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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jié)

    不過衛(wèi)將離倒是完全沒有接收到皇帝的信號,醒來之后臉色雖然仍舊很差,眨動了幾下眼睛,眼底的精氣神反而強(qiáng)了些,待用了些雞茸粥,胃口打開了,聲音也不虛了。

    等滿足了胃的需求,衛(wèi)將離的腦子也回來了,這才望向一直陪在她床前的皇帝。

    “天色不早了,陛下還不去上朝嗎?”

    “你……”

    終于注意到皇帝的眼神各種詭異,衛(wèi)將離一臉困惑:“陛下怎么了?”

    皇帝嘆了口氣,眼神復(fù)雜道:“朕本想好好待你,卻不料傷你至此?!?/br>
    衛(wèi)將離本能地回憶了一下,道:“我與陛下未曾交過手,何來傷我之說?”

    皇帝:“????”

    翁昭容咳嗽了一下,出來圓場道:“陛下,妾想皇后娘娘這連月來禍?zhǔn)虏粩?,雖說妾不信邪魔之說,但也不能不敬鬼神,是否要請些高僧為娘娘祛邪祈福呢?”

    衛(wèi)將離很想說這都不關(guān)鬼神的事兒,基本上都是她自己作的,但一時間也不好開口。

    皇帝:“有道理,皇后近日傷得太過頻繁,想來有邪祟纏身。恰好母后那處近日有苦海的修行僧講禪,朕便去借幾個來?!?/br>
    東楚佛道亦盛行,佛家也是半入江湖的組織。“苦?!北闶菛|楚最負(fù)有盛名的佛家修行之地。

    一聽是苦海的修行僧,衛(wèi)將離一陣猛咳,道:“不……不必了?!?/br>
    皇帝幫忙拍著她的后背順氣,道:“為何?”

    衛(wèi)將離想起年輕時的斑斑劣跡,一時臉紅,道:“還是莫要麻煩了,我昔日與東楚苦海佛地的大師們有些恩怨,見面未免尷尬。”

    你怎么跟誰都有仇?!

    饒是翁昭容很想這么說,一瞥皇帝那邊,只見他眼睛發(fā)直,想來是頭一次見衛(wèi)將離臉紅。

    不知怎么地,皇帝便脫口而出——

    “朕決定了,既然要為皇后驅(qū)除邪祟,朕倒是有個主意?!?/br>
    衛(wèi)將離見他一臉堅決,迷惑道:“什么?”

    “二十日后春耕祭地,皇后定要養(yǎng)好身子,隨朕去龍脈之地吧?!?/br>
    “哈?”

    ☆、第十一章 誰想多了?

    前朝末期,皇帝昏庸、朝政*,加上夷狄侵?jǐn)_,中洲各地處處狼煙。時東楚太上皇在此地村落躬耕教書,本也過著平靜的生活??蓙y世不饒人,一股流竄的官軍到此,燒殺搶掠,強(qiáng)奪婦女,將其所在的村落燒光,正要將太上皇等男丁坑殺之時,夜中赤龍山忽然風(fēng)雨大作,山坳里泥石滾滾,猶如赤龍,吞沒了一百官軍,太上皇僥幸得生,但妻女全數(shù)被殺,悲慟之下一刀斬了官軍頭目,與其余幾個男丁揭竿起義。

    后來前朝土崩瓦解,太上皇率領(lǐng)的楚軍打入前朝都城,斬殺昏君jian佞,并娶了前朝皇女為妻,建立了東楚政權(quán)。

    而前朝殘余勢力被東楚打壓得節(jié)節(jié)敗退,直至退到太荒山腳下,軍中嘩變,一個郡王之子殺了殘軍統(tǒng)帥奪得軍權(quán),并讓東楚飲恨太荒山,后來這位郡王之子因其祖母是匈奴女,不被前朝遺臣認(rèn)可,便改國號為西秦,定都西都,自此中州一分為二,開啟了兩朝時代。

    總而言之,赤龍山便是東楚龍興之地,太上皇為感念赤龍山山神護(hù)佑,每三年的暮春三月,便要帶著太子去赤龍山腳下躬耕,以教其勿忘貧苦。

    皇帝自繼位以來也去過兩次了,往年因后位空懸,也只帶了一個寵妃前去,但妃嬪乃是妾,并沒有涉足龍興之地的資格。

    而皇后就不同了,帝后同耕乃是太上皇在時便有的先例,只不過因衛(wèi)將離是西秦人,去東楚的龍興之地未免尷尬。前朝后宮都覺得待三年后,皇后建立威望再商議也不遲,是以便無人向衛(wèi)將離說起此事。

