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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節(jié)

    皇帝的眼神終于陰鷙下來,但忍了忍卻沒有動作什么,道:“……你想留便留吧,只不過皇后是應(yīng)該好好學(xué)一學(xué)東楚的禮教了?!?/br>
    這都沒生氣?

    人的情緒里唯有憤怒最難以掩飾,衛(wèi)將離正懷疑眼前這個殷磊是戴了□□,順著他的話刻意相激,也沒能探究出什么線索,只覺得這人對她有一種難以掩飾的厭惡。

    兩邊都瞧出了對方不是好蒙的,衛(wèi)將離也就干脆撕破了臉,道:“我再不講禮數(shù),扯上天也輪不到小叔子來教,何必裝腔作勢,想假借太上皇的名義李代桃僵?我只怕你坐不長,反倒摔了跟頭。”

    他周圍的侍衛(wèi)終于不再掩飾,齊刷刷地拔出刀來,只要馬上人一聲令下,他們便立時讓衛(wèi)將離血濺三尺。

    江都王倒也不意外,冷冷地看著她,道:“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殷磊是能坐著絕不走著,能走著絕不騎馬,我與你說了這么久的話,你在馬上還坐得這么穩(wěn)當(dāng),不是看不起我,就是根本就沒有要瞞我的態(tài)度?!?/br>
    江都王沉默了片刻,道:“朕本想放你一馬,誰讓你不識抬舉,看不清真龍為何者?!?/br>
    這話說的……

    “不對嗎?你冒用太上皇的名義引殷磊出宮,若太上皇知道了,可會放過你?”

    衛(wèi)將離這么一問,不止江都王,他扈從的侍衛(wèi)都冷笑了起來,眼中盡是嘲弄。

    緊接著便聽江都王道:“朕用太上皇的名頭……太上皇是默許的,西秦女,你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試問可有半點勝算?”

    衛(wèi)將離碧色的瞳仁猛然一縮……她終于意識到了殷磊處境的嚴(yán)重性。

    并不是江都王想篡位這件事暴露的幾率有多大,而是大權(quán)在握的那些人,都在看這斗室里最后走出來的是哪條虎,他們就為那虎加冕為王。

    太后亦然,后宮嬪妃亦然,重要的是他們只認(rèn)皇帝這個身份,而并不在乎皇帝這個位置是誰來坐。

    而在這場爭斗中,殷磊若是輸了,這世界上只會留下殷磊這個名字,再也不會有他這個人了。

    ……好一個東楚皇室!

    “若你得手,太子會如何?”

    “太子……”聽到太子,江都王垂眸掩去眼里一閃而過的懷念之色,道:“太子還會是太子,像他母親,是個好孩子。朕恨的只是殷磊,要取而代之的也只有他,甚至于你想繼續(xù)做皇后,朕也不會動搖你的地位?!?/br>
    “為什么?”

    “觀察過你,你對太子很好,這足夠成為放過你的理由?!闭f到這,江都王面上的寒色稍減,策馬向前,向衛(wèi)將離伸出手道:“眾人皆醉,你一介外人,又何以獨醒呢?”

    本就是東楚內(nèi)斗,此刻江都王給了她一個機會——她若愿同醉,似乎看上去皆大歡喜。

    但衛(wèi)將離沒有忘記白雪川說要一年之內(nèi)滅東楚的話,在她看來,江都王篡位成功,也不過是加速了白雪川計劃中的一環(huán),簡直毫無意義。

    她退了一步,目光堅定地仰首道:“我這人自來頑劣不堪……眾人皆醉時,我偏醒?!?/br>
    “你要助殷磊?”

    “你要攔我一弱女子?”

    對峙片刻,江都王稍稍退了一步,讓左右劍拔弩張的侍衛(wèi)散開,淡淡道:“朕保留你西秦大公主的尊嚴(yán),不讓你死在楚人手中……只不過往前便與偽龍同上黃泉路,請自便?!?/br>
    “多謝?!?/br>
    待衛(wèi)將離毫不猶豫地向刀光劍影處走去,旁邊的侍衛(wèi)問道:“陛下上次還說此女留著有用,這次為何?”

    江都王眼中一片冰冷,道:“不留了,梅夫人說的對,容貌再怎么像,也終究有人以心眼觀人。此女已看出我們的計劃,再留也毫無意義?!?/br>
    “可白先生那里唯獨不允對此女出手——”

    “女人罷了,白雪川那里……朕既事成,自不會虧待于他,走吧,接下來交給密宗便是,至于殷磊,死了是他的運氣,活著就是他的噩夢了?!?/br>
    ……

    此時青牛道上的爭鋒也漸露分曉,一個絡(luò)腮胡子的巨漢正在正面與密宗法王相斗,那巨漢雖力拔千鈞,每一斧下劈,便讓青石鋪就的地面裂出好大一條口子,可無奈身形靈巧有欠,十?dāng)?shù)招內(nèi)便連連中掌,喝道——

    “陶生,莫管俺,帶著不會打架的先跑!”

