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這種時候都應(yīng)該來一個吻渲染氣氛的，但顧導(dǎo)演好像沒有這個打算，她清了清嗓子說：“到那天我會裝作不認識你的，你記得啊?！?/br>
    顧廷川反應(yīng)過來是指運動會的當(dāng)天，偏頭問她：“為什么?！?/br>
    “我怕大家知道以后，會覺得我對顧泰偏心?！?/br>
    顧廷川有些不太樂意的情緒，又說不出什么更好的提議，車廂里靜止般地安靜了良久，只剩下外面街道其他車子的車輪駛過時留下的雜音，他終于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

    誼然察覺到他的不悅，但不明白他的“叛逆”情緒從何而來，想了想，可能是那位不曾見面的顧廷永大哥讓他覺得心煩了，便也乖乖地坐在一旁，不再吵他。

    顧導(dǎo)的心情始終美麗不起來。

    ……

    “哈本國際學(xué)院”從外面專門聘請了一支團隊來協(xié)同組織每年的常規(guī)活動——冬季親子運動會。

    誼然和姚雋他們也要幫著做些準(zhǔn)備工作，包括確認孩子們的家長到時能不能出席。

    這天她和姚老師留在辦公室分別加班，姚雋望著白熾燈下她眼睛里水光盈盈的樣子，有些不太自然地問：“顧先生是不是一直都很忙？”

    誼然愣了一下：“??？”

    “沒怎么聽你說起過要去菜場買菜之類的，還是說，你們不用自己準(zhǔn)備晚飯？”

    “他是有請廚子，不過也不是一直需要，偶爾才喊來做幾頓。”誼然非常誠實地把問題歸結(jié)到自己身上，“是我廚藝不精，不太下廚。當(dāng)然他之前也在忙《歸途》的拍攝……你應(yīng)該知道了吧，之后就快上映的新電影?！?/br>
    姚雋確實略有耳聞，他擰開手邊的保溫杯蓋子，喝了一口保護嗓子的茶，忐忑地說：“我本來擔(dān)心你結(jié)婚太快會不會欠考慮，但是，這段日子看你心情都好，反而是我多慮了?！?/br>
    別人真心對你好的時候，你總是會忍不住地心頭一暖，更別說這個人你從來都不討厭。

    誼然抬起頭，神色認真地望向他的那邊：“姚老師，你知道嗎？你就是有時候太內(nèi)向了，喜歡把所有想法都憋在心里不敢說，但活得不夠勇敢，也很容易錯過許多東西?！?/br>
    姚雋怔了一下，作為一個與女性靠的太近都會臉紅的男生來說，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兒。

    “嗯，也是吧，誼然，那你……”

    就在他支支吾吾的時候，誼然看到自己的手機收到了一跳微信，她劃開一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顧廷川發(fā)來的。

    不知為何，很少用微信的顧導(dǎo)，竟然給她發(fā)來了一條語音！

    今天他說要去參加一個類似“殺青宴”的聚餐，不過，出席的只有一些關(guān)系較好的工作同事，晚上讓她自己先睡就好。

    誼然狐疑地點開來放到耳邊，顧廷川的聲音通過機械傳播過來，每一個音節(jié)都是低沉又帶些沙?。骸榜R上來xx會所接我。”

    她被這性感撩人的聲線撩得狠狠顫了一下，正想立刻飛奔出去的時候，突然又意識到……這男人也太隨便差遣她了。

    最重要的是，他從來不喜歡說一個“前因后果”給別人聽，這個壞習(xí)慣她都忍了好幾次，真的很難再忍耐下去了。

    誼然心里不爽了一下，隨手就回了一個表情過去。

    而在會所即將結(jié)束應(yīng)酬的顧廷川，看到顧太太發(fā)來的表情時候，略微沉默下來，內(nèi)心只感覺到一片空白。

    “你這態(tài)度是很容易失去我的?！薄砬榫尤痪褪沁@么幾個黑色的字。

    顧廷川皺眉看了許久，實在佩服自己當(dāng)初怎么會有娶她的勇氣……這是什么，現(xiàn)在年輕人流行的表情包嗎？

    他頭疼又好笑，揉了揉眉心只好再播一個電話過去，幸好誼然還是接起來了。

    “我喝了一點酒，頭暈的時候不放心別人送我，你不是還在學(xué)校嗎？過來找我，一起回家。”

