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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法醫(yī)娘子狀元夫在線閱讀 - 第29節(jié)

第29節(jié)

    明姝本就心亂,一聽這話,氣急道:“什么叫追究不到我身上,你們不拿她的命當(dāng)命,難道我也冷眼看著你們胡來嗎?”

    那人道:“我們娘子想好了,張家的孩子不能留,留了心就軟了,一輩子走不開,您要是真為娘子著想,就把藥給奴婢。我們娘子托您抓藥,不過是為了不讓府里人知曉,若是逼急了,奴婢大可自己抓一副回去,拼著被張家打罵死,也不能叫娘子拖到顯懷?!?/br>
    明姝心想,若是不把藥給她,她還真可能這樣做,于是就把提前準(zhǔn)備好的另一副清熱去火的藥交給她,就算是當(dāng)飯吃也不礙事,照樣貼上墮胎藥的方子,想著暫時蒙混過去就是。

    將藥遞過去后,又問:“張麟明日可在家?叫你們娘子先別吃藥,你們在張家請郎中不方便,我明日悄悄帶進(jìn)去一個,給她瞧瞧,郎中說這藥能吃再吃,千萬莫沖動?!?/br>
    那人應(yīng)了聲,也不知有沒有記在心里,等她走后,明姝才拿出真正的墮胎藥,嘆了口氣,心道明日真該和袁意真好好談?wù)?,勸她決不能因憎恨他人,就把自己的性命當(dāng)兒戲。

    正想著,門外喊了起來,說是官人的馬車回來了。

    晏子欽去刑部大堂的事家中人人皆知,也都捏著冷汗,將馬車迎了進(jìn)去,下來的卻不是晏子欽,而是一位美艷的娘子,雖是隆冬,卻也穿得輕薄,大袖羅衫隨北風(fēng)一蕩,美得眾人心尖兒發(fā)冷。

    “杜郎呢?”柳眼桃腮,脂光粉艷,開口便是川渝口音,不是羅綺玉是誰?

    下人們議論紛紛,不知官人從何處弄來一位絕色的小娘子,都憐憫地看向聞聲趕來的夫人,甚至做好了勸架的準(zhǔn)備,兩個年老的嬤嬤連臺詞都準(zhǔn)備好了——“哪有不偷腥的貓啊,夫人想開點(diǎn)吧?!?/br>
    可沒想到的是,羅綺玉一眼望見曲明姝,隨后就提著六幅寬的裙擺跑了過去,拉住她道:“你果然是個女兒家,我前兩次沒看走眼。”見到明姝疑惑的表情,羅綺玉挽起她的手,笑道:“晏官人路上被刑部張大人請去了,走走走,咱們進(jìn)去聊,外頭還是太冷了,凍得我發(fā)抖……”

    “所以,丁謂早就知道杜和躲在我們身邊?”聽了羅綺玉的解釋,明姝驚愕道。

    羅綺玉抿著嘴點(diǎn)點(diǎn)頭,委屈道:“早知如此,還不如讓杜郎出來走動,兩月多沒見,不知他想沒想我。”

    正說著,她一低頭,忽然瞧見了桌上的藥包,還以為是明姝病了,拿起來一看,卻是那副墮胎藥,嚇得她一下把藥扔出去,道:“這藥是你的?”

    明姝急忙搖頭,又被誤會了,“這是我一個朋友托我買的?!?/br>
    羅綺玉看了看上面的房子,搖頭道:“這種藥還要托人買?都是下血的藥材,她是要墮胎還是要尋死?”

    明姝喜道:“原來羅娘子會醫(yī)術(shù)?”

    羅綺玉擺手道:“不是什么神醫(yī),曾經(jīng)有個伺候我的老嬤嬤是??磱D人病的,我耳濡目染,學(xué)了一些,算不上本領(lǐng)?!?/br>
    明姝道:“我那朋友氣血兩虛,用這藥是不是不行?”

    羅綺玉變了臉色,道:“除非她想尋死,否則就把這藥扔得越遠(yuǎn)越好??煞穹奖阄胰ピ\脈。”

    明姝道:“羅娘子愿意去看看,真是再好不過了,她家情況特殊,請外面的郎中看診,怕走漏了風(fēng)聲,傳出去不好,若是羅娘子去,就是一百個妥當(dāng)了?!?/br>
    羅綺玉掩嘴笑道:“快別謝我,我要在您家叨擾一段時間了。既然從綺玉閣出來了,我就沒打算再回去,對了,杜郎呢?他最近,可有提到我?”

