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而已，他撐的過去。

    顧若離扶著他，轉(zhuǎn)頭對方本超道：“勞煩方前輩按我的方子煎外用的藥來。”又道，“劉前輩我們再針灸一次?！逼咛鞎r間太緊，她不得不多內(nèi)調(diào)外治加上按摩三管齊下。

    “好，好?！眱蓚€人費了好大的力氣爬起來，心有余悸的擦著汗。

    針灸完，胡立氣色穩(wěn)定下來，方本超端著藥進(jìn)來和顧若離道：“姑娘，他們其實……你何不解釋一下醫(yī)理?！边@里的人其實都不信顧若離能治好胡立，至于又為什么要留下顧若離方本超不知道，或許和他一樣是好奇？

    畢竟，一個十來歲的小娃娃為何有如此淡然篤定的氣質(zhì)，她的自信從哪里來的？這些真的前所未見。

    “無需解釋。”顧若離應(yīng)了一聲，含笑道，“七天后用結(jié)果說話！”

    方本超一愣立刻哈哈笑著，信服不已：“霍姑娘言之有理，結(jié)果最重要?！痹捖溆值?，“在下醫(yī)術(shù)不精，可若你不嫌棄，在下愿意留下來打打下手?！?/br>
    顧若離笑了起來：“那就辛苦前輩了。”她明白方本超和劉大夫其實也不信她，他們更多的是好奇，和對未知醫(yī)術(shù)心存的敬畏。

    這也正是她喊他們前輩的原因，只有敬畏醫(yī)術(shù)，相信人外有人而不狂妄自大，才是做好一個醫(yī)者的基本。

    劉大夫看著方本超道：“方大夫其實可以走的，何必自找險境?！边@些人不好惹，要是治不好說不定還會丟了小命。

    “我能走，你不能？”方本超白了劉大夫一眼，劉大夫笑笑眼中劃過無奈沒有說話。

    “嗬?！焙鋈唬松砗笥腥溯p笑一聲，方本超和劉大夫驚訝的循聲去看，顧若離卻是頭也未抬，接了方才的話頭，“現(xiàn)在他只有生死可選，你可以走了！”七天，胡立不愈那就是死，用不上霍繁簍的腿，若是痊愈……那就更加不需要了。

    “雞腿不錯?！被舴焙t抱臂站在門口，看熱鬧似的看著顧若離，“怎么舍得走?！?/br>
    顧若離起身掃了他一眼，霍繁簍卻是挑眉看著方本超和劉大夫：“勞煩二位出去一下?！?/br>
    方本超和劉大夫?qū)σ曇谎?，還是退了出去。

    顧若離皺眉！

    房里只剩下三個人，一個昏睡著無知無覺。

    “什么事。”本質(zhì)上顧若離覺得他和霍繁簍很像，都是干脆利落的人，可又不像，她從不審時度勢計算得失，人生在世沒有什么東西一定是你的，哪怕你去爭取……可霍繁簍不同，他無時無刻不在衡量得失，哪怕最后得不到，他也會用盡辦法讓利益最大化。

    霍繁簍看著顧若離卻沒有立刻說話，過了許久他忽然正色，開口道：“謝謝！”

    謝她為了救他，而愿意留下來，謝她說那句“后果自負(fù)”時的毫不猶豫。

    她一愣，霍繁簍已重新變得漫不經(jīng)心，嬉皮笑臉湊過來忽然抓住她的手。

    顧若離就覺得手心里有什么東西硌著她

    “手也應(yīng)該偽裝一下?！被舴焙t嫌棄的盯著她的手，撇著嘴道，“太白太細(xì)了，不像乞丐?！?/br>
    顧若離抬手，就看到手心里靜靜躺著一根被打磨成尖利的宛若匕首般的雞腿骨。

    霍繁簍朝胡立看了一眼，壓著聲音道：“留著，以防不測?！痹捖?，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你打算怎么做？”

    顧若離握緊了雞腿骨。

    她不能刻意接近趙勛，即便接近恐怕從他口中也探不到消息，反而會引起他的注意，而吳孝之看似沒個正經(jīng)，但他能做師爺，必然有七巧玲瓏心，所以，她現(xiàn)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胡立了。

    霍繁簍也想到了，望著胡立低聲道：“這樣的人簡單，施恩必報，你不用著急。”

