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jié)
韶亓簫嘖了嘖嘴,分明是好意的話卻硬要弄成這么難受的說辭,他二皇兄大概也算得上是刀子嘴豆腐心了。 總而言之,一行人勉強裹了腹之后,韶亓簫一邊咬著叫人牙酸的野果,一邊提議核對一下他們收到的承元帝的秘信。 韶亓萱父子二人那邊只有一封秘信,不過卻是點明叫父子倆一起看的。 ——韶亓簫聽到這里的時候,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他家父皇也很明白這位二皇子的性格,才叫韶仝珺跟著看,好在旁邊及時勸著。 于是,同樣作為甜食黨、于是同樣齜著牙咬酸野果的韶亓萱父子,同韶亓簫交換了彼此的秘信看著。 不過片刻,韶亓萱首先放下了韶亓簫的秘信,上上下下打量了韶亓簫一會兒,然后用一副勉強控制了上挑的嘴角的面容說道:“我還以為你在父皇那兒一直都是特殊的呢,沒想到這次父皇倒真是沒有厚此薄彼,給了我們完全一樣的秘信?!?/br> 可不是么,按韶亓簫的記憶來看,這兩封秘信除了開頭的稱謂,后面簡直是一模一樣的——除了用寥寥數(shù)語交代自己的計劃之外,便是命令他們短時內(nèi)不得回京,而是前往博州去幫八皇子韶亓荿,若遇意外則見機行事便可,只是三人之間須得互幫互助。 他懷疑承元帝應該只是照抄了一份而已。 不過,韶亓萱這話卻沒有得到其他人的認同。 韶仝珺拉了拉父王的衣角,小聲道:“父王,如今江州一帶出了亂民,昌州受災情況也不好。皇祖父自然是要我們一起走,才好互相有個照應?!?/br> 韶亓萱哼了哼,沒有再說話。 韶亓簫也不去與他爭辯,只與朝他歉意地笑著的韶仝珺微微頷首。 他靜下來思考。承元帝擺明了是要引蛇出洞,他們這里換了替身,便是說明襄京城中的陣仗已經(jīng)擺開,而承元帝擔心他們會有危險,為保萬無一失才換了人,又支開他們?nèi)ネ踩珶o虞的博州。 這些事情都有承元帝安排,韶亓簫一點兒都不擔心。 他擔心的是,他眼下已經(jīng)離開了昌州的賑災隊伍,承元帝又囑咐短期內(nèi)不許他們寄家書回去,這么一來他與襄京城的聯(lián)系就斷了。萬一替身那頭真出了事,傳入京中的消息便是他出事,再加上長期沒有他的家書,那不是叫毫不知情的阿禾傷心么? 韶亓簫握了握拳。 當務之急,還是盡快趕到博州與八弟匯合,然后在他寄回去的信中做些手腳! * 襄京城中,卻沒發(fā)生韶亓簫擔心的事情。 蓋因趙攸瀚擔憂私自給韶亓簫送信提醒一事,會惹來承元帝的不滿,所以謹慎之下,他便打的是悄悄將信給韶亓簫的主意。 又恰巧,這次他派去的侍衛(wèi)都是麾下親近的精兵,其中一個少年時還近身跟隨過趙攸瀚好幾年,甚至不止一次地圍觀過趙攸瀚與妹婿的切磋。所以這個侍衛(wèi)認識韶亓簫不說,沒準兒韶亓簫還能覺得他眼熟。 因此,一行人便商量好了,等趕上賑災隊伍后,便由這個侍衛(wèi)扮成個災民混在百姓中間,然后認準了人,等挨近了悄悄將信遞過去,也不用怕韶亓簫誤以為他們不懷好意而不肯接信。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卻很骨感。 等到那個侍衛(wèi)在一群金甲寒鐵的羽林衛(wèi)中間見到那個看起來很像但完全不是七殿下本人的“七殿下”時,他著實吃了一驚,再看一邊的“二殿下”和“皇長孫”,也是莫名的違和,按下驚慌之后,幾個破衣裳打扮的“災民”在他的暗示下不著痕跡地離開了領取賑災糧的隊伍。 趙攸瀚的侍衛(wèi)都是行伍出身,認出了羽林衛(wèi)領頭的昭武校尉頗有兩人,確認過此人沒被調(diào)換之后,再聯(lián)想這次的任務就是暗中保護七殿下,幾人倒有了些想法,只是到底還需要請示趙攸瀚,于是他們簡單商議之后,便安排騎術最好的一個漏夜趕回襄京城稟告,其余人暫且留下來,暗中查探真正的七殿下的下落。 