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把悠悠帶過來吧。”阮文善心里難受。

    他見過老人離世，爺爺走的時(shí)候，他已經(jīng)懂事，就跟娘現(xiàn)在差不多的樣子。這人怎么能老的這么快呢？

    阮業(yè)興起身說?！斑€是我去罷，要去陳家就別耽擱，早去早回，外面冷著呢?！?/br>
    “走吧?！比顒⑹狭嗔诵┏晕镞M(jìn)了屋，見屋里氣氛不太對，有點(diǎn)訥悶。“怎么了？”看向丈夫。

    阮永氏也跟著了進(jìn)去，她剛剛給大嫂打下手來著?！吧叮孔甙?，佇著干什么呢，一個(gè)個(gè)的?！?/br>
    “先去趟陳家吧?！比畛跣阏f著話，又說。“回來后，讓胡大夫給奶奶把把脈。”

    阮程氏見她們?nèi)齼蓛傻牧嘀鴸|西出屋?！叭ツ哪剡@是？這么冷的天，呆在屋里多好。”

    “奶。去接悠悠過來?！比顦I(yè)興湊到了奶奶身邊應(yīng)著她。

    阮程氏聽著這話明顯的很高興?！翱烊タ烊ァ！币娙顦I(yè)興出了屋，她扶著椅起了起來。

    在旁邊看著的阮于氏連忙走過去扶著?！澳?，你要干什么？”

    “給悠丫頭拿蜜餞和糕點(diǎn)?！比畛淌闲Φ妹佳鄞葠郏戳搜鄞髢合?，拍拍她的手背。“讓明志也過來，就給他們倆個(gè)小的吃。”

    “我去看看明志?！比顦I(yè)浩說著起身出了屋。

    牛車上。阮劉氏看著侄女問道?！澳锼遣皇怯惺裁词?？”不對啊，看著挺好的，能吃能睡。

    “有點(diǎn)記不住事，好像?！比畛跣阏f得含糊。

    阮永氏愣了下，有點(diǎn)懵。“記不住事？這是要癡傻？”

    “還不知道呢，所以說胡爺爺過來看看?！?/br>
    阮劉氏和阮永氏對視眼。如果婆婆真得癡傻，她倆可就有得忙了。要是家里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倪€好，眼下家里也不平安啊。

    “甭管初一十五，咱明兒去趟廟里吧?！比顒⑹闲幕诺暮?，菩薩要保佑老阮家啊，婆婆這節(jié)骨眼上可不能出事，不說出嫁的閨女，家里還有個(gè)懷著孩子的兒媳呢，要是婆婆有個(gè)啥，總不能全讓妯娌來忙里忙外，她就是事情再多也得搭把手，這是要累死她呢。

    阮劉氏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早逝的二妯娌，感嘆了句?！耙菢I(yè)山娘還在，也不至于連喘氣的功夫都沒。”

    “去。明兒清早去廟里?！比钣朗闲挠衅萜??！罢f起業(yè)山娘，業(yè)山這孩子，翻了年就十八的啊，得給他說趟親才成，如果娘真有個(gè)什么事，又得耽擱他?！?/br>
    “你不說，把這岔事給忘了?！比顒⑹吓牧讼履X子?！耙?，一會去趟鎮(zhèn)里？跟二弟叨叨話，看看業(yè)山是怎么想的?！?/br>
    二房清早就進(jìn)了鎮(zhèn)里晚上才會歸家，白天不在村里，就是想竄門也沒地方竄。

    說著話就進(jìn)了杏花村，陳家就在村頭，沒幾步的路，牛車就停到了陳家的屋門前，眾人下了牛車，阮文善去栓好牛車，阮劉氏等人先拎著吃物進(jìn)了院子。

    剛進(jìn)院子，就碰見了在陳家做工的婆子。這婆子也是姓陳，跟陳家有著七拐八彎的親?！坝H家屋里坐，我這就去泡茶?！?/br>
    她的聲音頗大，連屋里的人都能聽得清楚，很快陳子善夫妻倆就走了出來。

    不算今天，阮劉氏也僅隔了兩天沒見到閨女，眼瞧著她是越發(fā)的見瘦，臉色泛白，憔悴的不成模樣，還沒開口說話，先捂著嘴泣哭了起來?！拔业暮⒆訃?，你惦著念著你婆婆，你也要顧顧自己的身子啊，你都這樣了，我那可憐的蓉蓉得餓成什么樣?！?/br>
    陳子善滿心苦澀，張了張嘴，才喊出。“娘。”又往后看了看。“三嬸。”對著曲陽夫妻倆笑著略略頷首。