    不知是男人悅耳的聲音能讓人面紅耳赤，亦或是“一起回家”的提議聽上去太過誘人，總之誼然看在顧先生態(tài)度還算良好的份上，她出門叫了車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到他說的地址。

    正要進去找人的時候，側(cè)目看到了這家會所旁邊停了一輛面包車，車門由內(nèi)被人打開，走下來一位化了妝的年輕女人。

    她挑了挑眉，當(dāng)即認出對方就是有一陣子沒見到的郭白瑜。

    郭白瑜主動過來，向她打招呼：“顧太太您來了啊，顧導(dǎo)還在里面，我正好打算走了，沒想到在車里看到你。”

    誼然側(cè)著頭說：“是啊，又遇到你了，真是有緣啊。”

    郭白瑜一雙美眸輕瞇，盡管面對誼然的時候她應(yīng)該是要放松的，可因為摸不透對方的來路，她還是有些緊張，此刻面上也不知是什么神情，卻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美感。

    “顧導(dǎo)平時不太愛麻煩別人，沒想到他對你這么依賴?！彼f著，輕呼出一口氣，“早前我是真沒想到顧導(dǎo)會這么快結(jié)婚，他這個人……說不清是有情還是無情了。”

    誼然不免微微一愣：“我也沒想到，但誰說的清呢。”

    晚上郭白瑜也喝了一些酒，面色潮紅的同時情緒也外放不少，她雙眸彎彎地笑起來，語氣異樣的愉悅：“你別誤會，但我是真的好奇，像顧導(dǎo)這樣的男人……你覺得，顧廷川他是愛你的嗎？”

    她心中一怔，但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想在這里與這個女人聊下去，輕笑了一聲說：“回去醒醒酒吧?！?/br>
    可郭白瑜顯然沒打算讓話題停滯于此，她不在乎有沒有人回應(yīng)自己，只一味地說下去，聲音微顫：“過去，我也以為他是喜歡我的，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哦，他當(dāng)然是喜歡過的，但就像喜歡那些藝術(shù)品，喜歡他的某件作品，而不是真正喜歡你這個人，他不懂怎么去真正的愛……”

    說完，才察覺自己是真的有些失言了。

    郭白瑜知道自己太著急，急于想要達到目的，才會太快在她面前暴露了想法。

    她說，顧廷川愛一個人就像愛一件心愛的物品。

    誼然笑了笑，再次抬眼看她的時候，眼中是從來沒有過的肅然與怒意，她知道這是公眾場合，但不表達她不會用同樣的語言諷刺回去。

    “你是什么意思？暗示顧廷川愛上一個人就只會像愛他的藝術(shù)作品？這算什么扭曲的變態(tài)心理？”

    郭白瑜臉上的笑意在頃刻間消失殆盡：“……你為什么要曲解我的意思？”

    誼然似笑非笑地反駁：“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不知道她的身份，讓她送點心也就算了，第二次在片場對她的質(zhì)疑是點到為止，她也沒放在心上。

    可這次她明目張膽，想挑撥夫妻之間的關(guān)系，誼然不能容忍這一點，他們之間感情的問題，輪不到一個外人來點撥。

    誼然臉上明顯地多了幾分慍色，她兇起來的時候沒有任何掩飾，也不管身旁有人朝他們投來不解的目光：“你給我聽好了，剛才的說法最好不要讓我聽見第二次。不要把顧廷川臆想成你心里的變態(tài)?！?/br>
    郭白瑜狠狠咬著牙，臉色也有些白了，想到以后還要再見，就準(zhǔn)備先開口道歉，這時候有人從會所里走出來。

