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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點(diǎn)龍筆在線閱讀 - 第124節(jié)

第124節(jié)

    素廉的聲音從廳里傳來,畫卷里探出個(gè)半睡半醒的身子,平日里被人傳冷面冷心的災(zāi)禍神難得平易近人的幼稚模樣——他一只眼被垂落下來的長發(fā)遮蓋,白日這一縷發(fā)會被梳至腦后,他會戴上眼罩,而此時(shí),眼罩大約至被取下來了,他另外那只金色的瞳眸睡眼朦朧……

    素廉揉揉眼,放下手,雙手撐在畫框邊:“做噩夢了么?”

    “沒有,”張子堯免得不太自然?!巴蝗幌肫鹨恍┦聛怼?/br>
    “什么事?”

    “今天白日扶搖不是一個(gè)勁兒地問我燭九陰到底是不是找著新顏料了么?”

    “嗯,怎么,你想起來了?”

    張子堯披著衣服下床,拖沓著鞋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喝了一口,原本微微泛紅的面色稍有降溫,他放下杯子:“是想起來了。”

    “怎么?”

    “他應(yīng)當(dāng)是找著新的顏料了。”

    “哦?!?/br>
    素廉還是雙手撐在畫框邊,認(rèn)真看著站在茶幾邊上的少年,總覺得他有話還沒說完,但是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下文,于是只好主動(dòng)開口問他出他最想問的:“于你身體,有損害么?”

    他隱約猜到大概是與張子堯有關(guān),但是什么他并不在意,他關(guān)心的只是這一個(gè)。

    張子堯聞言,黑暗之中正在喝的第二杯水咕嚕一口吐回了杯子里,張子堯放下杯子將水倒了,想了想說:“……無礙罷。”

    素廉又“哦”了一聲,像是放心下來,嘟囔了聲“睡吧”,身子便縮了回去……張子堯喝好了水,轉(zhuǎn)頭看向掛在墻上的畫——畫卷之中也是月色正好,松枝樹影之下亂石中,趴窩著一只身體龐大的巨獸,它獨(dú)角獨(dú)眼,額間那長角已經(jīng)不再是曾經(jīng)那樣的小三角,如今已經(jīng)成熟修長,只是當(dāng)初那塊小帕子還是掛在長角上……

    當(dāng)初這帕子還能遮住牛牛大半個(gè)腦袋呢。

    張子堯不由得嘆息一聲“吾家幼兒初長成”,這才轉(zhuǎn)身去睡了。

    ……

    第二天,起來便是陰天。

    春神消失之后,整個(gè)大滄便都是連續(xù)這樣糟糕的天氣,像是越發(fā)坐實(shí)了當(dāng)初太裳黃那般說法,叫人不安。

    張子堯原本睡得還算安穩(wěn),只是迷迷糊糊之間感覺有人小心翼翼越過自己在床那邊摸索什么,時(shí)不時(shí)還傳來喵喵的聲音——

    睡夢中心想好個(gè)賊偷東西偷到我頭上來了,猛地睜開眼,于是猝不及防與懸空在自己上方那只金色瞳眸對視上,后者愣了愣,從他身上稍微抬起身子,手中還拎了只毛茸茸的東西!

    “喵!喵!”

    被素廉倒拎著尾巴從張子堯床里拖出來的是只大肥貓,金絲毛發(fā)短平鼻,尾長尖細(xì),金貓瞳,張子堯眨眨眼:“太連清?”

    那貓又連續(xù)“喵喵”兩聲,撲騰著要用肥短毛茸茸的爪子抱住張子堯的脖子——素廉微微挑眉,將它拎著遠(yuǎn)離張子堯,大肥貓被揪著尾巴撕心裂肺地叫,張子堯連忙伸出手將它接到自己懷抱中!

    素廉:“這貓妖?!?/br>
    “這這這這不是貓妖!”張子堯結(jié)結(jié)巴巴,“這是土地公公!”

    “福德正神?!?/br>
    “對對對,福德正神?!?/br>
    素廉放開手,那貓“噗咚”一下掉在張子堯的被子上,屁滾尿流爬起來重新死死貼回張子堯懷中,與此同時(shí)張子堯聽見素廉淡淡道:“這毛茸茸的畜生清早便鬼鬼祟祟要摸上你的床。”

    “什么毛茸茸的畜生……”

    張子堯哭笑不得摸了摸那大肥貓的腦袋,大肥貓從他懷中“咚”地一下跳出來,落在地上,同時(shí)“噗”地一下,一把小傘撐開,傘下那大肥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膚白皙、油光水滑的大白中年胖子,!