    明姝笑道:“快別說了,昨天馬車停在綺玉閣門口,他還想親自去看你呢,今日不見人,恐怕是端著架子害羞呢?!?/br>
    羅綺玉紅著臉偷笑,不再說話,依明姝的指示,往杜和房里去了。

    明姝送走羅綺玉,臉色又恢復(fù)了沉重,不知晏子欽接連被晉國公丁謂和刑部尚書張士遜請去,其中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較量,于是□□岫準(zhǔn)備著回曲府一趟,想和父親商量對策,又安排家人去張士遜府上等候,一旦見晏子欽出來,讓他速速到曲府。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大概要摸尸體……

    ☆、第51章

    明姝來到曲家,在母親房里靠著東墻坐下,此時還不到酉正,父親人在衙門里。曲夫人昨天夜里也因官司的事沒睡好覺,雖穿了件擋煞的紅褙子,依舊襯不出好臉色,明姝心疼地想,做小輩的還未如何,倒是讓爹娘cao碎了心。

    曲夫人讓沈嬤嬤按著太陽xue,倦倦道:“你爹還在朝里,越是風(fēng)口浪尖越不能早退,否則就是自亂陣腳,咱娘兒倆先說說?!?/br>
    明姝道:“這一日都沒見著夫君,只知道他下了刑部大堂后就去了晉國公府?dāng)⒃?,現(xiàn)在又被刑部尚書請走了?!?/br>
    曲夫人點(diǎn)頭道:“晉國公說什么不難猜,無非是知道女婿沒說丁家的不是,借機(jī)拉攏拉攏,這是他家慣用的伎倆,你爹年輕時就被這么拉攏過,人家不過是廣撒網(wǎng),也未必對每個人十分上心??陕闊┚统鲈谀莻€張士遜身上,他是什么意思?覺得女婿作了偽證?”

    明姝道:“娘把我想說的都說盡了,申時末去的刑部,到現(xiàn)在都一個多時辰了,也不知怎么樣。這案子本身和兩個死了的苦主都不重要了,完全成了朝廷里清流、權(quán)臣相互傾軋的由頭,和咱們本來也沒什么干系,無非是看了一眼女尸,就被牽扯進(jìn)去。依我說,我還看見了呢,怎么沒人提我去刑部問話?”

    曲夫人隨手往明姝懷里拋了個橙黃的橘子,道:“吃些東西,擋擋你那張沒遮攔的嘴,哪有隨意傳喚婦人過堂的?!?/br>
    明姝接住橘子,纖指剝開,一股清新的味道彌漫在室內(nèi),果rou酸甜,絲毫沒有凍壞的跡象,在宋代的確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她道:“天寒地凍的,哪兒來這么新鮮的橘子?”

    曲夫人道:“你爹托人置辦來的,昨夜去晉國公府,不得拿出些讓人開眼的東西?之前你提過,我卻不舍得給你的那幅前唐閻立本圖軸也送去了,在咱家留了十多年,你爹好多次想動筆寫幾行題跋,最后都沒舍得,便宜了丁家?!?/br>
    聽到父親曾去找過丁謂,明姝并沒覺得驚訝,她早就料到父親必定不會對晏子欽置之不理,可當(dāng)親耳聽母親訴說經(jīng)過時,心里依舊百味雜陳。

    正說道曲院事,人就到了,守在門口的丫鬟打起擋風(fēng)雪的綿簾櫳,曲院事就規(guī)行矩步地進(jìn)來了,身上是灰鼠里子的皂緞披風(fēng),行動見隱隱露出穿在里面的一品大員正紅大袖公服,裹在直角幞頭外的還是女兒親手縫制的那頂貂絨風(fēng)帽。

    他剛進(jìn)門,一陣歪風(fēng)一卷,把簾櫳吹落了,丫鬟再挑起來時,跟在后面的晏子欽才進(jìn)來,也是風(fēng)塵仆仆,眼下有些青黑的倦色,進(jìn)了門,朝剛坐正了身子的岳母行過禮,坐在妻子身畔的交椅上。

    明姝看看丈夫,見他神色平靜,想開口,卻又要等著父親先問話,只見曲院事不徐不疾端起茶盞,道:“子欽,把你方才說的事再說一遍吧。”

    晏子欽應(yīng)了一聲,在岳母萬分期待卻又忐忑的目光中把今日和刑部尚書的談話解釋了一番,歸根到底也就是一句話,“張尚書讓我入京兆府,徹查歌妓阮卿卿一案?!?/br>
    話說完,房中一片寂靜,除了曲院事放下茶盞的聲音,沒人接話。

    良久,曲夫人才道:“你又不是京兆府的人,怎么調(diào)你去查案?誰許他跨著衙門調(diào)人?”

