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范無救:“哦?!?/br> 張子堯問:“你怎么這副模樣?” “人死的時(shí)候,皆以此生最幸福時(shí)刻樣貌魂歸黃泉,也算體面?!笨粗鴱堊訄?,年輕版的龍海和尚又道,“后來你問我為什么沒有成佛,這就是原因——你看看我?!?/br> 張子堯:“?” 小和尚嘲諷一笑:“與他相遇時(shí)的模樣。” 張子堯沉默了。 “放不下他,所以無法成佛,”小和尚淡淡道,“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盡管我自己認(rèn)為壓根就該算了吧——這龍害慘了我,生前害我毀我清修,死后害我不能成佛……嗯,你看,我這不又抱怨上了嗎?真討厭?!?/br> “……怎么說是他害你?” “放不下?!?/br> “那如何才能算作放下?” “不知道,或許是再續(xù)前緣把,”小和尚皺起眉。看了眼禪房外哭唧唧的一堆僧人,“別哭啦別哭啦,人老了就會(huì)死,有什么好哭得——嘖,說了你們也聽不見——如果要與他再續(xù)前緣,那我寧寧愿不成佛了。” 話題轉(zhuǎn)得有點(diǎn)快,張子堯有些懵逼,他看著小和尚走到一個(gè)七八歲、嚎啕大哭的小和尚跟前,渾身散發(fā)著光,給他抹掉眼淚——只見那小和尚“嗝兒”一聲,就不哭了,睜大淚汪汪的眼,迷茫地看著小和尚在的方向…… 其實(shí)他什么都看不見。 此時(shí)小和尚轉(zhuǎn)過頭,上下打量了下張子堯:“看你這樣,估計(jì)我是指望不成了——你來做什么呢,這么關(guān)心到底能不能成佛……” “我要救他,只有成佛才能——” “喔,他終于被制裁了嗎?好事啊!救他干啥,禍害一個(gè)?!?/br> 張子堯只當(dāng)沒聽見“自己”講“自己”相公的壞話:“我在西方凈土法壇看見了你的佛位?!?/br> “……”小和尚停頓了下,“前世因,今世果——作孽,你倆在一起了。” 張子堯腦子里亂哄哄的,心想什么情況,怎么就前世因今世果了,咱和燭九陰在一起了和你成不成佛有什么關(guān)系,咱們兩心意相通的時(shí)候你才成佛的? 意思是什么—— 【太賞黃,我雖然不求姻緣。但是也有個(gè)相關(guān)的問題想問。】 【問吧,看在烤雞的份兒上?!?/br> 【什么情況下姻緣線會(huì)斷開?】 【唔,通常情況下那玩意牢固得很,不太會(huì)斷開啊——一者墨子線傳人親手解線;二者雙方一人皈依空門;三者雙方一人深陷萬劫不復(fù)。】 張子堯:“……” 張子堯瞪大了眼,后退三步一屁股摔倒在臺(tái)階上,狼狽跌坐在地,他好半天沒回過神來:他一直以為,所謂的姻緣線斷開,是因?yàn)闋T九陰被抓,深陷萬劫不復(fù)—— 現(xiàn)在看來,根本不是。 根本不是?。。。。。。?! 他們的姻緣線斷,是因?yàn)閺堊訄蚺c燭九陰某刻心意相通,徹底放下前世心中執(zhí)念,于是—— 張子堯錯(cuò)愕之間,只見小和尚笑瞇瞇回頭,將手上佛鏈取下,抓起張子堯的手?jǐn)]起他的袖子:“你看,銀龍印記都模糊了,吞佛都快不見了呢?!?/br> 一邊說著,一邊將那佛鏈掛在張子堯手上—— 那一刻。 張子堯突然覺得手腕熾熱。 耳邊又傳來梵文佛音。 龍海和尚跟他擺擺手。 …… 黑發(fā)少年猛地從忘川盆中醒來,外面依舊有月光,他滿臉是水,眼睫毛上沾滿水珠,那水珠卻仿佛有溫度,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他抬起顫抖的手,輕輕攪動(dòng)水面,打碎水面圓月。 眼睜睜瞧著一串佛珠從水底緩緩浮上:分明是最后一刻。龍海和尚掛在他手上的那佛串。 第132章 于昨日不同 張子堯?qū)⒎鹬槭执畯乃婺闷穑柚鹿鈹?shù)了數(shù),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九顆。在忘川盆里,他曾經(jīng)親眼看見它在小和尚釋空手中形成的過程—— 如今這東西又落入他的手中,他卻絲毫沒有“這是別人的所屬物”的感覺……大約是他在忘川盆里呆得太久了,他幾乎將小和尚的一生窺視,甚至當(dāng)做是自己的記憶。 張子堯猶豫了下,正想戴上這手釧,然而在指尖觸碰之時(shí)—— 天邊,月色昏黃突然變成了奇怪的金。 萬物靜謐。 金色的月光從屋頂清晰而下…… 那佛珠的guntang讓少年猛地一顫縮回了手。 【我還沒準(zhǔn)備好?!?/br> 這樣的想法鉆入腦中,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少年卻停下了想要戴上佛珠手釧的動(dòng)作,他將這東西像是寶貝一樣地揣進(jìn)懷中,然后離開了屋子——來到門外,少年一把拎起蜷縮在走廊欄桿石椅上呼呼大睡的肥貓的尾巴,聽著它“嗷嗚喵喵”地在半空撲騰掙扎,他說:“太連清,再讓我神降最后一次?!?