    與他對陣的番僧一身織金□□,正是密宗莊嚴(yán)王,這莊嚴(yán)王為嚴(yán)字部之首,武功了得,此時聽了他這話,念了聲佛號,道:“閣下既為西秦人,為何要在此助昏君,不助西秦?”

    那巨漢聞言,呸出一口血罵道——

    “你姚爺爺我砍過的賤人不少,還沒見過你密宗這般不要臉的,說好的決斗,竟在山頂上上放毒!真是越發(fā)下作了!老子是西秦人沒錯,但首先是俺義弟們的義兄,你這種黑心肝的貨色,俺管你是黑是白,先為兄弟報了仇再說!”

    “那老衲也只好渡閣下成佛了!”

    暴喝間,前方又殺出一尊番僧,卻是同來東楚的法嚴(yán)王,只是不知為何斷了一臂,面上神色也極其猙獰,一出現(xiàn),便與莊嚴(yán)王聯(lián)手,一掌向巨漢劈來。

    巨漢雙手板斧一架,吼道:“老陶!替我給兄弟們帶句話!老子走后就在奈何橋邊坐五十年,兄弟們誰要敢提前來!俺定不饒他!”

    “姚大哥!”

    那姚人雄正待就死之時,忽然林中不遠(yuǎn)處傳出一串經(jīng)文聲——

    “唵,班扎巴尼摩呸,阿莫伽委盧左噥,別喀則也……”

    那密宗莊嚴(yán)王立時大驚失色,與那斷了一臂的法嚴(yán)王同時收掌,一扭身向經(jīng)文念出的方向追去。

    那手持開山斧的巨漢危機一解,愣了一下,向陶書生藏身處喊道:“怎么回事?!俺好像聽見妹子的聲音了?”

    陶書生也是嚇出一身冷汗,道:“是衛(wèi)將離的聲音沒錯,她剛剛喊的多半是大日如來印開篇總綱,刻意引走密宗法王!”

    姚人雄不顧傷勢,道:“不行,俺妹子也中了毒,俺要去救妹子?。?!”

    陶書生也是身中散功之毒,但情況比姚人雄要好些,皺眉道:“姚大哥先不急,我剛剛聽她的聲音忽而飄遠(yuǎn),想來現(xiàn)下也并不是個廢人,若她武功哪怕能恢復(fù)一成,在密宗法王手下逃走也是綽綽有余的?!?/br>
    “可她要是沒恢復(fù)呢!豈不就死了?!”

    陶書生也是一陣默然,一側(cè),周圍的侍衛(wèi)都死絕的殷磊轉(zhuǎn)身就朝青牛道另一邊走。

    姚人雄見殷磊要走,怒道:“楚皇!她可是為了救我們,你就要當(dāng)個懦夫逃走?早知如此,死誰俺們都不樂意讓她嫁到東楚來!你不配!”

    殷磊沒有回頭,待他罵完,冷冷道:“我留下來有用?”

    姚人雄語塞,陶書生一嘆。

    “我枯活半生,若說能做些什么的,只有這個身份。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去找我的部下,奪回應(yīng)該屬于我的東西。她若活著,只有皇帝這個身份能救她,她若……她若死了,也只有皇帝這個身份才能為她報仇?!?/br>
    ……

    重巒之外,蘭蒼山之巔,蒼松崖下。

    閑飲躺在樹樁下,感受到體內(nèi)的真氣慢慢恢復(fù),看了一眼崖邊一地的死不瞑目的官兵尸體,對著一側(cè)的遲來的人怒道:“白雪川,你他娘的什么意思?!設(shè)計坑了人又來救人?!”

    “毒非我所下,人我也本不想救??扇艚棠銈兌妓懒?,阿離多半要與我拼命?!?/br>
    閑飲聽了,差點嘔出一口血,他們來蘭蒼山赴戰(zhàn),卻中了埋伏,十幾個人都中了奇毒,一時間使不得武,正待江都王的麾下來宰時,這神經(jīng)病就出現(xiàn)了,二話不說,把江都王的兵全部殺光,搞得他們莫名其妙。

    閑飲是最莫名其妙的,道:“合著我們這來回折騰就為了你們倆鬧著玩呢?你覺得輸了也無所謂是吧?”

    “然也,畢竟輸了誰也不能輸了阿離?!?/br>
    閑飲咳嗽了一陣,道:“聽說她今天可是要跟著來秋獵的,你就不怕她被謀反的人牽連進(jìn)去誤上仙山了?”

    白雪川道:“我早有安排?!?/br>
    閑飲心生不祥,問道:“你安排了誰?”

    “蘭亭鬼客?!?/br>
    “沃日,他不是因為曾經(jīng)跟你互懟輸了,多年以來對你懷恨在心嗎?”

    “正是因為蘭亭鬼客厭我,所以讓他去,定會對阿離不吝相助?!?/br>
    閑飲沒詞兒了,道:“你狠,我服。看在我接下來參不了戰(zhàn)的份兒上,能不能透露一下你這又是懟又是護(hù)的,到底要對衛(wèi)將離干什么?”