    “娘你莫哭，外面冷，咱們屋里說話?！比钊缧惴鲋赣H往屋里走。

    這時(shí)，阮文善進(jìn)了院子。陳子善迎了過去?！暗??！?/br>
    “進(jìn)屋吧?！比钗纳普f著，往屋里走，低聲問?！八棠踢@兩日怎么樣？好點(diǎn)了沒？”

    “還是老樣子。”說起母親的病，陳子善整個(gè)人都是灰的，透著無力。

    進(jìn)了堂屋，阮劉氏急切的問?！叭厝啬?？”

    “蓉蓉剛睡著?！比钊缧銘?yīng)著。

    阮劉氏對著女婿說?！八棠踢@么病著也不是個(gè)辦法，要不，送到縣城去看看？都說縣城里厲害的大夫多著呢。”

    陳寡婦舍得折騰自己，不怕去掉半條命，舍得折騰他兒子，可她這當(dāng)娘的，卻舍不得閨女和外孫女。

    “我和如秀也是這么想，可這天著實(shí)冷，到縣城太遠(yuǎn)，胡大夫也說，娘現(xiàn)在的身子骨經(jīng)不起這折騰?！标愖由频拿加钌铛?，都有了淺淺的痕跡，可見他這些日子有多煎熬。

    阮文善接道?！叭タh城花高價(jià)請個(gè)大夫過來替她奶奶看??？”

    “我們倆正商量著呢，爹娘你們來的正好，我想請大哥和二哥幫個(gè)忙去趟縣城請個(gè)大夫過來。”阮如秀說著。

    阮初秀便問?！按蟾绾投缍紱]去過縣城呢，不說這事，就說找大夫吧，縣城大夫那么多，大哥和二哥哪里知道找哪個(gè)大夫好？”

    “我問過同窗，他們都說濟(jì)仁堂的柳大哥醫(yī)術(shù)高明，且性情極好?！标愖由瞥雎?。

    “初秀說得對啊，業(yè)興和業(yè)浩沒進(jìn)過縣城呢，再者，你二嫂正懷著孩子，業(yè)浩不能離家啊?！比顒⑹峡戳搜矍枴！耙?，阿陽你和業(yè)興去趟縣城？你去過縣城也比較熟悉?！?/br>
    曲陽聽著猶豫了下?！耙残?。”他實(shí)則不太想出門，去縣城一來一回得兩天，他放不下家里。

    “我和孩他爹會顧好家里的?！比钣朗现琅霭鸭依锏哪镓砜吹糜卸嘀匾?。

    說了會子話，眾人就去了次間看陳寡婦。

    他們進(jìn)去時(shí)，陳寡婦還在睡覺，雖說她有了點(diǎn)年紀(jì)，平素看著卻還是很見清秀，這會子躺在床上，和以前比起來就跟倆個(gè)人似的。

    “老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說病就病，簡單的一個(gè)風(fēng)寒，怎么就老是好不了呢，看把一家子折騰的，多受罪?！比顒⑹险f著說著，聲音都有點(diǎn)哽咽，坐到了床邊，握住陳寡婦的手?！八棠棠愕猛ψ?，可不能出事，看看孩子們，就連幾個(gè)月的大蓉蓉都遭罪呢。”

    “會開眼的，老天總會開眼的?！比钣朗习参苛藘删洹！岸紩闷饋淼??！?/br>
    妯娌倆念念叨叨的說著話，不想驚憂了睡著的陳寡婦，聲音很低。屋里很安靜，透著沉重，像是胸口壓了石頭，有些喘不過氣。

    說了幾句，阮劉氏松開了陳寡婦的手?！霸鄢鋈グ桑屗棠毯煤盟??！?/br>
    離開陳家時(shí)，阮劉氏看著閨女和女婿，含著淚的叮囑著?！澳銈儌z要顧好自己的身子，別仗著年輕，只有你們好著，才能精心伺候著她姥姥，她姥姥的病才會好起來。要是你們也倒下了，家里誰來撐著？是不是這么個(gè)理？”