    外面的天早就徹底暗了，里面卻是沸反盈天、燈火輝煌，一輪彎月掛在漆黑的蒼穹，而背后的光源像給男人的輪廓鍍了一層金線，他的臉看起來俊朗非凡，眸子里卻氤氳著些許的光暈，竟是漾著危險的鋒芒。

    誼然從來都覺得，這個男人有一部分必然就屬于他的作品，他們能合二為一。

    那些影片里的黑暗面無處不在，可縱然如此，它還是有無法掩蓋的皎潔光芒，他的電影從來不是絕望的，從來都是向著無盡的穹頂，生枝發(fā)芽。

    顧廷川揚著側(cè)臉：“……我沒這么變態(tài)？”

    第25章 二十四努力學(xué)習(xí)愛

    第二十四章

    顧廷川平時就不太愛喝酒，也是不勝酒力的體質(zhì)，以往在外，晚上的應(yīng)酬要是喝了些酒，他只會讓算得上較為信任的小趙一人送回家，但如今這份責(zé)任和義務(wù)理當(dāng)落在了“顧太太”的身上。

    誼然不想跟那女人一般見識，反正對方看到顧廷川也只會慫的不行，這便加重了視線，警告似得盯了郭白瑜一眼，才笑著回身，往光亮的那處說：“沒什么，隨便聊聊?！?/br>
    男人從亮堂的地方走過來了，他在外套里鐵灰色的西裝，不同于平日總是長身玉立的樣子，等走到誼然面前的時候，忽然整個身體靠過來，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郭白瑜，神色淺淺地說：“我太太不習(xí)慣和圈內(nèi)人打交道，沒事就不要打擾她了。”

    誼然已經(jīng)習(xí)慣顧導(dǎo)在外總是對自己進行著各種維護，但，還是再次驚訝于他這樣無微不至的照拂，抬頭去看的時候，只覺得男人的雙眼里像灑了細碎的星光，讓人沉溺不已。

    郭白瑜臉上硬是擠出幾分笑意，僵著表情說：“我只是想……和顧太太也能成為朋友就好了。”

    顧廷川眉宇間有一絲不耐，根本沒理會她的話，牽著誼然的手徑直上了車。

    兩人由司機送回到家中，走到玄關(guān)的時候，誼然摸到墻上的燈，客廳頓時亮若白晝，她還沒來得及換拖鞋，身后的顧廷川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聞聲回頭，打量著對方，就見他眉目沉靜，看來也不是醉的厲害，頂多就像他自己說的，有些頭暈。

    “這段時間，你習(xí)慣一些了嗎？”

    誼然突然就被他的問題攪亂了心湖，一時也不敢看他了，低頭脫著鞋，說：“哦，嗯，挺好的呀，有種確實嫁了人的感覺……你覺得呢？”

    顧廷川的聲音近在咫尺，英朗的輪廓多了一抹低低的、安靜的笑，還有他招牌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語調(diào)：“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我太忙了，回來的時間太少？”

    “……也還好吧。”

    起初是有些不適應(yīng)，不過，自己也沒能適應(yīng)“妻子”的角色，如今婚姻生活越來越“融洽”，這個問題倒是越來越棘手，可她依然也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今天這算不算是一個好機會，她無法辨識。

    顧廷川隨手扯送了領(lǐng)口，走到客廳往沙發(fā)上躺靠著，目光望向她的那邊，說：“《歸途》差不多結(jié)束了后期工作，新劇本我還沒想好，這段時間相對會變得寬裕，等你放寒假了我們找機會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誼然看到他燈光下的臉有一絲暖意，還有一絲難掩的疲憊和愧疚感，她不曾見過如此柔軟而真實的他，心里就像他手邊的那盞暖橘色的燈，溫暖得不像話。