    她是大夫，既接了診就一定會竭盡所能：“先治病，其他的見機(jī)行事?！?/br>
    “那我回去睡覺了?！被舴焙t打了哈欠，“你多保重！”便出了門。

    顧若離不管旁的事，針灸推拿清洗傷口，一連三日都待在軍帳中，胡立每次醒來都神情木然，任由顧若離折騰。

    “已經(jīng)三天了?！焙⒗湫粗?，“看來你要給我陪葬了?！?/br>
    顧若離捻著針，淡淡的道：“那可不一定！”

    “庸醫(yī)?！焙⒑吡艘宦?，咬著牙忍著疼，神智已有些不清，顧若離看著他聲音柔和，“你的腿傷如此嚴(yán)重，怎么沒去慶陽求顧老爺子醫(yī)治？”

    “關(guān)……關(guān)你什么事?！焙⒄f話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她輕聲道，“原是不關(guān)我的事，可是現(xiàn)在和我關(guān)系匪淺。”

    胡立一怔，定定的看著顧若離的臉，她真的很丑，皮膚黑黃，疤痕觸目驚心，這張臉唯一能看的地方只有那雙眼睛，看人時清清涼涼的澄澈透明，不染一絲污垢……可這又怎么樣，丑還是丑，他回的憤世嫉俗：“這世上的大夫，皆是庸醫(yī)！”

    “是你見識少?！鳖櫲綦x轉(zhuǎn)頭去看正捻著針的劉大夫，“劉前輩，您說顧老爺子是不是庸醫(yī)？”

    劉大夫想也不想就搖頭，肯定的道：“別人或許是，但顧老爺子不是，顧二爺不是！”

    “所以，你說了不算?！彼粗M臉同情，胡立大怒，喝罵道，“去了又如何，他若能治好，還有你在這里大放闕詞！”

    他真的去了顧府，還找過祖父？！顧若離只覺得耳朵里嗡嗡的響，花費了許多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失態(tài)：“你真的去找過他？！什么時候?！?/br>
    胡立神智不清，并未留意她的異常，閉著眼睛疼的臉都扭曲起來。

    “胡立?！鳖櫲綦x有些迫不及待，“你說話啊，你們什么時候去的顧府，看到了什么，做過什么?！?/br>
    －－－－－－題外話－－－－－－

    說什么呢，不知道啊~反正公眾章得還有一段時間，沉住氣哈~

    ☆、019 隱情

    疼痛只持續(xù)了一刻，便漸漸消減下來。

    胡立怔住。

    這幾個月來他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著生不如死的疼痛，無休無止的……

    可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疼了一刻會漸漸淡消下去。

    而他心頭所有的憤懣，也好像隨著疼痛的消失，緩緩散開。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

    腿還在，他也還活著，可疼痛卻第一次沒有再持續(xù)下去。

    胡立猛然睜開眼睛看著顧若離，凝視著不說話。

    “胡立！”顧若離凝眉，壓抑著心中的急切，沉著氣問道，“你去看過顧老爺子，他為什么沒有給你醫(yī)治？”

    胡立依舊看著她，抿著唇，攥在身側(cè)的手漸漸松開，過里一刻他再次閉上眼睛，回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別的事，我并未見到他，你要是好奇可以去問先生?！痹捖?，他翻了個身，不再理她。

    什么叫沒有見到？發(fā)生了什么事。

    問吳孝之，她要是能問，就不會在這里套他的話。

    顧若離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悶悶的喘不過起來。

    “霍……”劉大夫覺察不對，正要說話，她忽然站起來，顯得有些頹廢，“我出去走走，有事便喊我。”

    劉大夫應(yīng)了一聲，看著她的背影，竟莫名生出一絲莫名的悲涼，不禁嘆了口氣。

    顧若離一路出去，軍帳周圍很安靜，先前常來回走動的人明顯少了許多，就是連周錚也看不見。走到湖邊，她立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顧三?！被舴焙t晃悠著走過來和她并肩而立，看著湖面問道，“胡立說了？！”

    顧若離凝眉，冷目看著霍繁簍：“我們很熟？”

    “很熟啊?！被舴焙t嬉皮笑臉揚(yáng)著眉梢，“咱們可是兄妹啊，霍姑娘！”