    曲院事緩緩道:“官家已應(yīng)允了,沒什么可質(zhì)疑的,明日就依著張士遜的意思,去京兆府,該怎么查就怎么查,挺過這陣,只是記住一點(diǎn),無論誰問你案情,你都不許泄露半個字?!?/br>
    晏子欽點(diǎn)頭,道:“岳父的意思小婿明白,滴水不漏才能立穩(wěn)腳跟,不知我的底牌,丁家、清流才會有所忌憚,稍有傾向,就成了活靶子。”

    曲院事道:“你是個明白人,我也不需贅言,回去早些休息。”

    明姝和晏子欽攜手告辭,上了馬車,方才一直在傾聽的明姝終于開口了,道:“我看,父親十有八~九要去太后那兒了。”誰人不知,曲章是太后的親信,“他說‘挺過這陣’,就是等太后介入?!?/br>
    晏子欽道:“一切明朗之前,只能步步小心?!庇謬@了口氣,笑道:“今日才知做人的艱難,獨(dú)善其身亦是奢求,罷了,渾水已經(jīng)找上門來,不如放開來趟一回,看看它到底能深幾尺。”

    第二日,晏子欽不需上朝,倒是睡了一個難得的懶覺,起來后好整以暇地地讀書、洗漱、用飯,飯后還吃了兩塊裹了蔗糖的米糕,很愜意似的,讓家人許安看得只冒冷汗,心道,這位爺是糊涂了還是怎的,不像是麻煩上身,倒開始享受起來,莫非自覺到了山窮水盡處,索性放任自流了?

    看著他閑散的樣子,明姝忽然想到了在臨川的日子,回首往事,才覺得那時的生活也不錯,曾經(jīng)無比懷念京城,想必是在父母的隱蔽下,不知宦海沉浮、人情險惡,如今自己當(dāng)家立事,才覺出山居歲月的可貴。

    待一切都準(zhǔn)備完畢后,明姝要和晏子欽一起動身,本想換上男裝,卻被晏子欽攔下了。

    “咱們家有什么人,都在他們的掌握中,不需掩飾了。”

    明姝想想,也是這番道理,不必掩耳盜鈴,她的女扮男裝連羅綺玉都騙不了,遑論瞞過官場中一雙雙銳利的眼睛?只是穿了一身深青的厚褙子,下身是素白裙子,與平日柔美綺麗的衣裙不同,今日的素淡穿著,倒顯出一種難得的干練氣質(zhì)。

    隨他們一起去的也有杜和,自從知道丁家已經(jīng)不追究他,他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當(dāng)天夜里就在大街上亂轉(zhuǎn),逢人就打招呼,今天自然不會錯過同晏子欽一起去衙門的機(jī)會,騎著馬跟馬車外。他大概是所有人中心情最好的一個,重見天日的喜悅讓他飄飄然不知身在何方。

    來到京兆府衙門,進(jìn)了大門,院落里一片死寂,未化的白雪被北風(fēng)卷起,像極了臨川柘岡漫山遍野的雪白辛夷。衙役們都知道今天來了個“不速之客”,阮卿卿的案子牽扯面太廣,這種情況最是難辦,這位不速之客自己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們不過是混口官糧過日子,不想被牽連。

    證人、證詞,無論什么,都比不上死者的尸體誠實(shí),這是明姝常常講給他的道理,既然一樁簡單的自殺案子被攪得如此復(fù)雜,不知哪方是真,哪方是假,不如先從絕不會撒謊的尸體入手。

    阮卿卿和尹俊的遺體都停放在斂房,經(jīng)過兩個月的侵蝕,已經(jīng)高度白骨化,和那具吊在娘娘廟房梁上的女尸“闊別三月”,那時她還算是個完整的人,現(xiàn)在卻只剩下一具枯骨了。

    明姝一邊帶起手套、圍上遮擋異味的面紗,一邊繞著放置骸骨的木床觀察。

    “很年輕,兩個人都很年輕,骨骺尚未完全閉合。”所謂骨骺就是骨干兩端膨大光滑的關(guān)節(jié)面,兒童的骨骺是疏松的,留下身高增長地空間,隨著年齡的增長,骨骺逐漸閉合,成年后則完全閉合。

    明姝又伸出手細(xì)致地檢查了恥骨聯(lián)合情況,借此更加細(xì)致地判斷年齡,“女人恥骨聯(lián)合面嵴高銳,年齡在十六到十八之間,男人的恥骨聯(lián)合面上出現(xiàn)骨化結(jié)節(jié),應(yīng)該在二十歲上下?!?/br>
    這番關(guān)于年齡的檢查是為了防止衙門以他人尸骸濫竽充數(shù),借此隱瞞真相。

    晏子欽,道:“聽說尹俊少年時曾經(jīng)右腿骨折,能看出跡象嗎?”

