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幅畫畫完了，我們不要把它賣了，好不好？”沈靈說。

    沈真的很多練習(xí)稿子都直接供給了小畫廊。雖說沈靈覺得這是賤賣，但沈真總不這么認(rèn)為。聽見沈靈這么說，沈真覺得這孩子是在杞人憂天，說：“這是我的作品。作品和練習(xí)稿是不一樣的?！?/br>
    作品是懷著極大的激情來創(chuàng)造的。即使沈真不是一個自戀的人，但他還是很珍惜自己的作品。

    沈靈明白了，眼珠子一轉(zhuǎn)，說：“那這樣吧……以后，哥哥以我為原型畫的畫，我們都保留著，好不好？說不定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就可以開畫展了！”簡直找不到比這更令人羨慕的事情了。

    “我又不是什么天才大師，我很擔(dān)心畫展的門票賣不出去啊……不如這樣，等你賺了很多錢，多得連畫展的經(jīng)費都不會放在眼里了，多得我們虧得起了，再考慮畫展的事情吧?！鄙蛘骈_著玩笑說。

    “話說，那之前給劇組畫的那個素描還能要回來嗎？”沈靈問。

    沈真想了想說：“那幅畫之前掃描到電腦里了，所以我這邊還保留著電子稿。原稿的話，我還留著劇組助理小哥的電話，到時候問一問他吧，也不知道他們拍完戲后，一般都是怎么處理道具的?！?/br>
    “要是能拿回來，我們就拿回來。”沈靈說。

    正聊著天呢，沈靈的手機(jī)響了。沈靈掃了眼號碼，說：“宋華的電話……我先接一下?！彼与娫挄r并沒有特意避著沈真，因此沈真一邊整理著畫室中的東西，一邊就聽著沈靈和宋華之間的對話。

    宋華已經(jīng)帶著他母親安定下來了。他們離開了汾水鎮(zhèn)。宋華母親找到了工作，宋華的學(xué)校也已經(jīng)落實。他之所以聯(lián)系沈靈，是因為沈靈當(dāng)初借了一些錢給他，現(xiàn)在宋華和他mama覺得他們的日子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就想辦法盡快把這錢存了出來，并且打算還給沈靈，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要沈靈的銀行賬號。

    沈靈知道宋華生活的估計還有些艱難，真誠地說：“我那一點錢不急的，以后還也是一樣?！?/br>
    “不不不，如果我們真的困難了，到時候再找你借也是一樣的?，F(xiàn)在正好有這個余錢，還是先還給你吧。”宋華的聲音透過電話線有一點點失真，“我mama也是這個意思，一直欠著你的，不好?！?/br>
    “那行，那我把賬號告訴你?！鄙蜢`報了賬號，又和宋華聊了一會兒。

    掛了電話，沈靈注意到沈真的心情非常好。或許，沈真一開始是存在著心理負(fù)擔(dān)的吧。

    學(xué)心理學(xué)的人在上第一堂課時，他們的導(dǎo)師往往會告訴他們，千萬不要替咨詢者做決定。然而，在宋華母親和宋根榮離婚這件事情上，分明是沈靈引導(dǎo)著他們做的決定，而沈靈這么做又是為了給沈真出氣。如果宋華和他母親離婚后的日子過得很不好，盡管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沈真一定會很自責(zé)。

    不過，事實證明，離開了那個家庭后，正常的人都能把日子過好呢。

    沈靈走到沈真面前，非常自然地抱住了沈真，說：“哥哥，以后就不想他們了，好不好？他們有他們的日子，過得好過得壞，都由他們自己負(fù)責(zé)。而我們有我們的日子，哥哥多想想我就可以了。”

    “我每天不都在想你嗎？想你在學(xué)校里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沈真笑著說。

    “不行不行，說得好像我一直都沒長大似的。不如這樣，哥哥想想沈拙耕吧，他不是哥哥的男神嗎？現(xiàn)在小號男神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要不要……咳咳……哥，你這是不好意思惱羞成怒了吧？”

    沈真揉著沈靈的臉，把沈靈揉成了兔斯基：“男神形象已經(jīng)崩壞?！?/br>
    “你不能如此殘忍地對待你的男神！”沈靈頂著一張變形的臉，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沈真還在繼續(xù)蹂躪沈靈的俊臉：“那你倒是保持形象把我的男神還回來?。　?/br>
    “你的男神拒絕回歸，并且朝你丟了一個三兒?！鄙蜢`說。

