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源在朝中是內(nèi)閣尚書，這沈家辦喜事，京城一眾官員也都會(huì)前來恭賀一番，不過好在沈家并不高調(diào)，沈恪的婚事并沒有四處張揚(yáng)，若不仔細(xì)打聽，只怕還不知道這件事。

    沈恪迎娶戶部侍郎江家的嫡女，不得不說這江家女是高攀了沈家。江家對(duì)這門親事自然是十分看重，一路陪嫁的嫁妝浩浩蕩蕩，氣勢(shì)不凡。

    齊慕陽作為沈恪的長(zhǎng)輩，按理說是應(yīng)該要陪著去江家迎親，不過沈恪不提，齊慕陽自然不會(huì)多此一舉，跟著沈氏來沈家祝賀便是全了禮。

    因?yàn)樯蜚〕捎H，沈府里里外外都張羅開，掛著紅綢喜布，紅彤彤一片，廊檐下的紅燈籠十分顯眼，熱鬧非凡。

    “慕陽，你倒是一個(gè)人在這躲清靜?！狈缴僖庖荒樞θ莸刈吡诉^來，看見齊慕陽坐在這外院涼亭處十分悠閑，不禁笑著打趣了一句。

    齊慕陽眉毛一挑，詫異地望了方少意一眼，他倒沒想到方家居然也會(huì)過來道喜。

    這方家和沈家在朝中可一直都不對(duì)頭。

    方少意看出了齊慕陽的疑惑，坐在齊慕陽身旁，笑著說道：“父親派我過來，畢竟這沈家辦喜事，怎么也要過來巴結(jié)一下?！?/br>
    這話自然是玩笑，諷刺外面那些上趕著上門祝賀的官員。

    “大門那邊可忙著出題比試，你難道不過去看看？”

    因?yàn)槭谴笙驳娜兆?，沈恪作為新郎官自然要出去敬酒，這有人自然也出了題目刁難，其實(shí)就是變著法為沈恪造勢(shì)。畢竟沒有人會(huì)這么沒眼色，在沈家這個(gè)時(shí)候搶風(fēng)頭。

    “那你怎么又跑出來了？”

    沈恪眼神中透出一絲嘲諷，不屑道：“不過是阿諛奉承?！?/br>
    “不過我說慕陽你這沈閣老的外甥，要是說出去，只怕那些人也會(huì)圍過來，奉承你。”

    “那就過去吧！”

    齊慕陽一笑，起身朝著外院走了過去，他也不能一直呆在這，還未出涼亭，便看見沈麒走了過來，臉上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絲毫不見得當(dāng)初在酒樓時(shí)候的瘋狂。

    “慕陽，這位是——？”

    沈麒望了站在齊慕陽身旁的方少意一眼，頭微微一昂，笑著說道：“沈家二爺沈麒?！?/br>
    方少意眼睛一亮，打量沈麒幾眼，他也聽說過這位沈家二爺?shù)拿暋Ｉ蚣译m說家世顯赫，但治家有方，沈家子弟在外也都頗受贊譽(yù)，唯有這沈家二爺?shù)故且粋€(gè)奇葩，惡名不斷，而且還好男風(fēng)。

    就算是這樣，沈家也沒有人去管教這位沈麒，也不知惹出多少事。

    齊慕陽看著沈麒臉上的笑容，眼神一凝，沈麒倒是藏得夠深，在這沈家只怕也只有沈麒敢直呼沈星源的大名。不過有件事，齊慕陽一直都想不通，如果沈星源敢除掉沈麒的父親，那為什么又要留著沈麒？

    就看沈麒這般不把沈星源放在眼里，想來沈星源也應(yīng)該知道沈麒為何會(huì)對(duì)他這幅態(tài)度。

    難道是因?yàn)樯蝼枘赣H的緣故，沈星源才沒有對(duì)沈麒下手？

    “倒是對(duì)沈二爺久仰?！狈缴僖庑χf了一句。

    沈麒有些詫異，倒沒想到方少意會(huì)說出這番話，再一想方少意的身份，看見方少意和齊慕陽走得這么近，心里不禁明白了些許，拍了拍齊慕陽的肩膀，說道：“表叔，別怪表侄我沒提醒你，沈星源他可不喜歡方家人，你最好還是不要他們來往。要不然——”

    齊慕陽瞟了方少意一眼，看見方少意驚訝的目光，心里好笑，還沒說話，便看見沈家的管家李虎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匆忙行禮之后，便說道：“齊少爺，老爺在書房等著，說要見你?！?/br>
    沈麒眉頭一皺，旋即笑道：“表叔，你看這沈星源現(xiàn)在就來找你的麻煩了?！?/br>
    方少意同樣驚訝沈麒直呼沈星源的名字，再一聽沈星源要見齊慕陽，驚訝之色一閃而過，暗暗打量沈麒，他似乎找到了一個(gè)比齊慕陽更有趣的人。

    當(dāng)初沈氏便和他說過，沈星源有話和他說，他倒沒有驚訝，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跟著李虎去了沈星源的書房。