    “你的工作我能理解，雖說很多時候是你一個人做決定，可電影并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是很了不起又偉大的導(dǎo)演，電影雜志說你的作品氣場深厚、藏而不漏，我始終覺得，你和你的作品都是這樣?！?/br>
    她總是又體貼……又有一些個性，顧廷川一時間出了神，等回過神以后，才揉了揉太陽xue，盡量將頭暈的狀況減緩一些，籠罩著些許彌蒙的眼眸看向不遠處的“小嬌妻”。

    誼然從廚房里端出一杯蜂蜜水，遞到他面前的同時柔聲道：“據(jù)說喝一點會解酒，我也是從別的地方看來的，你試試？”

    顧廷川接過杯子的時候碰觸到她的指尖，柔滑的觸感讓他再次心弦微動，好像從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誼然坐到他身邊想看著他喝下去，他抿了一口水，將茶杯隨手放到一邊，轉(zhuǎn)而回身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身軀向前施力，緊緊將她壓向身后的沙發(fā)，另一只手臂則有力地撐在她的臉旁。

    她從他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他的沉默，更看到有些外露的表達欲，他全付心神的時候這樣繚亂人心，而眉宇之間還是溫淡如水，就像從來意識不到自己是有多少魅力。

    “味道還差一點。”

    誼然微訝：“怎么會，我剛才喝過一口……”

    顧廷川唇角勾了勾，說：“那你嘗嘗？”

    她已經(jīng)迷失于他眼中濃郁的深邃，正想去拿水杯，他緩緩握緊她的手腕，突然傾身落下來的吻封住她的唇。

    這并不是第一個吻，但依然震撼人心，溫柔而專注的細吻像一場細密的斜雨，舌畔感覺到纏綿的火熱，唇上溫柔的熱度像要把人給揉化了，她的身體開始升溫，身體里就像有水波在蕩漾。

    誼然不知為何他會突然吻自己，但卻吻得很用心，腦子里失去思考的概念，只能任由那吻輾轉(zhuǎn)著擦過她的唇齒。

    過了許久，他松開她的手時，用被蜂蜜水潤澤過的更為柔軟的嗓音，柔聲道：“有一點要向你鄭重說明，我和郭白瑜，以及其他女演員，一律沒有導(dǎo)演與演員之外的關(guān)系，她是有向我拋出暗示，但我不曾接受?！?/br>
    誼然聽他突然提到那位美人，下意識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點了點頭，心情不由得因為這個吻而更好了一些，不過，為何這個人說到男女問題都這樣一板一眼，她明明更喜歡被哄的感覺。

    “嗯，那我相信，我覺得你們之間不太可能有什么的?！?/br>
    “那就好。”他轉(zhuǎn)過臉去，喝過酒的嗓音又被壓低著，更與以往有截然不同的魅力，此時又說了一遍，重復(fù)著像是要說給自己聽：“……那就好?！?/br>
    這時候的誼然還不能夠理解眼前這個男人全部的內(nèi)心世界。

    多年來，顧廷川身邊有男男女女都或認真、或玩笑地對他說過，他不會愛。

    他向來對別人要求高，對自己要求也高，而對于談戀愛這種事始終打不起太多興趣，也沒有耐心，盡管知道如何去對別人好，可從不去琢磨對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還有人說，他在片場是眾人信奉的“神”，就連喜歡一個人也是從來以自我為中心。

    想到這里就被誼然的動作分了心，顧廷川的視線落到她的身上，看著她悉心地撫順?biāo)馓椎鸟薨櫾偃シ坷飹炱饋怼媸呛苁苡谩?/br>
    家中的光線溫馨愜意，也襯得一整片畫面格外溫暖和動人，他知道從此生活中多了一個“中心”。

    理智與情感，洶涌與克制，所有矛盾的屬性在男人的身上慢慢地融合，他心里有些說不出的觸動，此時，總是寒冰似得眼眸微微彎著，仿佛是若有所思。

    誼然也感覺到今天問出這些的顧廷川大概是在試探著什么，她假裝不去在意這個人的視線，專心做著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