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頻頻望向慕容珺的眼神實(shí)在過于明顯，莫如妍想要裝作沒發(fā)現(xiàn)都很難。最終，她便輕輕咳嗽了兩聲，朝著太子發(fā)出了示警。

    太子終于肯施舍一個眼神給莫如妍，卻是帶著不滿的。

    雖然放任了莫如妍看戲，但卻并不表示他就打算被莫如妍笑話。莫如妍最好就乖覺點(diǎn)，靜靜坐在一旁看著便好。倘若再生事，別怪他不留情面。

    莫如妍還真不怕太子不給她留情面。恰好就在慕容珺面前，徹底現(xiàn)出太子的原形，敗壞了太子之尊的威嚴(yán)多好？

    待到那時，指不定太子自己都不好意思迎娶小珺了？

    莫如妍想的簡單，太子卻也不是會輕易讓她如愿的。至少在慕容珺面前，太子忍住了，并未真的跟莫如妍起爭執(zhí)。

    不難看出讓太子忍耐的原因便是慕容珺，莫如妍聳聳肩，不再多言，低頭吃飯。

    最起碼太子有這份心，乃至讓莫如妍覺得，或許并非那般不可取。

    這頓午膳的氛圍毫無疑問，并不平靜。盡管表面看著極為融洽，卻仍是遮蓋不住那滿屋子的風(fēng)潮涌動。

    臨近午膳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莫如妍放下筷子，轉(zhuǎn)向了慕容珺。

    “小珺，你是不是吃的太少了點(diǎn)？”看著慕容珺面前幾乎沒有動過的飯菜，莫如妍實(shí)在擔(dān)心慕容珺會餓著肚子回宰相府。

    “可是太子府的廚娘做的膳食不合乎慕容小姐的胃口？”慕容珺還沒回答，太子也跟著問道。

    “回太子殿下的話，并非如此?！比缛糁皇窃谀珏媲埃饺莠B定然會實(shí)話實(shí)說?？墒窃谔用媲?，慕容珺微微搖頭，“臣女不餓，是以才會......”

    “不餓也多少吃點(diǎn)?！睆阶源驍嗄饺莠B的托辭，太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慕容珺，點(diǎn)評道，“慕容小姐的身材很是纖細(xì)，無需忌口?！?/br>
    莫如妍很慶幸，她已經(jīng)放下筷子了。否則聽到太子方才這句補(bǔ)充，她必然會被噎死。

    慕容珺也有些尷尬。在她眼中，太子殿下是不會此般失禮的。然而似乎，太子殿下并沒有收回前言的意思？

    太子確實(shí)沒打算收回前言。他雖然還不是君，但也向來信奉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至于失不失禮？他貌似確實(shí)受到了莫如妍不好陋習(xí)的感染。

    幸虧莫如妍不知道太子心下的想法。否則，她勢必會跟太子好好理論理論。憑什么太子自己品行不端，卻變成了她帶壞的？

    信不信她可以當(dāng)場跟慕容珺來個對峙，她的品行是絕對可以得到保證和認(rèn)可的。

    見屋內(nèi)的場面甚是冷滯，太子再度問道：“不知慕容小姐可知曉自己即將入選太子妃一事？”

    這一下，不需要莫如妍代為表現(xiàn)出情緒，慕容珺就露出了震驚和詫異。太子殿下怎么可能......

    “想必宰相夫人已經(jīng)跟慕容小姐提過此事了吧！”以著極為篤定的語氣，太子繼續(xù)說道。

    慕容珺的臉色一變再變。之前的局促早已化為虛無，轉(zhuǎn)而浮上臉頰的，是難堪的蒼白。

    莫如妍便是在這種情況下笑出聲的。

    慕容珺聞言轉(zhuǎn)過頭，不敢置信的看著莫如妍。

    太子的臉色也變了變。他預(yù)想到了慕容珺的反應(yīng)，卻沒料到莫如妍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幸災(zāi)樂禍。

