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瓷連忙坦白，“不管他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好綠蟬別生氣了，我保證，只有這一次了，以后再也不會了，別生氣了。”綠蟬皺眉瞪眼看了謝青瓷一會，最后一把把筆還給她，扭頭，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氣得眼睛都包淚了。

    青瓷只得把筆放到一邊，把事情都告訴她了，并且跟她保證，以后再也不如此。綠蟬知道事情真相后也傻眼了，做夢也沒想過大老爺居然狠心到了這樣的地步！最后驚疑道：“照那老先生的說法，喬家那邊還有大老爺?shù)娜?？！?/br>
    喬家在江南畢竟是地頭蛇，以前的大夫都是老夫人讓喬家?guī)椭业?，那些大夫也被動過了手腳？！說起這個，謝青瓷也冷硬了神色，“喬家不一定，江南那邊肯定有內(nèi)鬼！”不然怎么會做得這么不漏痕跡。

    看來，不僅祖父在京城留了人，謝明安也派人跟去了江南！

    “晚上你親自去林叔那邊一趟，把事情告訴他，讓他即刻啟程去江南，越快越好?！笔虑榈搅诉@個程度，書信都不安全了，還是直接傳口訊吧。也幸好，青釉身邊的人絕對沒有謝明安的，那些人都是在江南找的，祖上都沒人來過京城。

    甚至跟著青釉伺候的人，至今都不知道主家是什么身份。

    綠蟬知道這事的重要性，點(diǎn)頭保證。

    “姑娘放心，我一定辦好這事?！?/br>
    囑咐完這事后又提筆給俞長舟寫信，現(xiàn)在老先生住在俞家，需要他注意安全才行。待謝青瓷寫完后綠蟬拿出信封裝起封好收進(jìn)了懷里，吩咐馬車?yán)^續(xù)前行。待車轱轆再次響起時，才猶豫不定的詢問。

    “那現(xiàn)在，姑娘要讓黎總管加快行動了嗎？”

    動手是必然了，自己姑娘有多在乎青釉小姐綠蟬十分明白，大老爺竟然下這樣的狠手，姑娘肯定是忍不下的。

    “不?！?/br>
    謝青瓷搖頭，目光一片深冷。

    “黎總管那邊還是慢慢來，不著急，絕對不要打草驚蛇，一步一步，慢慢來。我會當(dāng)一個聽話的好女兒，我會讓他沒空注意到我，我會讓他自顧不暇，我會讓他明白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皇宮，三皇子居所。

    除了外面的朱紅飛瓦，主殿里面全部都是墨黑的色調(diào)，一點(diǎn)多余的色彩也無，上座的案上少卿正端坐執(zhí)筆而書，下方兩側(cè)垂首立了一排的太監(jiān)，巨大的宮殿，竟連呼吸聲都靜不可聞，這么多人，竟還有了空曠幽深的味道。

    離門口最近的太監(jiān)斜眼看了一眼外面，點(diǎn)頭，彎身無聲的退了出去。再進(jìn)門時，躬身端了一個盤子上前走，盤上的藥碗還在冒著熱氣。走到案前垂首，“殿下，該喝藥了?！币谎垡矝]敢看三皇子在寫什么。

    剛送過來的時候瞟了一眼，明黃色的殼子！

    這宮里除了奏折還有什么是明黃色的？奏折那是絕對不能多看一眼的！雖然不知道皇上為什么會讓才十歲的而且是才回宮的三皇子看奏折，不過那是天家的事，奴才絕對不能多問一句，也不能漏一點(diǎn)風(fēng)聲出去。

    不然，掉腦袋都是解脫了！

    那邊無聲無息，太監(jiān)就一直彎身呈著手里的盤子，許久之后，才覺得盤子的重量沒了。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三皇子人雖小，主意大的狠，他不需要人關(guān)心，更不能催促他，能做的只有安靜。

    昨兒有個仗著是皇上賞的，多勸了三皇子幾句既然風(fēng)寒就別再讀書早點(diǎn)歇息，當(dāng)場就直接讓他回皇上那邊，不必在這邊伺候了。那人既然是皇上送過來的，再回去還能有好果子吃？張嘴要求情，一個字還沒蹦出來就被捂嘴拖出去了。

    一直保持彎身呈盤子的姿勢，待手上又傳來了比先前輕的重量才又開口道：“那邊來人回話了，說謝家大姑娘那邊事情已妥，也派人守著了?！?/br>
    繼續(xù)靜默等待，許久之后才傳來一個字。

