第368節(jié)
許是感知到了她目光中的疑惑,以及心底那份難以言說的不安,他向她溫柔一笑。 這是除去她之外,世間哪一個(gè)女子都見不到的,只肯給予她一人的笑意。 像是春日梨花逐流水一般,綻開了滿目的輝光,令人心神往之。 木蘭樹下,他淺淺一笑,竟帶了難言的清華,似露珠澄澈,春芳展艷,堪稱舉世無雙。 似乎要最后再看她一眼,玉奴定定的望了她許久,時(shí)間似乎在這一刻凝滯,變得天長地久起來。 久到阮琨寧覺得,自己一生一世都不會(huì)忘記這一刻了。 玉奴神情柔和,卻緩緩的合上了眼,纖細(xì)的長睫覆在眼下,仿佛異常迷亂難言的夢境,更像是畫地為牢,將他困于其中的柵欄。 鳳求凰這樣的曲子,指向性委實(shí)是太過于明顯,阮琨寧本是不想順著他心意彈奏的。 可到了此刻,見了玉奴情狀,她反倒是不想再去拒絕。 二十歲的生辰,已經(jīng)過得足夠糟糕,她該說的也都說了,該傷的人也傷了,委實(shí)不必為些許小事,再叫他更加難過。 多年后回想起今日,他只會(huì)記得自己是如何狠心,半線希冀也不肯留給他,些微期盼都要生生打碎。 ——她不忍心。 心念之間,阮琨寧手指微轉(zhuǎn),琴聲陡然轉(zhuǎn)為清越明快,自有一番情意深重的纏綿悱惻。 阮琨寧順著他的曲調(diào),也奏起了鳳求凰。 簫聲幽雅,琴聲清越,彼此交織之間,竟也是另一種溫婉的情意。 玉奴依舊不曾睜眼,只是雙目閉合,一絲不茍的將這支曲子吹完。 阮琨寧也沒有出言,而是心無旁騖的順著玉奴曲調(diào),與之相和。 空氣中還殘留有正月的清寒,日光慘淡,院子里光禿禿的,除去那二人一側(cè)的幾株玉蘭,竟無半分色澤可言。 景雖如此凄清,人卻堪稱絕艷。 木蘭樹下琴簫相合的二人,便是世間最美的風(fēng)景,無可匹敵。 那是金陵風(fēng)頭最盛的一雙男女,容貌絕世,風(fēng)采無雙,曲調(diào)相和時(shí),宛若瑤池中人。 世間所有美好的、出眾的的褒美之詞,都可以問心無愧的加諸于他們身上。 只可惜,寒風(fēng)輕撫,日輪當(dāng)空,除去這二人,竟無人得見這般絕色。 也只有蘭陵長公主府邸近處,有人聽聞琴簫合奏,宛若仙樂,卻終究不知來處,更難明歸途。 一曲終了,玉奴睜開眼,緩緩?fù)A讼聛恚铉麑幰囗槃萃W ?/br> “也好,”玉奴似乎心愿得以實(shí)現(xiàn),目光含笑的望著她,似乎是在自語一般:“如此一遭,也算是圓滿?!?/br> 不等阮琨寧說什么,便見他微微俯身,自桌案下取出一只木盒,輕輕的推到了阮琨寧面前去。 “之前便說好了的,”玉奴淡淡道:“我不會(huì)要阿寧禮物,今日合奏一曲,已經(jīng)是心滿意足?!?/br> “只是,既然收了阿寧的東西,禮尚往來,自然是要回禮的,今日將此物贈(zèng)與阿寧,還望你……萬萬不要推辭?!?/br> 阮琨寧知他也不過是尋了一個(gè)托詞罷了,卻也不想再度叫他難過,心中情緒難言,面上卻還是含笑結(jié)果來,輕輕打開了那只木盒。 是一枚玉質(zhì)的同心結(jié)。 她伸手將它從木盒中取了出來,細(xì)細(xì)打量之后,便知不會(huì)是俗物。 那同心結(jié)底端系了淺金色的穗子,清風(fēng)拂過之間,便有些微雜亂。 玉奴抬手將那同心結(jié)的穗子理清,卻笑道:“倒是有緣分,阿寧為我選了玉,我亦是如此?!?/br> 阮琨寧看他一眼,道:“君子無故,玉不去身,本就是極好的意頭。” 玉奴卻看向阮琨寧,目光沉靜而溫柔的念道:“儂既剪云鬟,郎亦分絲發(fā)。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jié)?!?/br> 他笑容中有些傷感,卻還是道:“本是想著之后再給你的,后來想了想,還是早些給為好……” 他聲音極輕,語氣中卻有不詳之意,阮琨寧心下大驚,卻還是勉強(qiáng)笑道:“好端端的日子,說這些做什么呢?!?/br> 玉奴搖頭失笑,站起身道:“阿寧想多了,我雖傷心,卻未曾有厭世之意,且寬心吧。” 他環(huán)視一圈四周,語氣感觸,道:“左右也只有我們兩個(gè)人,阿寧陪我一道,四下里走幾圈吧……” 阮琨寧與他相交多年,到了此刻,竟有些看不出他心意如何,見他心緒黯然,面色卻尚好,便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今日你最大,自是做什么都行?!?/br> “只是,”她將那枚同心結(jié)遞給他:“這東西貴重,我卻是受不得的?!?/br> “阿寧還給我做什么,”玉奴徑自往前頭走過去了,神色淡淡的道:“我既贈(zèng)與了阿寧,便是你的東西了,喜歡的話只管收起來,不喜歡的話……” 他頓了頓,忽的笑道:“便是扔了摔了,我也不會(huì)說什么的?!?/br> 阮琨寧盯著他背影看一會(huì),也釋然一笑:“今日你最大,既然贈(zèng)了我,我只管收下便是?!?/br> 玉奴停下腳步,回身去看她,輕輕一笑,卻也不曾再說什么。 阮琨寧緩緩舒一口氣,跟上了他的步子。 等到阮琨寧返回永寧侯府時(shí),崔氏人還在她院子里,見她回的這般早,倒是有些驚訝:“——這般早?” 阮琨寧心里面悶悶的不舒服,輕輕應(yīng)了聲,便一屁股坐在一側(cè)的凳子上,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