    莫如妍來帝都這么久，太子以為，至少莫如妍和慕容珺的情誼是真的。卻沒想到，原來莫如妍連對慕容珺都是虛情假意。

    “太子殿下是在考驗(yàn)小珺嗎？”然而，莫如妍接下來一句話，直接截住了太子的發(fā)散思維。同時，也讓慕容珺瞬間鎮(zhèn)定了下來。

    考驗(yàn)?zāi)饺莠B？太子承認(rèn)，他確實(shí)有這樣的打算，也的確這樣做了。

    不過這么快就被莫如妍看出且戳破，實(shí)非太子所預(yù)期想要看到的。

    有了莫如妍的提問，慕容珺心下稍安。抿抿嘴，第一次跟太子泰然直視。

    “如若太子殿下對臣女有任何疑問抑或不滿，大可明言直說。若是覺得當(dāng)著臣女的面不甚妥當(dāng)，也可徑自去回絕了皇后娘娘的提議。宰相府必當(dāng)聽之任之，決計沒有半句怨言。”不得不說，在確定了太子的試探執(zhí)意后，慕容珺惱了。也是以，即便是出言不遜，她也做了。

    慕容珺以為，在她的大不敬之言行后，太子會直接冷臉亦或者勃然大怒。

    然而事實(shí)上，太子只是冷淡的瞥了一眼莫如妍，就沖著慕容珺點(diǎn)了點(diǎn)頭：“慕容小姐的態(tài)度，本太子已然看到。還請慕容小姐放心，此事很快就會有所定論。”

    換而言之，太子是不打算再拖下去了？也好，即便是死，至少也讓她死的痛快點(diǎn)。

    確定了太子的打算，慕容珺反而不糾結(jié)了。鎮(zhèn)定自若的看著太子，靜候太子的發(fā)落。

    太子倒也沒將慕容珺怎樣，只是在臨走之前，刻意在莫如妍的面前停頓了一下。

    莫如妍非常確定，她有看到太子眼中的警告意味。

    比起其他任何人，莫如妍都覺得自己很無辜。是，她承認(rèn)她不該當(dāng)面揭穿太子的伎倆。但是太子再怎么說也是一介儲君，如此欺凌小女子真的好嗎？

    倘若夏臻在這里，莫如妍勢必會好好教訓(xùn)夏臻一頓，仔細(xì)為夏臻講解何為禮、何為儀。

    不過，夏臻并不在這里。倒也免了接受莫如妍口誅筆伐的洗禮，成功的避過一難。

    慕容珺在離開將軍府的時候，是滿心感激的。今日若不是有如妍在身邊，她或許會遭遇更多的難堪境遇吧！

    此次之后，莫如妍好幾日都沒再看到慕容珺登門。待到再次聽聞慕容珺的消息，卻是慕容珺確定成為太子妃的旨意到來。

    這！莫不是哪里出了蹊蹺？怎么會？太子那日明明是對慕容珺不滿，是以才會當(dāng)面刁難不是嗎？

    因著真心擔(dān)憂慕容珺的處境，莫如妍破天荒第一次，向宰相府遞了拜帖。

    聽聞莫如妍到來，宰相夫人親自出門迎接。緊接著很快的，莫如妍就見到了閉門不出的慕容珺。

    見到莫如妍，慕容珺的眼中明顯閃過了欣喜的亮光。卻在看到莫如妍身邊的宰相夫人后，轉(zhuǎn)為黯淡和失望。

    “將軍夫人頭回來府上，本該由我來親自招待方不失禮儀。不過既然將軍夫人是來找小珺，我便不打擾你們說話了?！毙闹丝陶驹谶@里并不討喜，宰相夫人帶著和煦的笑容，離開了。

    目送宰相夫人離去，又看著一屋子的下人被遣散出門，莫如妍這才望向慕容珺：“你現(xiàn)下的處境似乎很糟糕?！?/br>
    “豈止是很糟糕？我?guī)缀蹩煲槐漂偭??！蹦饺莠B冷嘲著笑了笑，卻也不敢讓懷著身孕的莫如妍久站，連忙扶著其坐下，“如妍必定沒有收到我差人送出去的書信吧！”