/br> 拼命撲騰掙扎的貓愣住了。 張子堯放下了它的尾巴,轉(zhuǎn)身去另外個(gè)屋子輕車熟路地去做神降前的準(zhǔn)備了——樓下原本還睡眼朦朧的喵這會(huì)兒瞪大了貓眼,和雕像似的瞪著他的背影。 良久。 白色身影輕輕落在肥貓身后,纏著繃帶的手中戳了戳肥貓的臉,冷淡的聲音響起:“看什么看?” “……看那個(gè)小畫師喵,”太連清一臉懵逼道,“總覺得他好像哪里不太對勁喵?!?/br> “哦,”素廉在它身邊蹲下,“哪里不對勁?” 貓的大尾巴甩阿甩。 素廉伸手一把摁住。 “方才喵!他叫小神‘太連清’喵!” “你不就叫‘太連清’么?” “只有比小神品階高的神仙才會(huì)直呼小神名諱喵,以前這小畫師都叫小神‘土地公公’的啊喵……今兒怎么就——突然沒禮貌了喵?” 素廉再次似懂非懂地“喔”了一聲,金色的瞳眸盯著那緊緊關(guān)上的房間門,目光意味深長卻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張子堯推開門叫太連清進(jìn)去,他的目光才稍微恢復(fù)一些焦距。 “你又神降,叫燭九陰看見又賴我任由你胡來?!?/br> “沒事,”張子堯想要拍素廉的頭,卻尷尬地發(fā)現(xiàn)他比自己還高了,只好拍拍素廉的肩膀,“我長命百歲,燭九陰也不能耐你何。” “……” 素廉不說話了。 然而這時(shí)候,張子堯卻就這拍他肩膀的姿勢,突然伸手干脆整個(gè)抱住他——素廉微微一愣,這才意識(shí)到成年之后似乎再也沒有得到過眼前少年的擁抱:卻和記憶中,他捧著受傷的他時(shí),透過木盒傳遞的溫度一樣溫暖…… 不。 是更加…… “牛牛,謝謝你。”張子堯微微踮起腳,將下巴放在素廉的身上,“一直以來容許我胡作非為,以后,少為我cao心,也多關(guān)心自己一會(huì)兒吧……” 素廉心頭一震。 隱約有不祥預(yù)感,他稍稍偏過頭,冰涼的唇瓣在少年柔軟的面頰上一掃而過——而此時(shí)他卻并未多想,只是心中不安以及抗拒。 “……不接受道謝。”素廉伸手推開張子堯,“道謝通常象征著一段關(guān)系的結(jié)束?!?/br> 張子堯聞言微微一愣,嘟囔著“哪有的事”,隨后完成了神降——次次成功,沒有失敗,當(dāng)中年矮胖子出現(xiàn)在素廉跟前,他習(xí)慣性地變作神獸模樣叫他爬上自己的背…… 一路向著南天門而去。 咦,對了。 騰云駕霧中的災(zāi)禍獸迷迷糊糊的想—— 方才我的唇好像不小心碰到他了,為什么他沒死??? 難道是我沒毒了嗎? 素廉試探性地伸爪子碰了碰身邊飛過的小鳥,那小鳥立刻“唧”地一聲渾身僵硬從天而落,素廉被嚇了一跳,臉盲縮回了爪子—— 難道是其實(shí)沒碰到? 他百思不得其解。 …… 南天門邊。 哮天犬比上次看見的時(shí)候稍微強(qiáng)壯了些,它趴在柱子旁,這一次沒有沖上來咬住張子堯的衣服下擺不放,它只是“嗷嗚汪”了兩聲,在張子堯看向他時(shí),“啪”地一下縮回了柱子后面,搖搖尾巴,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個(gè)腦袋。 “又是來探望燭九陰的?!倍缮竦?,“他都快被水泡死了,鱗片掉的到處都是,腥臭臭的,雖然你也沒好看到哪去,但是你都看上他什么了?” 張子堯微微一笑。 二郎神翻了個(gè)白眼,看了眼張子堯手中的傘:“你怎么天天打著這破傘?又不是鬼,怕什么太陽,看著奇奇怪怪的,收了收了!” 這是沒事兒找茬了,素廉聞言,口中發(fā)出“嗚嗚”聲音,重新變作人形,正欲上前教訓(xùn)—— 卻在這時(shí),余光瞥見身邊的矮胖中年人,突然“啪”地一下關(guān)上傘——他的心猛地懸起來——瞬間腦補(bǔ)了一百八十種被揭穿此土地為凡人神降后的后果——當(dāng)他腦補(bǔ)到“要不干脆去劫獄算了反正都是死刑”—— 缺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矮胖中年人站在那,笑著問:“這樣可以了嗎?” 素廉:“????” 二郎神:“……” 不打傘,這家伙看著更辣眼睛了……二郎神想想好像又覺得這人今兒看著好像哪里不太一樣,想了半天沒想明白……索性撇著嘴讓開了,眼睜睜看著那土地和災(zāi)禍獸往天牢方向走…… 等二人走遠(yuǎn)。 原本縮在柱子后面的哮天犬“汪”地一聲,變作了個(gè)長狗尾巴的奶娃娃,他墊著腳噠噠噠跑到少年模樣二郎神身邊,拉拉他的袖子:“阿郎,阿郎!” “嗯嗯!”二郎神被他扯著袖子身體傾斜,“說了不許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