    “恩。”

    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帶著沙啞的遺蘊(yùn)。

    太監(jiān)繼續(xù)恭聲道：“守著那邊侍衛(wèi)請示，若有情況，是否要主動幫忙？”

    大殿又在一次寂靜了下來，越等越久，一點(diǎn)聲音也無，耳里只有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許久之后才傳來三皇子的聲音，有些復(fù)雜又有些猶豫不決的語氣。

    “不必……除非生死攸關(guān)，其他不管?！?/br>
    “是?！?/br>
    彎身領(lǐng)命而去，把三皇子的意思傳達(dá)給了等候在外的侍衛(wèi)。不僅侍衛(wèi)一臉疑惑，就連自己心里也是拿不準(zhǔn)。拿不住殿下對謝家大姑娘到底是什么心思？兩人一起長大，回來后看起來感情又很好。

    三皇子每次出宮都是因?yàn)橹x家大姑娘。

    可這大姑娘遇到事的時候，殿下他只是幫忙善后，并沒有主動出手。甚至客棧那次，都是猶豫很久之后才去的？有人自作主張的跑去調(diào)查謝家大姑娘的一切，結(jié)果不僅沒有討到好處，還直接被打了三十板子。

    而那份報告，殿下看也沒看就直接燒了。

    所以，殿下對謝家大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七章

    回家后，紅檀也紅了眼睛，一邊小心的整理謝青瓷手上斷裂的指甲，一邊心疼嘀咕道：“姑娘這兩天是怎么回事，腿傷還沒好呢，手指又弄成這樣子，不然我們什么時候抽空去廟里拜拜添點(diǎn)香火錢？”

    食指中指的指甲都斷了，參差不齊的，指尖又是紅腫又是血絲，小心翼翼的先把指甲給修剪齊整了，謝青瓷垂首看著自己的手，面無表情。十指連心，痛，怎么不會不痛？這可比謝明安的事來說，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都是我自己弄的，又不是晦氣添的，去廟里也是浪費(fèi)時間?！?/br>
    不信神不信佛，路都是自己走的。

    側(cè)頭看向窗外，春祭臨近，可這近幾日的天氣都是乍暖還寒，春雨說來就來。綠蟬從外面進(jìn)來，盤子里裝了好幾個藥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聲輕響把謝青瓷從沉思中喚醒，想了想道：“綠蟬，你去書架上把我用簪花小楷抄寫的佛經(jīng)拿過來。”

    綠蟬應(yīng)了，跟紅檀說了哪個藥瓶是擦手的，那個是待會要抹腿上的，囑咐完后才轉(zhuǎn)身去了書房。紅檀一直屏息處理指甲，修剪完后才松了一口氣，把剪子放回一旁的竹籃，一邊伸手拿藥瓶，一瓶詢問道：“姑娘這會子取佛經(jīng)做什么？”

    謝青瓷沒回答，而是問起了另外的事情。

    “這幾日，青雅那邊的情況如何？”

    說起這個事紅檀就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姑娘你說這二夫人到底怎么想的呀？三姑娘崴了腳眾人都知道的，偏她還叫人去伺疾，她什么病呀？今天嫌菜少了，昨天嫌點(diǎn)心比以往差了，生龍活虎的！”

    “昨天居然叫三姑娘過去伺疾，我著人問，根本就沒請大夫，就躺在床上瞎嚎！”

    這幾日估計把陳氏憋屈狠了，只好在青雅頭上撒氣了。

    “那你是怎么處理的？”

    紅檀取了一旁的細(xì)銀簪子，用頭挑了藥膏敷在了謝青瓷手上，細(xì)細(xì)的全部涂滿?！肮媚飮诟肋^我要看著點(diǎn)那邊嗎？我就去夫人房里請示了一會，然后請了大夫和黎蕊一道去了二房那邊給二夫人瞧病。”

    用帕子把簪子上殘余的藥擦了一遍又放進(jìn)一旁盛滿清水的瓷碗里泡著，一聲嗤笑，“姑娘，你猜二夫人是什么??？”樂不可支的模樣，“大夫瞧了半天，最后模糊不清的來句二夫人并無什么大毛病，興許是大補(bǔ)的用太多，所以氣血太足導(dǎo)致不好受了？”

    “呵呵?！?/br>
    謝青瓷也被逗笑了，這大夫也是好玩，沒病居然想到那上面去了?！澳悄闶窃趺醋龅?？”紅檀眉尖一挑，古靈精怪的，“我說二夫人既然虛不受補(bǔ)，這幾日就食得寡淡些吧，rou食就先免了，免得補(bǔ)出鼻血了！”