    莫如妍愣了愣，隨即點(diǎn)點(diǎn)頭：“嗯，確實(shí)沒有收到?！?/br>
    “我就知道?！蹦饺莠B努努嘴，忍不住就抱怨出聲，“我原本也沒想怎樣。賜婚圣旨已下，難道我還能冒著株連九族的罪名闖下大禍？偏生家里將我管的甚嚴(yán)，連我跟如妍的書信也給截了下來。真該慶幸如妍你是青遠(yuǎn)將軍府的夫人，我娘固然再怎么不情愿，也不敢攔著你的到來?！?/br>
    ☆、第68章

    “宰相夫人挺和氣的?！辈还茉紫喾蛉耸遣皇且?yàn)樗F(xiàn)下頂著的頭銜，莫如妍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宰相夫人的禮數(shù)很是周全，對她也甚為熱情。

    “我娘......”慕容珺輕嘆一聲氣，給莫如妍端來一盤零嘴小食，“我娘其實(shí)人挺好的。不過這次的事情，我實(shí)在不敢茍同，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br>
    “小珺不是已經(jīng)決定嫁去太子府了嗎？為何還會這樣？”詫異的看著慕容珺，莫如妍總覺得，這里面好像有什么玄妙。

    “我......”慕容珺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小聲嘟囔道，“我就是多嘴問了我娘一句，可不可以不嫁?！?/br>
    怪不得宰相夫人會防的這么緊。聽到慕容珺的答案，莫如妍瞬間明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換了她聽到慕容珺此般詢問，怕是也會多留一個心眼的。

    凡事都有輕重緩急。如慕容珺這般舉動，莫如妍只看慕容珺的神色就知道，慕容珺本人必定也是心有所想的。

    見莫如妍只是看著她卻不說話，慕容珺咬咬牙，抬起頭來：“如妍，你說，我真的要認(rèn)命嗎？”

    “或者呢？小珺你已經(jīng)做好逃婚的準(zhǔn)備了？”慕容珺的提問不可謂不讓人驚悚，偏生莫如妍就好像什么也沒聽見般的淡定。更甚至，還笑眼望向了慕容珺。

    慕容珺張張嘴，又閉上。如若她早就做好準(zhǔn)備，又怎會一直乖乖被困在這間屋子里？說到底，她根本就拿不出那份豁出去的必死決心罷了。

    “你看，連你自己都還沒想好，不是嗎？”莫如妍伸手拿起一個酸梅，放進(jìn)了嘴里。

    慕容珺低下頭，便不再說話了。確實(shí)，她只是姑且大膽的這般想了想。事實(shí)上，擺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便是，乖乖嫁進(jìn)太子府。

    “小珺對太子殿下......”莫如妍其實(shí)并不想細(xì)問?？珊糜涯饺莠B顯然已經(jīng)陷入了困境，她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絕無非分之想?！辈坏饶珏言捳f完，慕容珺就一臉正色的給出了回答。

    雖然知道不該笑，可是此情此景，莫如妍忍不住就笑了。

    “非分之想這四個字，難道不該用在太子殿下身上方更為合適？”莫如妍說到這里，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慕容珺，“那日在將軍府，太子殿下對小珺可是別出心裁的在意呢！”

    “如若可以，我寧愿他不要那般做。”之前在將軍府的事情，對慕容珺而言，無疑是極大的噩夢。

    原本慕容珺對太子是敬畏有加的?？赡侨罩?，每每想到太子，慕容珺第一反應(yīng)就是那日太子對她的無禮。

    換了旁的男子，說是登徒子也不為過。可因著太子的身份尊貴，慕容珺咬咬牙，忍下了當(dāng)日的難堪。

    莫如妍不禁笑的更歡了。好一會兒后，才若有所思的說道：“難道小珺就沒發(fā)現(xiàn)，那日之后你提到太子的時候，不再如之前那般高冷疏離了？”