    顧若離轉(zhuǎn)身要走，霍繁簍拉住她的手臂，正色道：“胡立怎么說？”

    她面無表情，他訕訕然松了手。

    “他說他沒見到祖父?！鳖櫲綦x看著平靜的湖面，語氣寥落，“也許他們真的只是碰巧去了而已?！?/br>
    “別泄氣啊。”霍繁簍習(xí)慣的想拍她肩膀，抬了手又收了回來，“胡立只是個千總，說不定他也不知道呢。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顧若離回頭看著他。

    路邊，周錚騎馬飛奔而來，一身風(fēng)塵，霍繁簍看著他眉梢便高高揚(yáng)起來，低聲道：“你猜，他們?yōu)槭裁戳粼谶@里，周錚，陳達(dá)等人這兩天去做什么了？！”

    顧若離不解，他又道：“他們在找大夫，擅內(nèi)科的大夫！”

    “內(nèi)科？！”她心頭一怔，那就不是為了胡立的傷，難道就是因為這個胡立才沒有見到祖父？

    或者說，在趙勛去顧府另有原因。

    “為什么要找內(nèi)科的大夫，這里還有別的病人？”

    霍繁簍搖搖頭，并不確定的樣子：“趙遠(yuǎn)山的軍帳我近不了，但是從這些人神色來看，不大像！”

    那為什么四處尋找內(nèi)科名醫(yī)？！顧若離忽然想到了劉大夫，她抬腳就走，霍繁簍喊住她：“顧三！”待她回頭，他道，“我們可是兄妹呢。”

    顧若離皺眉，和霍繁簍解釋：“劉大夫就是擅內(nèi)科的大夫，我當(dāng)時沒有多想，如今才想起來，方大夫和陳大夫可都是外科的，他或許知道什么。”胡立的病不會醫(yī)治的人都只會當(dāng)外傷治療，怎么會請一個內(nèi)科大夫來。

    “那你問問。”霍繁簍沒有反對，又交代道，“或許能有收獲?！?/br>
    顧若離望著他，點頭而去，霍繁簍忽然追上她壓著聲音道：“若是不成，我們就盡快進(jìn)京，到了京城總會有辦法的?！?/br>
    “知道了?！彼h首而去。

    顧若離回了軍帳，方本超在外面煎藥劉大夫守在胡立床頭打著瞌睡，聽到腳步聲他醒過來，朝顧若離笑了笑。

    “劉大夫?！鳖櫲綦x坐在劉大夫身邊，斟酌了用詞，“我一直有件事不解，想問一問您?！?/br>
    劉大夫正色，看著顧若離。

    “胡立的腿，無論是您還是陳陶都是只當(dāng)外傷治?！鳖櫲綦x眉頭微蹙，“可您是內(nèi)科大夫，他們?yōu)槭裁磿埬^來。”

    劉大夫神色一變，警覺的看了眼胡立，壓著聲音道：“他們請我來并非是為了胡立?！闭f著也露出不解，“說是還有別的病情要請教，可我等了四天了，他們也沒有再提此事，反而讓我留在這邊照顧。”他原想問吳孝之，可這兩天都不見他人，只得壓著不敢提。

    真的不是因為胡立，而是有別的病人！

    “霍姑娘?！眲⒋蠓虻吐暤?，“你有沒有覺得驍勇將軍有……有些奇怪?！?/br>
    顧若離不解的看著他，他接著又道：“他奉命駐守開平衛(wèi)，可卻出現(xiàn)在這里。我覺得不是圣上傳他回去的……如今京中兩個主子……將軍又是將太上皇救回來的人。”

    劉大夫覺得趙勛可能會有什么大動作，他們老百姓誰做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太平。

    他雖敬佩驍勇將軍，感激他救回太上皇挽回了大周的顏面，可軍國大事，不是他們這樣的人cao心的。

    平安最重要。

    劉大夫低聲道，“我感覺事情不簡單。我們要多加小心一些。”

    顧若離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如果他們還有病人，如果他們還急切的需要內(nèi)科大夫……

    那么，她是不是借此機(jī)會打探到別的事情。

    顧若離做了決定。

    “我餓了?！焙⑿蚜?，看到顧若離和劉大夫交頭接耳有說有笑，淡淡的道，“要吃rou！”

    語氣卻要比前幾天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