    白雪川嗯了一聲,望著崖下的云浪翻滾,悠悠道:“阿離若再這么壓抑下去,接下來非是我一合之?dāng)?。到底還是要逼上一逼的,這一次……她總該徹底回來了?!?/br>
    ☆、第50章 城

    輕身丹,能在半刻之內(nèi)令普通人猶如一流高手一般使用輕功,便是有功夫傍身的人,憑此神藥也能大幅提高輕功身法。

    衛(wèi)將離還沒有開始日天日地的時候,在外面惹是生非后,仇家來追時不知有多少次靠著輕身丹的神效脫離險境。

    衛(wèi)將離也急著恢復(fù)體力,可她用藥太多,體內(nèi)丹毒過剩,系統(tǒng)指示她的體力一直卡在79%,就是不能突破80%。可她也不能看著結(jié)拜兄弟白白送死,只能換了這藥引走密宗法王。

    但她現(xiàn)在到底還是個沒有武功傍身的普通人,便是輕身丹也作用有限,身后的密宗法王越追越近,衛(wèi)將離的神情也越發(fā)冷凝。

    系統(tǒng)能兌換的東西掃了一圈兒,大多都需要時間布置,只有一枚限量的震天雷。這東西衛(wèi)將離不知道威力,但如今也顧不得其他,花了一萬點換了這枚震天雷。

    此時兩個密宗法王已經(jīng)離她只有五丈不到,衛(wèi)將離看著前方的距離,心知她便是再逃,也決計到不了大營,便道:“二位大師請留步?!?/br>
    莊嚴(yán)王以為她已經(jīng)力竭,便頓住了腳步,只有那斷了一臂的法嚴(yán)王向前沖了一丈,到了攻擊范圍內(nèi),神情憤怒——

    “妖婦,你少來如此作態(tài)!江湖上的人不知,我密宗難道還不知你與魔頭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衛(wèi)將離做出一副無賴神情,拿眼尾掃了掃那法嚴(yán)王空蕩蕩的右臂,道:“我與白雪川恩怨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比起這個,法嚴(yán)王你何時修佛得道,將手臂都修沒了?”

    “你!”

    法嚴(yán)王大怒,正要發(fā)作,莊嚴(yán)王淡淡出聲,道:“衛(wèi)后……不,還是稱衛(wèi)盟主吧,我等前來此地也受了西秦皇室之托,本不欲與你為敵,但白雪川竟把密宗無上心法透露于你,我等就不得不管。老衲敬你曾為國犧牲,還請束手隨我等回密宗吧?!?/br>
    諸子劍閣得了大日如來印,就是殺,而她得了,就是捉。個中緣由,莫過于密宗啃不下白雪川這塊頑石,便以為能從她身上下手。

    衛(wèi)將離冷笑一聲,道:“你們莫非以為白雪川會將參悟大日如來印總綱的領(lǐng)悟教給我?”

    莊嚴(yán)王道:“大日如來印到底是我密宗的經(jīng)典,衛(wèi)施主若愿相教,我等自會禮待?!?/br>
    “需要我去救災(zāi)時都是一副大義凜然之貌,而今不過是一副小小的功法而已,你們便置大義于不顧了?”

    莊嚴(yán)王面無表情道:“寶音王已代表密宗對西秦盡了慈悲之心,而衛(wèi)盟主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又何妨來密宗救更多的眾生?”

    “……原來,你們那時便是懷著這樣的心思來對我諄諄教誨的,好一個密宗?!?/br>
    這一刻衛(wèi)將離藏在心底的恨意已無法壓抑。

    她原以為最恨的是自己那時的無智無能,刻意疏于情,刻意做出一副凜然大義的模樣,實則心中早已五毒俱全,叫囂著希望能找到一個發(fā)泄的對象,狠狠地將其撕碎!

    那法嚴(yán)王早已不耐,道:“何必與她多言!左右此女甚于邪魔,擄回密宗,一碗忘憂蠱灌下,大日如來印是否被她領(lǐng)悟便見分曉!”

    說著,劈手向衛(wèi)將離抓去,卻見一枚紅丸飛射向面門,本能地一抓,旁側(cè)的法嚴(yán)王本能地一閃,正待出言警示,忽然一聲爆響,法嚴(yán)王的位置炸起一蓬血霧。

    衛(wèi)將離雖有準(zhǔn)備,卻也還是被氣浪掀得踉蹌了數(shù)步,震得頭腦發(fā)昏間,便聽身后莊嚴(yán)王怒吼——

    “妖婦!你殺吾師弟,納命來?。?!”

    金色□□被炸得破爛,正待一掌去取衛(wèi)將離性命之時,忽然一條灰衣身影飄然而至,抬手送出一把玉尺,在莊嚴(yán)王拍來的掌心以鬼幻之法連敲數(shù)下,卸去其掌力。

    “衛(wèi)盟主,向西半里,能出得小蒼林。”

    衛(wèi)將離甫脫險境,也不拖沓,一邊向他指示的方向跑去,一邊道:“蘭亭先生救命之恩,衛(wèi)將離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