    因著莫如妍的提醒，慕容珺愣了愣。片刻后，心底那份說不出的焦慮忽然就散了去。

    確實(shí)，自從那日之后，每每提到太子殿下，慕容珺都帶著些許的咬牙切齒，連帶也就淡忘了對太子的敬畏。以及，自然而然跟太子之間拉開的距離。

    此般一想，太子那日的所作所為，似乎......別有用意？

    并不能妄自篤定太子的心思，慕容珺轉(zhuǎn)而看向莫如妍。

    莫如妍攤攤手，一臉的無辜：“小珺自己便能想到的，不是嗎？”

    慕容珺輕輕搖搖頭，如實(shí)回道：“這一次，我是真的急躁了?！?/br>
    “急躁是因著小珺還抱有期許。”莫如妍并不知道，幫現(xiàn)下的慕容珺理清思緒究竟是好是壞。但是，她不愿意看到一貫玲瓏剔透的慕容珺就這樣陷入自己設(shè)定的怪圈走不出來。但凡可以，莫如妍都想要拉慕容珺一把。

    “是??！”慕容珺一改方才的迷茫，精致的眉眼間透露出了幾分坦蕩和率性，“如若可以選擇，我始終不想放棄心中最后那么一絲遐想。盡管我比誰都更清楚，現(xiàn)下的我沒有資格去期待和奢望?！?/br>
    “為何沒有資格期待和奢望？當(dāng)太子妃就不能心存期許了？也不盡然吧！如若你真能成為那古往今來第一人，也不是不能享盡獨(dú)寵不是嗎？”莫如妍跟慕容珺卻是并不同一觀念。真要走到那一步，兀自沉淪無疑是最傻的行徑。

    在莫如妍而言，戰(zhàn)亦不無不可。哪怕是深宮內(nèi)苑，莫如妍堅信以慕容珺的聰慧，必然不會任人欺凌宰割。

    莫如妍的話已然沒什么遮掩，慕容珺當(dāng)然不可能聽不懂。

    片刻的沉默之后，慕容珺點(diǎn)點(diǎn)頭，眼中閃過一抹厲芒。

    宰相夫人來送莫如妍離開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慕容珺情緒的變化。

    心知這都是莫如妍的功勞，宰相夫人瞬間就對莫如妍充滿了感激。原先就存在的好感更是加深，一再對莫如妍提出邀約，寄望莫如妍能多來宰相府坐坐。

    這還是莫如妍來帝都之后，第一次跟官家夫人們接觸，同時也感覺到了無限的善意。雖然知道宰相夫人對她好，是看在慕容珺的情面上。但是這樣的示好，莫如妍并不介意。

    從宰相府出來，莫如妍并未直接回將軍府，而是隨意在帝都的繁華鬧市中漸漸緩行，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帝都跟在青山縣最大的不同，不是更加繁華，也不是更加鬧市。而是莫如妍走在街上，再不會有熱情友善的鄉(xiāng)親們圍上來說話問好，更加不會無意間收到鄉(xiāng)親們送來的蔬菜瓜果。

    真正走在陌生的鬧市之間，才能更深刻的感觸到，原來她確實(shí)已經(jīng)背井離鄉(xiāng)，來了這偌大的帝都。

    不過，雖然離開了錦繡坊那些熟悉的家人，因著有對夏臻歸來的殷切盼望，莫如妍對帝都并不抵觸，也不排斥。

    盡管會感觸，但還是很快就找到了排解的法子。甚至還能主動帶著好奇，到處尋找好吃的、好玩的。

    只當(dāng)提早給未出世的孩子做好準(zhǔn)備了......哦不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算早了。孩子就在她肚子里呆著呢！

    “莫如妍？”莫如妍在帝都認(rèn)識的人真心算不得多。能在鬧市中將她指出來的，也就只有可能是那么幾位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托莫如妍的福，胡月華今日才被家里放出來。禁足了那么久，胡月華對莫如妍無疑是憎恨的。

    此刻在街上偶遇，在胡月華看來，就是老天爺在眷顧她！

    她爹不是不準(zhǔn)許她主動去將軍府找莫如妍的麻煩嗎？此刻可不是在將軍府。莫如妍都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還不準(zhǔn)她說點(diǎn)什么？做點(diǎn)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