    笑點確實不怎么高的沈真再一次笑成了一只哈士奇。

    上一世的男神，二次元的女神，全部和沈靈重合了。

    沈真的精神世界已經(jīng)徹底被侵占。

    天氣非常好的深秋，天空很淡，云很輕。

    沈真忽然想起了一個都被文青用得泛濫了的四字成語。

    如此，已經(jīng)算得上是歲月靜好了吧。

    第九十二章

    “對了，陳磊約了我們明天去他家吃自助燒烤。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定期讓自己和圈子里的好友們聚一聚，互相交流一下感情，沒什么正經(jīng)的大事。你要是有時間，就和我一起去吧?！鄙蛘嬲f。

    陳磊導(dǎo)演在周三時就很有誠意地給沈真打了電話，他直接在電話里說好了，讓沈真有機(jī)會就帶上沈靈。因為陳磊要舉辦的其實就是個小型的家庭聚會，其他受邀的人也會帶著各自的妻子或者丈夫。

    雖然陳磊沒有明說，但沈真知道，其實陳磊就是打算介紹他進(jìn)入他的那個圈子了。

    沈真自然不會拒絕陳磊的好意，便應(yīng)下了邀請。

    沈靈的作業(yè)從來都是在學(xué)校里完成的，在家的時間能夠完全自主，便說：“行，我們一起去。你的衣服準(zhǔn)備好了嗎？別穿得太孩子氣了，都是圈子里的人，你在這種場合是不是要穿得正式點？”

    “不用不用……我們這個圈子啊，雖然和藝術(shù)沾邊，但其實又不是那種懂得享受生活的純粹藝術(shù)家。我們吧，和傳說中的工科男、理科男差不多，都靠手藝吃飯嘛，不會特別注重衣著?！鄙蛘嬲f。

    就拿陳磊來舉例子吧，身為美術(shù)導(dǎo)演的他，一件衣服只要沒破，就能永遠(yuǎn)穿下去。

    沈真想了想，又說：“既然大家都是陳磊的朋友，估計他們都知道我的年齡。我本來就還沒有成年，用不著特意裝老成。你放心，我們這個行業(yè)雖然也看資歷，但并沒有別的行業(yè)那么等級森嚴(yán)。”

    “嗯，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鄙蜢`說。

    沈真又說：“下午我們?nèi)ス鋾撼?，買些新鮮的水果，再帶上一些處理好的牛羊rou，應(yīng)該就差不多了?！辟I太貴的禮物就顯得客氣，不過既然是自助燒烤聚會，那么帶上一些吃的估計是沒錯的。

    “我記得陳磊的父母是篤信道教的吧？”沈靈問。

    “是啊。上次聊天的時候，陳磊還說，他mama晚上睡不好，他爸爸就在床頭貼符咒。”

    “那我們等會兒就去買一點黃紙。我用心抄一篇《太乙金光神咒》。在道教的文化中，這個咒語有靜心凝神的作用。陳mama晚上睡不好，這個咒正合用?！鄙蜢`認(rèn)真地說，“等我抄完了，我們就去照相館把黃紙塑封一下。雖然簡單了些，不過作為送給老人家的禮物，重要的是心意。你覺得呢？”

    因著夢中記憶的影響，其實沈靈還挺喜歡道教文化的，一切唯心，心自在，法也自在。

    “那個什么咒的……篇幅長不長??？要是太長就算了?！鄙蛘嬲f。

    沈靈微笑著：“不長的……我很快就能抄完。”抄寫佛道的經(jīng)典，這在他的前世中，是小輩們必須要點亮的技能。長輩過壽，小輩要奉上親手抄的經(jīng)文；長輩病了，也要抄；長輩祈福，還是要抄。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沈靈的毛筆字極其老練，沈真又舍得給他置辦上好的筆墨，即使臨時買的黃紙質(zhì)量差了一點，但沈靈在抄寫時，還是胸有成竹一氣呵成了。他放下筆，自己看了看也頗為滿意。

    “這字太漂亮了，就好像是自帶了仙氣一樣?！鄙蛘姘l(fā)自內(nèi)心地贊揚道。

    沈靈搖了搖頭：“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我母親的字……她年輕時就頗有才氣，后來我父親去世，家中出了如此大的變故，她便閉緊門戶，謝絕了一切應(yīng)酬。她沉寂二十年，字卻是越發(fā)好看了。”

    沈靈這一世是孤兒，養(yǎng)父養(yǎng)母那一家又太過惡心，所以他口中的母親指的都是他前世的母親。

    哦，偶爾沈靈陪沈真說起沈淑來時，用的是“mama”這樣的詞語。

    mama和母親還是不太一樣。

    第二天，兄弟倆一起去了陳磊家。他們是坐地鐵去的，出了地鐵站再打二十分鐘車就到了。沈真算好了時間，故意提前了一點點到。陳磊把兄弟倆介紹給了自己的家人，然后拉著他們?nèi)苛奶臁?/br>
    “《遇妖》的第一部已經(jīng)差不多了，預(yù)計今年年底在央視首播?！标惱诟吲d地說。