    “……朕做太子時宮內(nèi)有人作弄巫蠱之術(shù),朕也是如你這般纏綿病榻,待與父皇去了趟赤龍山,祭拜了山神,在那里的圣田耕作過后便百病全消了?!?/br>
    衛(wèi)將離想起十來歲中出去看社戲,村口的巫婆也是燒了符水忽悠廣大善良淳樸的百姓一些“天上神仙水一口百病消”云云,騙完了錢后讓她打了悶棍。

    而且皇帝這分明是缺乏鍛煉,耕耕地活動活動身子骨就好了。

    當(dāng)然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人也成熟了,自然是不能打耿直指出的,何況皇帝雖有點醫(yī)鬧的毛病,但人還不錯。

    衛(wèi)將離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這事兒肯定不少人反對,一時有點擔(dān)心皇帝的參政積極性,便道:“陛下,我才剛嫁來兩個月,想必朝中對我出身西秦還頗有擔(dān)憂,如此冒犯龍興之地,怕是不合適。”

    皇帝又說道:“你既嫁來東楚便是東楚之人,再者帝后同祭才是循禮法之正,至少儒家禮道一脈是不會反對的?!?/br>
    翁昭容聽了,心中暗暗有些擔(dān)心,祭地一事乃國之重禮,如此一來等同奠定了衛(wèi)將離國母地位,只怕不止要招惹后妃眼紅,還會引起太后及權(quán)臣的不滿。

    在翁昭容斟酌言辭時,衛(wèi)將離一臉平靜地問道:“陛下當(dāng)真覺得合適?”

    “有何不可?”

    衛(wèi)將離便抿唇笑了:“陛下是天,天意如此,妾便卻之不恭了?!?/br>
    皇帝是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立馬就上朝去商議此事了。

    翁昭容略帶羨慕,道:“陛下雖然凡事考慮得少了些,但對娘娘倒是極好?!?/br>
    “你真覺得他蠢嗎?”

    聽見衛(wèi)將離這么一句,翁昭容疑惑道:“此事一個不慎便要落個寵妻失德的名頭,娘娘有別的看法?”

    衛(wèi)將離擺了擺手,讓宮女們都離開,才徐徐道:“你這是婦人和后妃的看法,凡事患得患失,唯恐行差踏錯得罪了掌權(quán)之人。你可聽見他剛剛那一句‘儒家禮道一脈必然不會反對’?”

    翁昭容“啊”了一聲,驚道:“陛下要借祭地一事看清朝中涇渭?”

    衛(wèi)將離一邊點頭一邊道:“東楚國君明年便要至而立之年了,這個年歲,國家大權(quán)還cao持在母家和權(quán)臣手里,他比誰都急。帶一個西秦人去龍興之地,今日朝中必有爭議……爭是個好字,爭中明是非曲直,爭中亦見君王威儀,若此事讓他爭成了,就是他一掃昏君之名的前兆了?!?/br>
    比之衛(wèi)將離眼中越亮,翁昭容眼中微暗:“我倒真以為他動了情?!?/br>
    衛(wèi)將離想了想,道:“我反而覺得他倒不是個薄情寡義的,他只是關(guān)心人的同時無意地想把兩邊的事都做好,可能在你們看來像是被利用了一樣,有些傷人。”

    翁昭容一臉古怪道:“您不介意自己被利用?”

    衛(wèi)將離:“倒不如說他肯這么做,我心里反而更輕松。雖然我是個例,但我還是建議你就接受現(xiàn)實吧,嫁誰都一樣,不如自己練好金鐘罩鐵布衫,生活就是這么殘暴?!?/br>
    翁昭容:“……”

    翁昭容面無表情道:“看來娘娘有胃口了,月蕊,藥拿來,拿三碗?!?/br>
    衛(wèi)將離:“……”

    ……

    皇帝要攜皇后赴赤龍山祭地一事傳開,六宮為之一震。

    “陛下當(dāng)真如此看中一個西秦女嗎?!西秦可是手染我朝百萬男兒之血的虎狼之國,怎能讓她染指龍興之地?!”

    “我父親來了家書,說朝中炸了鍋了,先前太上皇拿八十萬石糧養(yǎng)他國之虎一事就已是惹怒了世家一系,這次……”

    “陛下太過荒唐!比納了任素雪還荒唐!”