    “娘。放心罷，我很顧好如秀母子倆，不會讓她們出事?！标愖由普f得鄭重。

    阮劉氏看著他，久久沒有眨眼，一眨眼，眼淚就落了下來?！拔易允窍嘈拍愕?，知道是好，才把閨女嫁給你?！?/br>
    送著阮家人出門，目送著牛車一路遠(yuǎn)去，直到看不見，阮如秀才收回視線，身子有點(diǎn)打晃，站在旁邊的陳子善眼明手快的扶住她?！跋眿D！”話里帶著驚慌。

    “我沒事?！本徚藭钊缧爿p輕說著，伸手揉了揉額頭?！熬褪怯悬c(diǎn)暈，這會好多了。我今天中午的藥好像還沒喝呢，你去看著娘，我得去把藥喝了?！闭f著，她低頭捂了下肚子。

    陳子善看著媳婦的動作，心里疼的厲害，把人摟進(jìn)了懷里?！巴竽泐欀c(diǎn)自己，你傷了身子，本來就得精心細(xì)養(yǎng)著，這般勞累是不行的。家里有陳大娘在呢，咱們多給兩百文工錢，讓她多顧著點(diǎn)娘，要是不行，咱們再雇個(gè)人?！?/br>
    “娘說的對，咱們倆可不能出事，家里還靠咱們撐著?！?/br>
    阮如秀被丈夫摟在懷里，臉埋在他的胸膛，聽到這話時(shí)，她嘴角微微的上揚(yáng)，心里松了口氣。

    阮文和見到阮家人過來，這可真難得，琢磨著可能是有事。“怎么這會過來了？”又著二兒子說了聲?！翱粗c(diǎn)鋪?zhàn)印！?/br>
    “剛從陳家出來呢。”阮文善應(yīng)著。

    阮文和又是泡茶又是往炭盆里添火，忙完，還從前面鋪?zhàn)永锬昧诵┏缘臄R桌上?！笆遣皇怯惺裁词?？”陳寡婦生病這事，他也知道?！叭厝厮棠踢@病還沒起色呢？你們都去了？怎么不過來跟我說聲，我也該去才是?！?/br>
    “沒把二房漏下呢，都算在里頭的?！比钣朗险f著?！澳昧诵└恻c(diǎn)蜜餞，還有六十文錢?！?/br>
    “三弟妹好啊，二哥在這里謝著你呢，多吃點(diǎn)，喜歡吃什么跟我說，我去拿?！闭f著，阮文和直接拿了一串錢過來。

    一串是一百文。

    阮永氏就數(shù)了六十文。“糕點(diǎn)和蜜餞是你今個(gè)早上送來的。”

    “哪能這么算呢?！比钗暮涂刹皇且郧暗男宰?，他管著雜貨鋪呢，生意還不錯(cuò)，手里有了錢，人也就大方些，再者，自媳婦走后，他才知道大房和三房有多好，把這好都記著呢，自不再是以前的白眼狼。

    阮劉氏笑著說?！敖又?。咱們說說正事，一會還要趕回家，把胡大夫接老屋呢，可不能再耽擱?！?/br>
    “什么要緊事？娘怎么了？”阮文和有點(diǎn)著急?！拔医駜涸缟峡此?，還挺精神的?！?/br>
    “娘，這兩天突然有點(diǎn)記得事。”阮文善聲音低低的說著。

    阮文和初初聽著沒聽明白，過了會才拐過彎來。“這要怎么辦？要怎么醫(yī)，跟我說，別擔(dān)心錢的事。”

    “人老了，總會這樣，咱爺走的時(shí)候，你也是懂事的，你應(yīng)該記得，他就有過這么段時(shí)間，總會忘事?！比钗纳茋@了口氣。

    “我們今個(gè)過來，說得不是這樁，還有樁事，文和啊，業(yè)山這年紀(jì)，翻了年就十八了，得給他尋摸尋摸個(gè)媳婦才行。”阮劉氏看著二叔，有些話沒說擺臺面上來說，依著二叔的腦子，應(yīng)該也能明白。

    果然，阮文和臉色頓時(shí)就變了。他為什么樂顛樂顛的拎著蜜餞和糕點(diǎn)去各家。也就是，看著過年，想起了媳婦，突然的想起大兒子該娶個(gè)媳婦了?？伤粋€(gè)大男人哪里懂得這事？只能讓大房和三房幫忙張羅著。