    回到原本的份例后二房本就多有不滿，這次陳氏又自作自受鬧了這么大一出笑話，這心里的火，怕是該壓不住了。說話間綠蟬也回來了，把佛經(jīng)遞給青瓷，也是疑惑，“姑娘這時候翻佛經(jīng)出來做什么？”

    接受接過，翻開，這本佛經(jīng)是當(dāng)初還在江南時抄的，那會子正巧喜歡上模仿祖母的字體了，是以，這里的簪花小楷和祖母的字體有八分相似。快速翻閱了一遍，確定沒什么不妥，再次遞給綠蟬。

    “你著人送進(jìn)宮里給娘娘，就說近幾日天氣無常，請娘娘務(wù)必要保重鳳體，過幾日我再親自進(jìn)宮去拜見?！?/br>
    是給娘娘的？綠蟬點(diǎn)頭，轉(zhuǎn)身出去吩咐人了。

    手傷已經(jīng)全部敷好，腿上的藥也重新?lián)Q過了，抬了抬膝蓋，走慢些就沒多大感覺了，起身，“走罷，趁著還沒到晚膳的點(diǎn)兒，我們?nèi)タ纯辞嘌牛蛉账彩且驗(yàn)槲沂芪??！?/br>
    晚膳前半刻鐘是皇后娘娘一天之中最閑暇的時候，太子殿下每日也會在這個時候去跟皇后娘娘說說話，今日也不例外。進(jìn)寢殿后，見皇后娘娘正歪在塌上小憩，劉嬤嬤坐在腳踏旁捶腿。

    溫潤出聲。

    “母后快醒醒神，一會就該用膳了?！?/br>
    皇后娘娘睜眼，笑望著他走過來，“來，這邊坐?！币贿呎f一邊起身讓出了位置，太子殿下依言坐在皇后身側(cè)，“母后今日如何？一切都還順心？”這話每日都會問，可皇后聽著就是高興，也盼著日日都有太子來問。

    當(dāng)下笑得更開心了些，“你這孩子與你說過多少次了，母后每日還能如何，不過是重復(fù)昨日的事情罷了，不用天天問?！笔鍤q的太子殿下，即便輕松家常坐在塌上，亦是背脊挺直，腰線十分出色。

    專注的看著你，雙眸溫潤包容。

    好一個皇族貴公子！

    自己兒子這般出色，還日日惦記著母親，皇后哪有不滿的？拉著他的手問他今日課業(yè)如何，皇上那邊讓他處理了什么事情，跟著的工人們可有不盡心的地方。這些話也是皇后每日要問的，公子湛并不厭煩，也是一條一條回答清楚了。

    少卿進(jìn)門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母慈子孝的情景。

    腳步頓了頓繼續(xù)往前，走到塌前站定，彎身。“兒子給母后請安。”又向一旁的公子湛示意，“太子哥哥?！倍Y儀笑容都完美無缺，雙眼更是一直眉眼彎彎。皇后還沒反應(yīng)，公子湛倒是起身。

    走到他的身旁，伸出手背試了試他的額溫。察覺到無恙后才收回了手，看著他的眼睛，卻是勸解，“聽聞你感染了風(fēng)寒，今日又一直在書房看書，用功可以，但不要cao之過急，你的身子本就不好?！?/br>
    少卿點(diǎn)頭，仰頭看著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公子湛，深深的審視藏在了漆黑的眼眸深處，俊朗的五官，真摯的眼神，他確實(shí)是在真心關(guān)心自己?？墒牵怯秩绾文?？

    “哥哥放心，我省得?！?/br>
    “你知曉便好，下次切莫如此，身子敗了什么都是空了?！?/br>
    “我近日讀了一本書，里面倒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哥哥素來廣博，可否為我解惑？”

    “說來聽聽，我一定知無不言?！?/br>
    “……”

    皇后娘娘歪在塌上看著面前兄友弟恭的情景，視線在少卿身上停留了許久，一抹厭惡快速閃過，扭頭，看向一旁的花枝。兄弟兩討論了好一會關(guān)于學(xué)問的問題，直到少卿斜眼看到外面已有傳菜的宮人路過才回神。