    明姝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看,右脛骨上有一層骨痂,骨骼比左腿相同位置粗壯些,這是骨折后未得到很好的醫(yī)治,愈合情況不佳造成的。聽說尹俊家境貧困,倒是很符合他家的情況,應(yīng)該是他本人的骸骨沒錯?!?/br>
    她一邊說,一邊翻查仵作填好的尸格,死因一欄寫的是服毒,而實(shí)際上,骸骨的頸部的確因□□腐蝕而變得焦黑,可除此之外,頭部、后頸、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輕度損傷,應(yīng)該是死前短短幾天時間內(nèi)造成的,可見傳聞不虛,他的確曾屢次嘗試自盡。

    “還真是孜孜不倦地求死,全是為了阮卿卿嗎?”明姝搖搖頭,來到了女死者旁邊,又對著尸格一一檢驗(yàn),本來是例行公事,卻忽然愣住了,良久后,抬頭盯著晏子欽,喟然長嘆道:“你那天夜里問得不錯,她果然有了身孕,已經(jīng)四個月了?!?/br>
    她頓了頓,接著道:“除了上吊造成的頸骨損傷,身上還有被毆打的痕跡,而胎兒……應(yīng)該比他的母親先離開人世……”

    正說著,有聲音從公堂那邊傳來,卻是杜和的聲音,很遠(yuǎn),聽不清,晏子欽和明姝急忙過去查看,卻見杜和拉著一對畏畏縮縮的老年夫婦,叫道:“就是你們,那天在娘娘廟又五戶人家認(rèn)領(lǐng)尸體,只有一戶說死者不是自家女兒,就是你們!”

    老夫婦連忙搖頭,異口同聲說杜和看錯了,杜和卻道:“你們那天說死的不是你們女兒,可今日卻又是了,難道你們當(dāng)日就是去確認(rèn)她到底死沒死透的?說,是不是早知道阮卿卿會上吊?”

    晏子欽、明姝、杜和,加上周圍的衙役,十幾雙眼睛齊齊看向老夫婦,他們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由白轉(zhuǎn)青,已然露出馬腳。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的碼字拖延癥又開始發(fā)作了……救命_(:3」∠)_

    ☆、第52章

    作者有話要說:  已替換~

    越是在亂象中,越要認(rèn)清突破口,依杜和所言,這阮卿卿的父母是善于信口雌黃之人,何況案卷中早已指出,他們曾以販賣親生兒女為業(yè),阮卿卿就是被他們親手送進(jìn)綺玉閣的,能忍心做出此等罔顧人倫之舉的人,也不期待能從他們口中聽到什么真話。

    可就在人群外,還站著兩位老人,面含悲憤之情,晏子欽問:“二位可是尹俊尹書吏的父母?”

    兩位老人這才注意到這位面生的年輕大人,疑惑地盯著晏子欽,喃喃道:“大人,您……”

    “哈哈?!鄙砗髠鱽韮陕暣笮Γ簧砗稚L衫的唐書吏走了出來,捻須道:“晏大人料事如神,這兩位的確是尹俊的父母?!?/br>
    尹氏夫婦顯然是認(rèn)識唐書吏,萬分恭敬地躬身,又朝他身后張望,道:“唐先生,我們把姓阮的帶來了,怎么不見馮大人呢?”

    他們口中的馮大人就是掌管此地的京兆尹,方才晏子欽到來時,他就該出來迎接,卻一直不見蹤影。

    唐書吏笑道:“二位莫急,馮大人今日偶感不適,和晏大人說也是一樣的?!闭f著,往晏子欽身邊一指,可看到明姝時卻有些詫異,不明白這位晏大人出來查案怎么還帶著個女人?