    “你低聲些,勿讓慧充儀的耳目聽到了……”

    “嘖?!?/br>
    這兩日六宮之中出身世家的妃嬪住所處瓷器的碎片成車地往外運,反倒是那些主位宮里的,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

    就連兩三日要出來走動的太后也專注禮佛去了,上面的人沒動靜,朝中的風(fēng)向慢慢就變了。

    首先是一些年輕的儒家禮道之人說東楚南部洪水頻頻,乃是因帝王主天,國母主地,近年來國母未曾祭地,故而地勢不穩(wěn),是以此事必然要成行。

    世家一脈立刻駁斥說便是祭地也不能是與東楚有血仇的西秦之人。

    這觀點一開始還站得住腳,可不知是誰嘴快,說既然一定要有人祭地,那不如讓地位最高的江貴妃去代皇后祭地。

    這話直接拖了江貴妃下水,本來站背后煽風(fēng)點火的江氏一族被拎到臺前,不得不為了避嫌表示支持帝后同耕。

    儒家尤其重視禮法,正妻與妾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語,一些大儒出身的中立派老臣當(dāng)?shù)盍R得世家一脈抬不起頭。

    這時點燃導(dǎo)火索的皇帝終于出聲了,大意是說——你們是不是忘了了咱們已給了人八十萬石糧,正是兩國摒棄前嫌建交的契機(jī),這時候你們?yōu)榛屎笫欠裼匈Y格祭地一事吵成這樣,豈不成了重金買了馬骨,又當(dāng)眾把馬骨棄之如敝履的蠢事嗎?

    多年未聽皇帝說過一句像樣人話的重臣們頓時醍醐灌頂,因為皇后國籍問題這一小節(jié)吵來吵去,險些忘了太上皇定下的兩國休兵的大局。

    相形之下,皇帝的眼界倒是震驚了不少人。

    今年的新科士子意外地看到了皇帝不似傳言中昏庸,那顆尚未被官場之道侵蝕的濟(jì)民之心頓時小鹿亂撞。

    于是這事便算是定下來了,二十日后,隨著衛(wèi)將離臉色越發(fā)紅潤,祭地的日子也到了。

    “……我來時還想著后半輩子就只能住在深宮里數(shù)地板了,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出來放風(fēng)了,心情爽朗啊……霧草誰截我糊!”

    赤龍山離楚京有百里之遙,路上無聊,皇帝便懷著一顆少女心準(zhǔn)備在路上和衛(wèi)將離培養(yǎng)一下感情,沒想到剛爬上皇后的車駕就看到皇后叼著一根梨膏糖,坐姿二五八萬地攛撮著三個侍女圍成一桌搓麻將。

    ——一定是他開門的方式不對。

    重新關(guān)上,皇帝坐在車邊望了會兒天,不多時車門打開,衛(wèi)將離伸出半個腦袋問道:“陛下有事?”

    皇帝道:“無事,只是想著一路顛簸,怕你有所不適?!?/br>
    衛(wèi)將離道:“沒有不適,就是想騎馬。”

    皇帝道:“你想多了?!?/br>
    衛(wèi)將離嘆道:“我就這點愛好了。”

    皇帝道:“馬會咬人,不能騎?!?/br>
    衛(wèi)將離頓時同情道:“陛下被馬咬過嗎?”

    至今因為被馬咬過而不會騎馬的皇帝道:“你又想多了,待到前面的蘇禾鎮(zhèn),朕找個身體健壯的婢仆讓你騎。”

    這就是封建地主階級對勞動人民的刻意奴役了,衛(wèi)將離流氓習(xí)氣一上來,脫口就道:“婢仆哪兒經(jīng)得住我折騰,騎您行嗎?”

    皇帝瞬間沉默,衛(wèi)將離這才后知后覺她跟眼前這人已經(jīng)結(jié)婚快三個月了。

    這句話就有點變味,氣氛頓時十分尷尬。

    皇帝沉默了一陣,道:“是朕想污了嗎?”

    衛(wèi)將離點了點頭,阿彌陀佛了一聲,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陛下也想多了?!?/br>
    說著衛(wèi)將離把車門一關(guān),皇帝看著車門,雖然面上一本正經(jīng),但也控制不住思想越來越污。

    旁邊的老奴十分識趣道:“陛下若有意,今夜恰好是蘇禾鎮(zhèn)杏望節(jié),便撤了那驅(qū)散令,帶著娘娘出來與民同樂可好?”

    和許多其他地方達(dá)到鎮(zhèn)子一樣,蘇禾鎮(zhèn)有其特有的杏望節(jié),通俗點說就是聯(lián)姻大會,加上科舉落第的士子要途徑此地回南方,便是當(dāng)?shù)厣倥挼梅蛐龅暮脵C(jī)會。

    皇帝當(dāng)然不是去獵艷的,他已經(jīng)受夠了明明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卻每天過得比苦海高僧還素的日子。

    趁著節(jié)日,牽牽手,談?wù)勅松瑳]準(zhǔn)今晚就有rou吃了。

    “準(zhǔn)?!?/br>
    ☆、第十二章 落第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