    陳磊現(xiàn)在還在體制內(nèi)工作，他本人在行政上并沒有什么權(quán)利，但背靠大樹好乘涼，做出來的動畫片是絕對不愁沒有市場的?！队鲅纺茉谘胍暤囊粰n兒童節(jié)目中播出，這件事情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沈真這個原作者當(dāng)然也覺得高興，說：“這么快就要出來了嗎？”

    “是??！第二部都已經(jīng)在籌備中了。”陳磊說。

    對于陳磊來說，這算是他職業(yè)生涯中的一個里程碑式的作品。華國的動漫總是很容易陷入一個誤區(qū)，他們覺得動漫是給小孩子看的，因此在最近一些年中，動畫作品越來越低齡化了。陳磊之前就做了一個《快樂小黃鴨》的動畫，這個作品其實也挺成功的，因為這是一個科普向的動畫片，但陳磊還是覺得心里不得勁?！队鲅返某霈F(xiàn)使得陳磊終于有一種“我畫了我自己想畫的作品”這種感覺了。

    雖然陳磊年紀(jì)比沈真大很多，不過通過這幾年的接觸，他已經(jīng)把沈真當(dāng)成了是自己的貴人：“之前你不是給《尋仙》的劇組畫了一幅道具嗎？我看過那幅素描了，按照我的習(xí)慣，我本應(yīng)該先注意繪畫技巧的，可是慚愧啊，我竟然第一眼被畫面上的人物吸引住了。所以，我覺得那張素描要火啊！”

    沈真聞言，下意識地看了沈靈一眼。

    沈靈乖巧地坐在一邊，臉上的表情非常淡定。

    陳磊拍著大腿說：“一看就知道你畫的時候投入了感情！有感情的畫才有靈魂嘛！否則，畫家就不能稱之為是畫家，不過是個畫匠而已！好在從合同上來說，劇組只擁有使用權(quán)……我已經(jīng)幫你把畫拿回來了。怕畫損壞，所以還找熟手給你裝裱上了?！标惱谥噶酥缸郎弦粔K用布包起來的方形裱框。

    沈真立刻站了起來，向陳磊道謝：“這真是太感謝了。我沒想到你對那副畫的評價這么高。”

    這對于沈真來說，真的算得上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坐下坐下，咱不說這些虛的?！秾は伞返膶?dǎo)演老劉是我朋友，他這部片子打算趕在明年情人節(jié)時上映?！标惱诳粗蛘娴难凵裉貏e欣慰，“我覺得啊，你的畫作為道具，雖然在電影中出現(xiàn)的鏡頭肯定不會多，但是我們可以推動炒作一下嘛！弄一個尋找畫中女主的活動！老劉也說這個主意好?！?/br>
    在沈真的上一世，沈真很清楚陳磊自己創(chuàng)業(yè)后是如何失敗的，于是這一世和陳磊認(rèn)識后，他在聊天時總會把后世的一些營銷觀點帶出來……也許是受他的熏陶太多了，沒想到陳磊竟然真的開竅了！

    沈真趕緊說：“尋找畫中女主？可是我這幅畫是虛構(gòu)的啊！”

    “這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在老劉的計劃中，他放出的第二版預(yù)告片中就有素描的鏡頭，那時就可以把活動搞起來了，正好能幫電影炒作話題……”陳磊和那位劉導(dǎo)演都已經(jīng)把各種細(xì)節(jié)商量好了。

    這些事情不用和沈真說得太仔細(xì)，反正到時候他們會找專業(yè)的營銷公司來負(fù)責(zé)這一塊。有了專業(yè)人士的插手，哪怕是很差的創(chuàng)意都能炒翻了天，更何況陳磊還覺得自己的創(chuàng)意不算很差勁。

    而且，炒作這件事情本身也和沈真沒有什么關(guān)系。

    陳磊之所以提前和沈真說明，是因為等活動進(jìn)行到高潮時，沈真作為這幅畫的作者必然會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中，而緊接著《遇妖》的動畫版就要開始播出了，陳磊打算由此把大家的視線都聚集到《遇妖》上。陳磊一直不認(rèn)為《遇妖》是部單純的兒童動畫，他覺得任何年齡層的人都能來一起欣賞它。