    尹氏夫婦有些懷疑地看著晏子欽,不知這個看上去比自己兒子還要年輕的“大人”值不值得信賴,在唐書吏的再三勸導(dǎo)下才開口道:“這兩個人就是阮家爹娘,三天前,我們在家里收拾兒子生前的東西,發(fā)現(xiàn)了他們女兒阮卿卿的賣身契。我們住的很近,我兒子和他女兒從小就愛在一處玩,那會兒女孩子還不叫阮卿卿,就是隨口叫聲丫頭,村里人都開玩笑,說把丫頭許給我們家俊兒做新婦,后來她作孽的爹娘把她賣了,本以為事情就此了結(jié),可沒想到,還把我兒子害死了……”

    阮氏夫婦怒道:“胡說,誰把你家兒子害死了,官府都說了,尹俊是自殺,賴得了誰?”

    尹俊的娘哭道:“自殺也要有根由,明明是你們把女兒逼死了,俊兒受不了才自盡的!”

    阮卿卿的父親冷笑道:“說我們把女兒逼死,也該有證據(jù),我們還說是你兒子害死我們女兒的呢。丫頭七月三十回到家里,你們兒子八月初一回村里一趟,第二天一早我們丫頭就死了,你說巧不巧?誰知當(dāng)晚發(fā)生了什么!”

    尹俊的娘叫道:“發(fā)生了什么?俊兒給丫頭贖身,她就是我家的人了,發(fā)生什么也是應(yīng)該的!”

    四個人鬧鬧嚷嚷吵成一團(tuán),衙役們連忙拉開,可他們哪能罷休,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七八個衙役也攔不住他們互相叫罵,明姝頭都快大了。

    再這樣毫無章法地吵下去,一百年也不會有結(jié)果,她意識到阮卿卿身懷有孕,而孩子的父親是誰將是一大疑點(diǎn),不如先查清這個問題,叫了幾聲,想讓眾人安靜下來,可她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噪音里,無奈,只能把立在墻邊,上面寫著“肅靜”的朱紅回避牌一摔,巨大的脆響后,眾人終于安靜下來。

    他們都怔愣地看著明姝,聽她道:“阮氏夫婦,你們可知阮卿卿死前曾經(jīng)有四個月的身孕?”

    阮氏夫婦一驚,可這種驚訝不像是因?yàn)橥蝗缙鋪淼淖児剩袷潜徊鸫┖蟮捏@慌,連連搖頭。

    阮卿卿的父親撇著嘴道:“你又是什么人,憑什么說我們女兒有身孕?”

    明姝算是看出來了,阮家最難纏的就是這個男人,他的妻子反而很沉默,只是偶爾附和他幾句,顯得很怯懦,也難怪,能主動把親生女兒賣去青樓的夫妻,多半是一個強(qiáng)硬而自私,另一個毫無主見、默默順從。

    明姝冷笑一聲,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命衙役抬來阮卿卿和尹俊的尸骨,乍見兩具白骨,其中一具還是自己兒子的,尹俊的娘一下?lián)涞乖诘兀氲絻鹤由磉厖s又不敢,被丈夫扶了起來,渾身猶在發(fā)抖。

    “你看阮卿卿的脊骨——就是背部這條長龍一樣的骨骼,它的彎曲程度比正常人要大。再看盆骨,也比常人要寬,這些變化都是為了適應(yīng)生育,女性的身體被動出現(xiàn)的自然變化,依照變化程度,應(yīng)該是四個月到五個月的身孕,此時的胎兒已經(jīng)骨化,阮卿卿的腹腔內(nèi)應(yīng)該有死胎的骨骼。”

    晏子欽和杜和早已習(xí)慣明姝檢查尸體時的模樣,可在場的其他人沒見過,從唐書吏到衙役,再到阮、尹兩家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一介女流熟練地用帶著手套的手拾起一塊塊白骨,而她竟沒有絲毫嫌惡或是恐懼,就像拿起一塊石頭一樣平靜。

    “沒有死胎的骨骼,那就意味著胎兒被打掉了,是生前還是死后?”杜和自覺地拿出紙筆開始記錄。

    明姝道:“對比過尸格,死后腹部無割傷,若是此后沒人動過尸體,就應(yīng)該是生前墮掉了胎兒,而且骨骼來不及恢復(fù),應(yīng)該是很短的時間內(nèi)?!?/br>
    最后一句話引起了晏子欽的主意,他方才一直在思考,阮卿卿七月三十日回到家中,而尹俊八月初一也回去了,真的是巧合嗎?

    他問道:“丁珷將阮卿卿帶出綺玉閣那天是幾月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