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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再世為臣(重生)在線閱讀 - 第12節(jié)

第12節(jié)

    ——

    一頓飯之后,陳博涉是吃飽了,但云霽只能細(xì)細(xì)嚼些沒有油水的黍米,還是饑腸轆轆。于是半夜趁著沒人的時候,云霽想去伙房弄些吃的。

    經(jīng)過后院的時候,悉悉索索似乎有人在院中,云霽順著聲音看過去。

    只見月亮從云層中出來了,如水一般傾瀉在了假山和池塘之間的一席空地上,使得那片地方頗為亮堂。

    陳博涉赤裸著上身站在那里。寬肩健腰,肌rou不至于虬實,卻健美得如同一匹駿馬。長發(fā)有些散了,濕漉漉地貼在背上,發(fā)尾順著脊背中間的凹谷蜿蜒而下,連著滴落的水滴,也順著脊背一溜兒地沒入了腰上纏著的布條里面。

    他又彎腰拎起了一桶水,兜頭淋下。水淌著月光,四濺跳躍,仿佛男人身體里的燥熱也隨著水珠揮發(fā)了一般,浸潤在了空氣里。連著褲子也濕透了,緊緊得貼在了臀部,勾勒著緊實的線條,還有前面隱約抬起頭來的昂揚。

    不知為什么,云霽的心臟突然狂跳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又像是窺探到了什么私密,或者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一樣。

    他后退一步,躲進了灌木叢的黑暗中,連去伙房找吃的的事情也顧不上了。急忙回到了房間里,把門窗都關(guān)上,然后大口喘著氣。

    月上中天,又大又圓。

    月圓之夜,容易起相思。

    ——

    邊興自從上次議事的時候,徹底折服于云霽的謀略之后,便隔三岔五地來示個好,有意和他做朋友。

    當(dāng)?shù)弥旗V生病了的時候,他也是第一個趕來,提了水果,又幫忙煎藥,里里外外沒把自己當(dāng)做個外人。

    “將軍來了。”下人剛通報完,陳博涉就大步流星地邁進了院子。

    “聽說先生病了,我這里有一個從樺國……”他推門進來,揚著手里的藥包,滿臉急著邀功的神情。然后跟來不及躲閃,只得畏畏縮縮行禮的邊興,撞了個正著。

    陳博涉臉上有些孩子氣的,求表揚的神情在看到邊興的時候,立即換上了一副板著臉的,威嚴(yán)的面孔。

    “邊先生怎么也在這里?”陳博涉的臉色有些不悅。

    “季先生病了,活動不便,所以家務(wù)事便由我來照料照料。”邊興見主公的臉色陰沉,便識趣地找個借口,“時候不早了,家里還有些事,就告辭了,告辭?!?/br>
    陳博涉如鷹般的眸子盯著邊興退了出去,并在邊興跨出門檻的時候,用眼神喝令他關(guān)門。

    “季先生,看我?guī)砹耸裁??”見人都被屏退了之后,陳博涉才朝云霽睡覺的里屋走去。

    云霽從床上起來批了件外衫,見陳博涉進來了,急忙裹了裹,準(zhǔn)備站起來。卻被陳博涉按著坐在了床邊。

    陳博涉將油紙包攤開,里面是一朵淡黃色,干制了的雪蓮花。

    “北蠻貿(mào)易給樺國的寶物,樺國拿來抵關(guān)稅。據(jù)說祛寒化痰,祛風(fēng)除濕,還可以治牙痛。”

    “這么貴重的東西,將軍應(yīng)該自己留著?!痹旗V斜靠在了床頭。

    那天視察瑤河河工的時候,一個大浪打來,他來不及躲閃,被澆了個渾身濕透。緊接著又是瓢潑大雨,城外遠(yuǎn)郊的,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所以當(dāng)天便病倒了。

    “季先生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陳博涉伸手要摸他的額頭,被他擋住了。

    “燒已經(jīng)退了,不勞將軍掛心?!痹旗V知道他是關(guān)心,但臉上的面具最好還是不要讓人觸碰的好,以免露餡。

    陳博涉被他這么一推阻,有些尷尬,也有些憤懣,低聲說:“我知道你對我殺了秋家二十四口一事,心生怨恨。”

    “……”云霽想他應(yīng)該是誤會了,卻沒辦法解釋不讓他摸額頭的原因,只能沉默不語。

    這一沉默,陳博涉理解成了季云在抗?fàn)帲谑歉诱\摯地解釋,“我知道你心念舊主,但我對你絕對是其心可鑒,天地可表……”

    陳博涉信誓旦旦地說著,就差舉手向天發(fā)誓了,云霽“撲哧”一聲笑了,打斷了他。

    “將軍你的這番誓言,還是今后說給夫人聽會比較好。”

    陳博涉愣了一下,他倒沒覺得自己說了什么過分的話,但被云霽這么一提點,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不知道為什么,生病了的季先生,看著比平常要……年輕一些?