    “但我個人其實并不想出這個風(fēng)頭?！鄙蛘嬲f。他又不想混娛樂圈，沒必要出那個名。

    “我們也已經(jīng)考慮到這點了，你可以不參與其中。不過，你可以畫一幅自畫像。當(dāng)《尋仙》劇組在各綜藝宣傳時，如果涉及到了素描的作者，我們只要公布你的自畫像就可以了?！眲?dǎo)的目的是要炒作他的電影，而陳磊的目的，則是要借一場東風(fēng)。他想由此突出沈真，一旦沈真出了名，那么他的作品《遇妖》肯定也會進(jìn)入更多人的視野，由此動畫片版本的《遇妖》就有了一次很好的預(yù)熱宣傳。

    沈真本身不愿意露面，這其實就更好了；因為他的神秘，大家會更愿意去挖掘他的作品。

    沈真再次看了沈靈一眼。沈靈一副很不在意的樣子，他似乎并不介意陳磊的炒作。畢竟那幅畫的“她”和現(xiàn)實生活中的他存在著非常大的差異，一般人都不會把二者聯(lián)系起來想。沈真放心了。

    對于沈真來說，只要不讓他親自參與各類宣傳，他就覺得能接受，而且他也希望《遇妖》的動畫版能好上加好，便說：“行，那我到時涂個自畫像。這種自畫像不用很寫實吧？我弄個可愛點的?！?/br>
    見沈真答應(yīng)了，陳磊更加高興。他又忍不住拉著沈真展望了一下未來。

    其實，陳磊是個挺自戀的人，至少他對于自己的作品絕對自信。在這一點上，沈真不如他。

    “對了，大家都是畫畫的……你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我。你那幅素描其實是以沈靈為原型畫的吧？哈哈哈，也虧你想得出來！畫得太漂亮了！”陳磊忽然說。他有些孩子氣地對著沈真擠著眼睛。

    如果不用專業(yè)的眼光去研究五官構(gòu)成，其實一般人很難猜到這一點。但陳磊就是專業(yè)的啊。

    沈真趕緊說：“確實是以小靈為原型畫的……不過，對外說起來，就說是虛構(gòu)的啊。”

    “放心，我會替你瞞著的。我前面就說了，這畫中是融入了感情的，真要你去虛構(gòu)，或許你能夠創(chuàng)造出更漂亮的角色，但整幅畫給我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八成是不如現(xiàn)在這樣吸引人的?！标惱谡f。

    沈靈覺得陳磊這話說得真好聽。不愧是哥哥的良師益友，果然就是有眼光??！

    第九十三章

    陳磊確實很看重沈真。趁著他約的朋友還沒有來，陳磊把個人的脾氣性格都給沈真說了一下。

    當(dāng)然，其實陳磊說的都是廢話。不管是誰，放在陳磊口中，都只有這么幾句話：“他她很厲害的啊，畫得特別好。性格上沒什么大問題，真的，都是很好的人。而且，他們都很喜歡有天賦的人?！?/br>
    等到客人陸陸續(xù)續(xù)來了，陳磊作為主人，不好繼續(xù)待在書房里。因此，沈真沈靈跟著他一起出了書房，下樓待在了客廳里。沈靈小聲地對沈真說：“沒想到陳磊叔叔現(xiàn)在變得這么‘jian詐’了啊?！?/br>
    因為兄弟倆的心理年齡，沈真好像只喜歡喊張明為“叔叔”，至于其他人，他在沈靈面前，都是用“王彥編輯”、“陳磊導(dǎo)演”這樣來稱呼的。不過，此刻待在別人家里，身為孩子還是要講禮貌。

    沈真和沈靈年齡小，因此在眾人聊天的時候，他們只要記得保持微笑就可以了。年輕人剛進(jìn)入新團(tuán)體的時候最好不要急著表現(xiàn)。所以，沈真一邊吃著切好的水果，一邊還能和沈靈小聲地說些什么。

    “你是說那個炒作策劃吧？我也沒覺得有哪里特別讓人驚艷的?。　鄙蛘嬲f。

    沈靈搖了搖頭：“《遇妖》的動畫版是在央視播出的，如果是央視一套，那么肯定是在如《動畫城》、《大風(fēng)車》這樣的少兒節(jié)目中播出，這些節(jié)目已經(jīng)有了龐大的關(guān)注人群。如果是在央視少兒頻道播出，總之在未播出之前，也有了一批固定的觀眾。所以，《遇妖》的收視率是絕對不會低的?！?/br>
    但是，陳磊卻還想炒作，這說明他其實擁有著更大的野心。

    再拿這次炒作來說吧，陳磊現(xiàn)在還在體制內(nèi)。體制是保護(hù)傘，但也是一種束縛。他身在其中，是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官方都很高冷，在他們看來，這種炒作是小道，是會拉低他們檔次的。陳磊或許就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中生活久了，所以在沈真的上一世中，思想觀念沒轉(zhuǎn)變過來的他才會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