    “我也在想這事，可我一個(gè)大男人，我就是想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啊?！比钗暮蜐M臉無奈，腆著臉的看著大嫂和三弟媳?！斑@事啊，還得讓大嫂你們倆個(gè)幫著張羅張羅呢?！?/br>
    阮永氏本就有這意思?！皬埩_是不難，難就難在，不知道業(yè)山是怎么想的，日子啊，是倆口子自個(gè)過，總得他們相互有個(gè)意思才行?！?/br>
    “我倆呢，都是這想的。你看，趁著這會，飯館也不忙，把業(yè)山喊過來咱們叨叨這事？”阮劉氏試探著問。

    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阮文和立即起了身，笑得合不攏嘴?！靶欣?。我這就去把業(yè)山喊過來?！?/br>
    阮業(yè)山早就得到了二弟的話，知道阮家過來了不少人，好像有什么事。

    “業(yè)山，過去，你大伯娘和三嬸找你說話呢?！比钗暮鸵话牙鸫髢鹤拥氖滞舯阡?zhàn)永锱堋?/br>
    阮業(yè)成不待阮業(yè)山說話，就道?！叭绶判陌?，我會看著飯館?！?/br>
    “來了來了，我把業(yè)山拉過來了?！?/br>
    阮業(yè)山對著一層子人打了招呼，然后，看著阮劉氏道?！按蟛铮龐?，找我說什么事呢？”眉角眼梢全是笑，溫溫和和的。

    阮劉氏和阮永氏看著這侄子，真是滿意的緊，這孩子是越長越好啊，得給他尋摸個(gè)好媳婦，能把撐住家的，媳婦管著屋里，業(yè)山就能放心的在外面忙著生意。倆口子的齊心協(xié)力，這日子不就越過越好。

    阮業(yè)山這年歲吧，說不想媳婦肯定是假的，聽著倆位長輩的話，他也沒扭捏，就大大方方的說?！按蟛锖腿龐鹂粗ィ乙矝]什么別的要求，要能容事的，家里的倆個(gè)弟弟，我肯定得顧著，便是成了親，有個(gè)什么事，我也會顧著他們?！?/br>
    “長相呢？”阮劉氏問道。

    阮業(yè)山還真沒想過這事，伸手撓了下腦袋，帶了點(diǎn)憨意?！岸夹小Ｎ覜]什么要求，對方不嫌棄我就好。”

    “這孩子說得什么話，你這么好，哪個(gè)姑娘家會嫌棄，行勒，我和你大伯娘呀，就給你好生尋摸著?！比钣朗蠘泛呛堑恼f著。

    因著還要趕回村里，把胡大夫接到老屋去看看阮程氏。這事說定好，眾人也沒怎么磨嘰，上了牛車就往源河村趕。到了老屋前，曲陽留在牛車上，其余人都下了牛車回了屋里，阮文善駕著牛車往曲家去。

    將胡大夫接到牛車上，曲陽沒有跟著回老屋，他留在家里看著小平安。去老屋時(shí)，阮文善就跟胡大夫說起母親的狀況。

    “這事啊，還真沒什么法子可醫(yī)?！焙蠓虺烈髦?/br>
    阮文善也知是這么個(gè)道理?！澳芫従徱彩呛玫模鼇砑依锸露?，可不能再出事。”

    “目前出不了事，她身子骨還行?！焙蠓蚨加兄鴶?shù)呢。

    說著就到了老屋，阮興業(yè)三步并兩步將胡大夫扶進(jìn)了堂屋里。

    阮程氏和小悠悠說了會子話，沒了精神，這會正睡著呢，她也沒躺床上，就躺在藤椅里，她不愛躺床上，說屋里太冷清沒堂屋好。眾人也就依著她，將藤椅收拾成一個(gè)小床，放著厚厚溫暖的被褥。

    胡大夫仔細(xì)的把了會脈，寫了張方子?！按笥锰幨菦]有的，你們得有心理準(zhǔn)備，她這是老了，阻止不了這種情況，這藥呢，就是讓她稍稍的增點(diǎn)元?dú)?，見精神些。?/br>
    “我們都懂的?！?/br>
    ☆、第67章

    曲陽單手抱著小平安，生起小灶的火，淘米煮飯。因著是單手，動作不僅笨拙且緩慢，小平安乖乖巧巧的窩在他的懷里，好乖好乖，都沒有扭動或掙扎，黑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看著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