    不同于上次在迎客堂的不安和緊張，齊慕陽他倒顯得十分坦然，臉上甚至帶著笑容，即便他知道他馬上是要去見他的殺父仇人，想要?dú)⑺纳蜷w老。

    方少意和沈麒看著齊慕陽走了，倒是沒有離開，而是方少意和沈麒說起話來。

    沈麒雖然有些擔(dān)心齊慕陽，不過他不認(rèn)為沈星源會(huì)在這大喜的日子下手對(duì)付齊慕陽。至于面前這方家少爺，他明白方家和沈家的關(guān)系，不過這正是他在意方少意的原因李虎帶著齊慕陽去沈星源的書房，繞過長(zhǎng)廊，一路直走，相比起外院的喧鬧，這一路上倒是安靜下來。

    若是在這里殺人，就算是喊救命，只怕這個(gè)時(shí)候也根本就不會(huì)被人知曉。

    齊慕陽一路看著沈府院落景致，并未欣賞，而是在想哪里究竟適合藏人，要是突然冒出來一個(gè)人像菩提寺那般想要?dú)⑺瑫?huì)如何做？

    李虎看見齊慕陽暗自察看沈府的布置，心里一驚，不過兩年多未見，眼前這少年卻像是變了另一個(gè)人，截然不同，再不見當(dāng)初的緊張和不安，目光凌厲，似乎在謀算著什么。

    “到了！”

    李虎收回心思，推開面前的一間僻靜房間的門，低聲說道：“老爺就里面等著你。”

    書房并不算大，往里面是書案，還有書架，上面擺放著各式書籍，還有古瓶花瓷，書香味十足，雪白的墻上掛著各色書畫，又有詩詞題名懸掛于另一旁的書架旁，下方便是古銅角鼎焚香，另一邊的窗格上擱置著幾盆花草，更顯幽靜，別致。

    齊慕陽一進(jìn)門，便看見沈星源坐在書案前，手里拿著一副畫正在仔細(xì)品賞，聽見開門的聲音，并未抬頭，而是直接問了一句，“知道我什么叫你過來嗎？”

    “慕陽不知。”齊慕陽目光平靜，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才回道。

    “你馬上就要參加科舉考試，可有把握？”

    齊慕陽心里疑惑，但還是平靜地回道：“慕陽自當(dāng)盡力而為。”

    “盡力而為？”

    沈星源忽地一聲輕笑，又問道：“童試，鄉(xiāng)試，會(huì)試，殿試，你覺得你能過那一關(guān)？”

    齊慕陽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自然是從童試開始。因?yàn)辇R家本就在京城，倒是不必回鄉(xiāng)去考，只不過這若是真的想秋闈春閨一路考下來，那可就是真的很難。

    “慕陽不才，倒是盼著殿試?！?/br>
    沈星源放下手中的書畫，抬頭望著齊慕陽，眼角帶笑，起身朝著齊慕陽走了過來，說道：“你拜了崔太傅為師，又跟著蘇上學(xué)武，倒是不錯(cuò)?！?/br>
    齊慕陽不知道沈星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并沒答話，等著沈星源后面的話。

    “當(dāng)初我送你的那兩個(gè)字可還記得？”

    “敬之，慕陽時(shí)刻不敢忘?！?/br>
    沈星源一笑，逼近齊慕陽，直視齊慕陽，又微微低頭望著齊慕陽的右手，淡淡地說道：“不敢忘？說的倒不錯(cuò)，不過怎么辦，舅舅我倒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你這個(gè)殺過人的右手。”

    “要是讓人毀掉如何？”

    齊慕陽心里一緊，看著沈星源那幽深的眼睛，嘴角一勾，低聲道：“舅舅，別說笑了?！?/br>
    “你覺得我是在說笑？”

    齊慕陽點(diǎn)頭。

    沈星源笑了笑，眼神晦暗不明，忽地抬手一拍齊慕陽的肩膀，說道：“這可怎么辦？我打算毀掉你的右手?！?/br>
    齊慕陽抬手抓住沈星源的右手，臉色不變，嘴角帶笑，并說道：“舅舅，你要是這樣，慕陽只怕會(huì)忘了那兩個(gè)字。”

    沈星源臉色一變，右手顫抖，直直地盯著齊慕陽，面色有些猙獰，痛苦。

    齊慕陽嘴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若無其事地松開沈星源的手，只聽沈星源悶哼一聲，長(zhǎng)須一口氣，“呼！”

    “看來你是真的變了?！?/br>
    沈星源冷冷盯著齊慕陽，袖中的右手都在微微顫抖，他倒沒想到齊慕陽居然敢對(duì)他動(dòng)手，還真是出人意料。

    “舅舅你若是想毀掉慕陽的右手，不妨先顧著自己的右手?！?/br>
    齊慕陽目光淡然，毫不退讓，與沈星源凜然相對(duì)。

    沈星源哈哈大笑，仿佛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樣，轉(zhuǎn)身回了自己椅子上，冷聲說道：“我若是想要?dú)У裟?，又如何？?/br>
    “那舅舅便是讓慕陽無路可走?！?/br>
    齊慕陽朝著書案走去，看著書案上放著的文房四寶，手一伸直接拿過一支狼毫毛筆，“咔嚓”一聲脆響，便看見那支毛筆被齊慕陽捏成兩截。