    亦或是從他沒來得及好好穿著的衣衫里面,露出的那么一丁點白皙的皮膚,是與他面部極不相稱的細(xì)膩與柔嫩。

    看著那點連春色都談不上的不經(jīng)意,陳博涉的心里癢癢的。

    “我知道外界對于我傳言甚多,但請先生相信,我陳博涉絕對不是一個忘恩負(fù)義,兔死狗烹的人。先生跟著我,是棄暗投明?!标惒┥娼又溃骸爸劣谇锛胰耍迕鞯臅r候,我去為他們多燒一些紙吧。只是……”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我這雙手也不知道是結(jié)果了多少人的性命,若他們都是泉下有知,來找我報仇的話,恐怕我死千萬次都是不足惜的。只是可惜我沒那么多的命了……”

    這話在云霽聽來,似乎有些……哀傷?

    不,不,不可能是哀傷。前一世的武孝帝同樣是征戰(zhàn)沙場,殺伐四方,卻從來沒有任何后悔或者哀傷的情緒。

    那個人是如此孔武有力,不可一世,覺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千古帝王只他一人。無視祖宗規(guī)矩,無視倫常理法。

    怎么會有這樣自責(zé)或者遺憾的語氣?

    難道陳博涉不是武孝帝?還是說……

    陳博涉拽著云霽的手放在胸口,讓他摸著他的胸膛,感受著他的心跳。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滿臉的誠摯與懇求。

    “我也是人,并非沒有感情?!?/br>
    那灼熱的血管在皮膚之下汩汩地流動著,那躁動的心臟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動著。

    云霽仿佛是被那一處的皮膚的溫度燙傷了一般,不禁想縮回手,卻被陳博涉緊緊地按住,動彈不得。

    “所以請先生,一定要信我,一定要幫我,好嗎?”

    他看著云霽的眼神是如此真誠,一片赤子之心,而他的話語又是如此懇切,仿佛傾盡了全力一般。

    云霽覺得在那樣一片氛圍之中,他連把手抽回來都做不到,只能點點頭,“我不是怪你,我會幫你。”

    陳博涉得到一句承諾之后,欣喜的表情瞬間涌了上來,眼睛里仿佛閃爍著陽光。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抓著先生的手,是有些失禮了,急忙放開。

    陳博涉起身將雪蓮拎去廚房,云霽舒了口氣,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方才被陳博涉抓著手,強摁到胸膛上的時候,他真是緊張得手都在顫抖。

    那種熟悉的,被強迫著的感覺,像極了在上一世中,那個男人對他求歡的樣子。強著吻他,強著要他,強著讓他握著那個地方,強著動作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當(dāng)他被陳博涉抓著手腕的時候,就仿佛羚羊被獵豹咬住了脖子一般。從那一刻開始,羚羊便知曉,反抗只是徒勞的,所以索性放棄了。

    云霽看著從廚房回來的陳博涉給他端了藥,臉上不復(fù)方才的哀傷,也卸掉了那個咄咄逼人的氣勢與壓迫感,變成了個年輕人的順從又討好的模樣。

    難道剛才是他在試探我,只是為了讓我說出一定會幫他的承諾?

    云霽略微抬高藥碗,用手掩著面,觀察著陳博涉的表情。

    那個順從的模樣也消失了,陳博涉不經(jīng)意間恢復(fù)了慣常的表情。如同第一次與他交談的時候,那樣疏離的,戒備的,高高在上的,勢在必得的表情。

    而當(dāng)他放下藥碗,看向陳博涉的時候,陳博涉立即又掛上了關(guān)心的面孔。

    都是裝的嗎?

    無論是殷切關(guān)心,指天發(fā)誓,信誓旦旦,還是后悔自責(zé),哀哀戚戚,驚惶不安,都是裝的嗎?