    此時(shí)此刻見到故人,撐著小傘的白胖子由為激動(dòng),小三角鞋點(diǎn)在地上轉(zhuǎn)了一圈:“哎呀喵,哎呀喵,小畫師,小神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喵!昨日聽有小地精討論在街口看見個(gè)膚白貌美的少年,腰間掛著明察秋毫筆,小神還不敢確定是你喵……”

    膚白貌美。

    張子堯抬起手一臉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素廉則哼了一聲:“花言巧語?!?/br>
    張子堯頓時(shí)一臉尷尬。

    太連清似乎被素廉剛下那下拎尾巴嚇得不清,這會兒聽他突然做聲,整個(gè)人縮了縮,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在與那只冷漠的金色獨(dú)眼對視上時(shí),他狠狠地愣了愣:“這位莫不是……”

    張子堯嘆息一聲,掀開被我爬起來:“牛牛啊,這是你太連清伯伯,不記得了么?你小時(shí)候,他還——”

    “抱過你喵!抱過你喵!”太連清瞪大了眼瘋狂點(diǎn)頭。

    張子堯:“……他還把你從黃束真手上救回來?!?/br>
    素廉停頓了下,想說不記得了,抬起頭見這位大叔一臉期盼與欣喜地看著自己,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吞咽了回去,“哦”了一聲,索性便沒有了下文。

    太連清:“牛牛都那么大了喵?!?/br>
    素廉:“牛牛不是你叫的?!?/br>
    太連清:“……”

    張子堯:“沒禮貌?!?/br>
    素廉停頓了下,一臉責(zé)備地看向張子堯……張子堯清了清嗓子,下床找帕子給自己擦臉,洗漱完轉(zhuǎn)頭看向素廉:“今日有何安排?不是說要回京辦事?”

    素廉:“瑞王府?!?/br>
    張子堯一愣:素廉找瑞王做什么?

    素廉:“一幅畫?!?/br>
    張子堯:“??什么畫?”

    素廉又不回答了,與素廉對視之中,張子堯卻忽視了此時(shí)站在他們身后,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聽見素廉提起“一幅畫”,太連清臉色微變……素廉看見了,稍掀起金色瞳眸掃了這中年男人一眼,他立刻慌神,低下頭用袖子擦擦額間嗖嗖冒出來的冷汗……

    這時(shí)候張子堯見素廉不答,也不再逼問,只是轉(zhuǎn)頭看向太連清:“土地公公來的正好,您今兒不來我還要擺宴邀請您呢,有些事想要問你?!?/br>
    太連清一頓,見張子堯沒有提起什么“一幅畫”,一臉如釋重負(fù),臉上的情緒收斂了些:“何事喵?小畫師盡管問,小神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

    “如今已至三月末四月初旬,然而春光不再,雨水不來,人間處處是奇怪景象……正巧前些日子,子堯曾經(jīng)在別的土地那聽聞一些事,聽說天上面發(fā)生了些大事情——”

    太連清:“……”

    張子堯:“太裳黃說,您是京城大土地,叫我來問您?!?/br>
    “這個(gè)太裳黃喵,滿嘴跑馬車,死耗子,我呸喵,我呸喵!”太連清一邊自言自語般碎碎念,一邊嘟囔,“他說的話一個(gè)標(biāo)點(diǎn)符號都不要信喵!信不得,信不得……啊那什么,小神府上灶中還燒著水喵,要回家看看——”

    一邊說著。不等張子堯反應(yīng)過來,他小傘一手“噗”地一下已經(jīng)變回大肥貓,三蹦兩跳跳上窗棱,慌慌張張回頭看了張子堯一眼,時(shí)候便跑得無影無蹤了。

    第119章 完啦,燭九陰……死啦?

    做賊心虛。

    張子堯見太連清這般屁滾尿流的模樣,原本隊(duì)太裳黃說的話將信將疑的也變成了全信,于是他開始不安了起來——聯(lián)想到他提起燭九陰時(shí),扶搖那副別別扭扭的模樣……

    完啦,張子堯心想,燭九陰也死了,他甚至來不及跟他好好道別……難道燭九陰是知道自己命中有此一劫,最后才專門將他趕走的么?

    對啊。

    不然他們的紅線怎么會莫名其妙斷了呢?