    “無奈之舉，還望舅舅不要生氣?！?/br>
    齊慕陽面帶笑容，恭敬地行了一禮，雙手將手中的斷筆放在那副字畫上。

    一切如舊，屋子里唯有這舅甥二人淡然相對(duì)，十分安靜。

    第58章 54｜55

    如果可以，齊慕陽并不愿和沈星源撕破臉皮，只是很可惜沈星源容不下他。當(dāng)朝閣老，齊慕陽不認(rèn)為自己是沈星源的對(duì)手，可若是沈星源逼得他無路可走，那么他也就只有同歸于盡。

    “舅舅若是沒事，慕陽就先出去了?！?/br>
    說著，齊慕陽躬身行禮，轉(zhuǎn)身朝著門口走去。

    “你該不會(huì)以為拜了崔太傅為師，就后顧無憂了？”沈星源看著齊慕陽從容離去的背影，眼神一凝，臉色有些難看，忽地開口問了一句。

    齊慕陽腳步微微一頓，并未回頭，有些事已經(jīng)無須多言，他現(xiàn)在只需要提防，提防著沈星源對(duì)他下手。

    門“嘎吱”一聲響，齊慕陽走了出去。

    沈星源低頭拿起書畫上的那支斷筆，嘴角微微上揚(yáng)，低聲道：“看來你是真的沒把那兩個(gè)字放在心里?！?/br>
    出了沈星源的書房，看了一眼在外面守著的李虎，齊慕陽長(zhǎng)噓一口氣，面對(duì)沈星源這位權(quán)勢(shì)滔天的舅舅，他真的很有壓力。

    沈星源容不下他的右手，不肯放過他，那么他該如何應(yīng)對(duì)？

    李虎看齊慕陽出來，連忙上前領(lǐng)著，也沒多問，直接帶齊慕陽去外院，一路無言，靜悄悄的走著。

    當(dāng)初他曾問過崔太傅，沈星源有什么把柄，崔太傅搖頭，拋開沈麒告訴他的那件事，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對(duì)付沈星源。

    齊慕陽一路上都在想這個(gè)問題，如何才能扳倒沈星源，尤其是他現(xiàn)在身無功名，不過是一介書生。

    “你怎么會(huì)在這？”沈氏看見李虎帶著齊慕陽走過來，眉頭一皺，不禁問道。

    “剛才舅舅讓我去書房見他?！?/br>
    沈氏點(diǎn)頭，又問道：“你舅舅找你有什么事嗎？”

    齊慕陽瞥了一眼沈氏，看見沈氏身旁并沒有跟著丫鬟，心里明白沈氏只怕也是要去見沈星源，覺得沈氏的話還真是有些可笑，明明知道沈星源的打算，居然還如此淡然地問他。

    “舅舅他不過是叮囑我不能誤了學(xué)業(yè)，交代我?guī)拙洌吘箍婆e考試臨近。”

    沈氏眉頭一挑，她可不認(rèn)為齊慕陽說的是真話，她那個(gè)哥哥怎么可能會(huì)說這些話，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直接朝著沈星源的書房走去。

    “對(duì)了，你——”

    沈氏忽然想起一件事，喊住齊慕陽，眉頭微皺，直直地打量齊慕陽的那張臉，看著像是有些糾結(jié)，一時(shí)間都沒有說話。

    齊慕陽覺得奇怪，尤其是沈氏的眼神有些奇怪，剛準(zhǔn)備問沈氏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聽見沈氏開口說了一句，“不要——不要四處亂晃，別沖撞了貴人?！?/br>
    沖撞了貴人？

    齊慕陽心里更加疑惑，他這好端端地怎么會(huì)沖撞貴人，再說他現(xiàn)在外面的身份終歸是沈星源的外甥，前來道喜的人無緣無故又為何會(huì)刁難他。

    沈氏看著齊慕陽那張臉，也不過是突然閃過這樣一個(gè)念頭，猶豫之下，才交代了一句。看見齊慕陽疑惑的神情，沈氏臉色變淡，覺得自己想多了，不再多說，轉(zhuǎn)身離去。

    齊慕陽不大明白沈氏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尤其是還一直盯著他的臉看，眼神著實(shí)令人疑惑，一轉(zhuǎn)頭對(duì)李虎，問道：“李管家，前來道賀的人還有什么身份貴重之人嗎？”

    李虎也不明白為何沈氏單獨(dú)要和齊慕陽交代這一句，在沈府好端端的怎么會(huì)沖撞了貴人，搖頭說道：“前來道賀的賓客身份都十分貴重，齊少爺還是先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