    真正的陳博涉,只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冷面帝王。

    像上一世的武孝帝一樣,只要這世上的一切臣服于他,屈從于他,歸順于他。江山也好,權(quán)勢也罷,他通通都要。

    而他的志向,不正是要靠輔佐這樣一個傲視群雄的霸主來實現(xiàn)的嗎?如果陳博涉真的能一統(tǒng)天下,成為一代明君的話,那么他便能成為輔君之良臣,云晗昱畢生之所愿便可以實現(xiàn)了。

    第15章 煽動(小修)

    病愈之后,云霽奉命去說服大滄國和香南國與宣國結(jié)成同盟。

    臨行之際,陳博涉握著他的手,握了很久。直到云霽抽回手,鞠躬告辭,登上馬車。

    坐著馬車?yán)?,云霽忍不住撩開車簾朝后看去。只見滾滾車塵之中,陳博涉凝視著他徐行的方向。與他目光交錯的瞬間,嘴唇翕動,仿佛有無盡話語,最終欲言又止。

    他不自覺地摩挲著那被陳博涉握在手心里的手指,依舊是冰涼如玉。

    是緊張,還是心慌?是畏懼,還是無奈?

    無奈上一世牽連了太多,這一世竟還能再相見,真是有些諷刺。

    ——

    當(dāng)侍衛(wèi)進來,將渾身是血的武孝帝從云晗昱身上抱起來的同時,也把刀架在了云晗昱的脖子上。

    罪名、兇器、受害者,一應(yīng)俱全。云晗昱行刺當(dāng)今圣上的罪行證據(jù)確鑿,當(dāng)場被壓至刑部大牢,靜候發(fā)落。

    云晗昱累了,倦了,甚至有些后悔。

    后悔既然沒能把匕首插進那個男人的心臟的話,為何不求一死?若是死了,反而落得干凈……

    皇后的親信太監(jiān)進了刑部大牢將他提出來,在各種刑具掛了密密麻麻一整墻的密室里面,用沾了鹽水的細(xì)鞭子,在他身上抽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晝夜不歇。

    就是要讓他周身遍布細(xì)密密的傷口。就是要讓那傷口碰著鹽花了泛起針扎的痛楚。就是要讓那鹽干了之后凝在傷口處,使得傷口不得結(jié)痂。

    周而復(fù)始,沒有盡頭。

    云晗昱疼得滿頭大汗,疼昏了幾次,被冷水澆醒后一個哆嗦,然后再看著那個太監(jiān)坐在對面睨視著他,比了比修得圓潤的漂亮指甲。

    “若不是刑部尚書膽子小,壓著不敢發(fā)落,恐怕你也活不到今天。”太監(jiān)斜眼看他,“不過娘娘也想通了,要你直接死反而樂得輕松,所以選了這么個法子。我們就這樣一天一天的耗著,直到你斷氣?!?/br>
    云晗昱咬著嘴唇,豆大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

    太監(jiān)走到他眼前,伸出那精心保養(yǎng)的手,在他的臉上摸了摸,“喲,果然細(xì)皮嫩rou。難怪可以勾引到皇上?!比缓竽媒z帕擦干凈了手指,對掌鞭的獄卒下令,“狠狠地給我往臉上抽,打爛了他的臉,看他拿什么勾引皇上。”

    云晗昱突然笑了起來。聲音嘶啞,連氣音都斷了,似乎將無盡的委屈、不甘、痛恨與后悔笑出了聲又悶回了胸膛。笑過之后,他將那洶涌澎湃的情緒哽咽在了心底,只睜著空洞洞的眸子,看著頭頂上方那一截滲水的木頭橫梁。

    那橫梁被蠹了一截的中斷,裸著刺棱棱的木芯,滴下水來。

    滴答,滴答……

    這一世中,云霽再也不會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他學(xué)詭道,學(xué)易容,只為讓自己變得強大,可以獨立于一方,實現(xiàn)未盡之理想,而不是軟弱可欺。

    只有有些事情打亂了他的心思,比如與陳博涉的相遇。

    偏偏他投靠了宣國的秋水衡,偏偏陳博涉又從秋水衡那里將他掠了過來。

    既然云晗昱恨死了武孝帝,那么重生之后的云霽,即使不與陳博涉兵戎相見,短兵相接,也應(yīng)該是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

    怎奈竟還是被束縛在了一起。

    所謂孽緣,所謂安壞,也不外乎是如此吧。云霽想,要逃嗎?

    要逃的話,這次出使大滄國和香南國倒是個好時機。斬斷這份孽緣,以后陳博涉的生死榮衰與他無關(guān)。

    云霽看了看隨他走入客棧的四名侍從和一名門客。那些陳博涉所謂照顧他飲居的侍從,陪他說話解悶的隨行門客芮深,都是監(jiān)視他的眼線。

    但若是真要逃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他只需變換妝容,便可在這些人的眼皮子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是……他摩挲著手指。指尖上仿佛還殘留著陳博涉的溫度,仿佛還能感受到陳博涉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