    張子堯胡思亂想起來,太裳黃關(guān)于紅線的話題一直在他耳邊回響:少年甚至來不及認(rèn)真琢磨,他哪來的信心自己的紅線另外一頭便是牽連在燭九陰的名字上。

    “——牛牛,你說,如果燭九陰死了,也會有下一任燭九陰出現(xiàn)嗎?”

    在去瑞王府的路上,張子堯被轎子慌得發(fā)暈,于是他問素廉。

    素廉認(rèn)真想了想,然后又認(rèn)真地?fù)u了搖頭:“不會,他又不是有重要司職的神仙?!?/br>
    “他是鐘山之神?。 ?/br>
    “山神算什么神仙,山神不算的?!?/br>
    張子堯“喔”了一聲,然后直到轎子即將到達(dá)瑞王府門前,張子堯也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他滿腦子都是燭九陰的死狀,可能是被那個(gè)他們口中說的人扒了皮;或者像某個(gè)龍?zhí)右话惚粨芰私?,然后被人隨便扔在了哪條河里,他黑色的衣袍沾滿了獻(xiàn)血,那血順著河流將清澈的河水都染紅……

    轎子“咔嚓”一聲落下,張子堯晃了晃,回過神來——

    他攏著袖子下轎,看見瑞王府門前那熟悉的石獅子——他想到第一次來瑞王府門前時(shí),他還仔細(xì)研究過,堅(jiān)定這獅子是地裂鑿傳人的作品,當(dāng)時(shí)還跟燭九陰說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他猜想當(dāng)魑魅魍魎經(jīng)過,這獅子便會化作活物,從石臺上跳下來,將它們撕碎……當(dāng)時(shí)張子堯還有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燭九陰,燭九陰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地嫌他腦洞大。

    ……那時(shí)候的燭九陰嘴很賤,只是一幅畫。

    但是那個(gè)時(shí)候,他確確實(shí)實(shí)還活蹦亂跳地活著。

    張子堯:“……”

    往王府邁出的第一步,張子堯感覺到“啪”地一下有溫暖濕熱的豆大液體滴落在他手背上,他茫然地低下頭眨眨眼,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線被液體模糊了……張子堯茫然地抬起手抹了抹眼睛,卻發(fā)現(xiàn)眼里的液體越抹越多——

    “你怎么了?”

    后面跟上來的素廉原本有些好奇,彎腰一看走在前面的人好好的就哭上了,頓時(shí)也是一臉茫然無措:“你不想來王府?那我們回去?……我送你回去,然后我自己再過來。”

    “不是不是……”張子堯連忙擺擺手,“我沒有不想來?!?/br>
    少年一邊說著眼淚還是止都止不住地往下落,張子堯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了:以前他不愛哭的,哪怕哭也就是一兩滴鱷魚眼淚說沒有就沒有了……難道是與那忘川盆相關(guān)么?那萬一到底是替他找回了魂魄,還是疏通了堵塞的淚眼孔啊?

    想想燭九陰令人討厭的地方止止哭吧,好像也沒有了。

    以前想想燭九陰把他趕走的事,還能引發(fā)對燭九陰的不滿與負(fù)面情緒——

    而如今張子堯突然找到的新角度讓他連這個(gè)都不敢想了:就像是張子堯小時(shí)候養(yǎng)的貓,平日里極為黏張子堯,年邁之后仿佛知道自己死期將至,某一天突然消失在籬笆后米,它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萬一燭九陰和那只老貓一個(gè)德行怎么辦?

    “……”

    張子堯教一軟蹲在地上——

    這下他不止想燭九陰了。

    他還想他的貓。

    “我惹你不高興了?”素廉蹙眉,彎下腰看著蹲在石獅子腳邊莫名其妙開始抹眼淚的少年。

    “也不是?!?/br>
    “都哭抽搭了,還不是。”素廉眉心能夾死蒼蠅,“你別同我撒謊?!?/br>
    “……”張子堯抬起袖子擦擦眼,雙眼和鼻子通紅,他抽了抽,“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看見門口這石獅子,就莫名其妙想哭了?!?/br>
    素廉茫然地抬頭看了看那石獅子,然后從袖子里將以前張子堯給他擦鼻涕的手帕取出來:“別哭了?!?/br>
    張子堯接過手帕,看了看上面干凈的,于是擦擦眼淚說:“嗯。”

    ……

    站在院子外,在王府管事詭異的目光注視下,張子堯捏著手帕與素廉窸窸窣窣地說話,同時(shí)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了一下情緒——冷靜的辦法就是不再去想這世界上還有燭九陰這么一種生物,不想的話,他立刻就不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