    羞澀一笑。

    “瞧我，說起話來連時辰都忘了，差點(diǎn)耽誤母后和哥哥用膳了，我這就先去了?！惫诱刻ь^看了一眼上座正若有所思的皇后娘娘，也沒挽留，點(diǎn)頭，“我送你到門口?！鄙偾潼c(diǎn)頭，再次向皇后行禮過后才轉(zhuǎn)身，皇后連個回應(yīng)都沒給。

    把人送走后，回來就看到剛才還面無表情的母后這會已是一臉的不愉，公子湛眉心微皺，想了想?yún)s是笑著道：“雖隔了幾年才見，可現(xiàn)在子玉確實(shí)是長大了，說話都是有理有據(jù)，我剛提出一些他不贊同的觀點(diǎn)，也沒有和我爭論，而是找其他的事情來說服我?！?/br>
    “他現(xiàn)在真的變了，不再像以前那般了。”

    一邊說一邊回到塌上坐好，伸手蓋住皇后搭在腿上的手。

    “母后，他是您兒子，是我弟弟，對他親近些，好嗎？”

    “他不是你弟弟！”

    皇后一下子扭頭，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饒是公子湛平穩(wěn)的心性也被這話唬了一跳，“母后您在說什么？”皇后這才反應(yīng)過來說錯話了，眨了眨眼睛彌補(bǔ)，“我是說，你是太子殿下，日后的皇帝，皇帝是沒有弟弟的，只有臣子?！?/br>
    見公子湛仍是皺眉看自己，一臉的探究?；屎笮α诵?，似是不安，“你也是知道的，他幼時什么都喜歡搶你的，仗著身子不好就肆無忌憚，你父皇又一直偏愛他，我自然要顧著你了?，F(xiàn)在看來是大變樣了沒錯，可才幾日呢，也看不出什么來?！?/br>
    “你是太子，你可以和他親近，但不要太過親近了，萬一他本性復(fù)燃了呢？”

    原來，是還在介懷小時候的事情？信了一半沒有全信，幼時的子玉確實(shí)頑劣了些，性子甚至也可以說得上暴戾，可幾年過去，記憶已經(jīng)十分淺了?，F(xiàn)在的他，分明就是一個好孩子呢，縱然母后不理會他，也是日日請安不落。

    沒有全信可也沒有再爭論，母后的性子就是如此，你越勸，她越惱，只好等日后看罷了，到底是一家人，母后總有軟化的一天。

    “今日有母后愛吃的一品素呢，兒子伺候母后用膳。”

    “好。”

    用過晚膳后公子湛又陪皇后娘娘說了一回話才起身告辭，公子湛離去后，皇后又歪在了塌上出神。想著他從回宮后的總總面目神情，生得太好，容貌優(yōu)勢太盛，哪怕是淡淡一笑，旁人也會覺得這人很是有理。

    神思卻突然轉(zhuǎn)回當(dāng)年他看自己的眼神，才四歲出頭的孩子，眼珠子竟然泛紅，望著自己的眼神恨不得吃自己的rou喝自己的血！尋常四歲的孩童或許還沒記事，可他不同，一歲能言，三歲就能背書，過目不忘！

    現(xiàn)在的他和當(dāng)年的他反差太明顯了。心里總有些不安，也不知道當(dāng)年的決定是錯是對，哥哥的話，到底應(yīng)驗(yàn)沒？

    每次三皇子一來娘娘就要?dú)鈵炓魂?，劉嬤嬤已?jīng)習(xí)慣了，照例囑咐其他人不能大聲喧嘩就守在了門口。見太監(jiān)領(lǐng)了一個婆子過來，上前詢問是何事，問清楚了收下了婆子遞來的東西卻沒馬上進(jìn)去，而是讓人帶著婆子去下面吃茶，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才進(jìn)了門。

    果然，娘娘這會已經(jīng)平靜多了。

    “娘娘，這是大姑娘剛派人送來的呢，您瞧瞧？”皇后抬起眼皮瞧了一眼，是書？伸手接過，翻開，是手抄的佛經(jīng)。定定的看著上面的字跡，伸手撫過，“果然是娘一手教導(dǎo)的，這字竟也和娘差不離呢?！?/br>
    皇后沒出嫁前一直都和老夫人關(guān)系十分好，什么都是老夫人手把手教的，今看到這熟悉的字跡，勾起了思母的情緒，“也不知道爹娘還要在江南呆多久，何時才又再見面的一天……”劉嬤嬤連忙勸，“娘娘這是哪里話，老夫人是去江南養(yǎng)老的，那里又是老夫人的出生地，是回去享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