趙攸瀚接到消息,沉吟了一會兒,便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趙敏禾。 趙敏禾還算鎮(zhèn)定,她想了想,抬頭對趙攸瀚說道:“大哥,以我對七郎的了解,他在離京前那些舉止并未有任何不妥,他確實以為自己是去巡狩賑災的。所以如今這樣,應當是父皇的人在半途中安排他去了別處??伤F(xiàn)在究竟去了哪里?” 趙攸瀚已經(jīng)將此事反反復復地思量過,便說道:“這就要看陛下對他是如何期許的了?!?/br> 他站起身,透過窗棱望著大興宮的方向?!叭绻菹聦λ挠韬裢敲创丝趟麘斶€有別的重要任務,也許過不了多久便會秘密潛回京中;但若他只是一個引出貪狼的道具,那如今他只需自保就好?!彼D(zhuǎn)過身來,面對meimei,“你覺得他是哪個?” 趙敏禾漸漸清明,抿起嘴角道:“自然是后者?!?/br> “為何?” “若是前者,父皇就不會叫七郎與二皇兄和阿珺一起去,那樣既不方便七郎脫身,還容易被他們二人分了功勞。而且……阿珺,他還是皇長孫……” 趙敏禾心想,也許她一直都想錯了。 從她猜到可能會有人在昌州將韶亓簫除去開始,她便一直以為韶亓簫他們一路中,韶亓萱和韶亓簫兩個皇子是主角。但放到誓要奪嫡的五皇子韶亓荇的視野上來看,卻是韶亓簫和韶仝珺才是他的頭號目標?;蛟S,韶仝珺反而更招殺機。 韶亓簫是皇帝最喜歡的兒子,他確實有這個可能成為韶亓荇最大的絆腳石。但韶亓簫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他既不是嫡,也不是長!如果他能以自己的才干傲視其他皇子們,那還好說,可他這么多年來可從沒在眾皇子中一枝獨秀過!一個從未服眾過的皇子,成為太子的可能性一下子就小了! 而韶仝珺卻是正經(jīng)的皇長孫,是“實際上的皇長子”的嫡子。如此一來,嫡占了,長占了,至于賢,看韶仝珺如今的樣子,他也稱得上…… 趙攸瀚看了meimei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想得太多了!陛下要立也是立‘皇太子’,絕不會去立‘皇太孫’!” 趙敏禾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不服地說道:“大周歷史上又不是沒有先例。昔年太|祖皇帝不滿長子宣和帝,所以一早就立了先帝為皇太孫……” “那不一樣,”趙攸瀚老神在在地打斷了meimei,“太|祖子嗣稀少,安王、寧王與宣和帝一母所生,年紀又差得多,先帝被立為皇太孫時他們恐怕都還從沒想過那個位置,先帝又有太|祖皇帝全力支持,這個位置他當然坐得堅如磐石。而現(xiàn)在呢,陛下皇子皇孫眾多?;首又g相爭了這么多年,他們心中早有一本賬,誰能上位誰又不能,他們早已盤算得清清楚楚。到了最后關頭,他們也不是非得弄得你死我活不可。但若是突然之間再殺進來一個皇孫,只怕江山社稷都不夠這群皇子皇孫折騰的。就好比一個大戶人家,祖父跳過了自己眾多壯年的兒子,反而把家業(yè)全數(shù)傳給了一個在他們眼里還乳臭未干的孫子,只留給了那些年富力強的兒子們少許的rou渣滓,你說這家子還能不亂嗎?” 趙敏禾想起來她上輩子,往前數(shù)兩個朝代可不是發(fā)生過一樣的事嗎。那個朝代的開國皇帝嫡長子死了,于是將嫡長子生的嫡長孫立為了皇太孫,最后皇叔不滿,將已經(jīng)登基的皇太孫從皇帝寶座上拉了下來。 想到這里,趙敏禾也嘆了口氣,確實是自己想當然了。 * 趙攸瀚教育meimei的時候,康懷侯戴鴻卻滿頭大漢地在自己的書房里來來回回地踱步。 他走來走去,又猛地回身緊緊地盯著桌案上的楠木匣子猛看。但奈何他再望眼欲穿,原本該裝在匣子里、可以調(diào)派宮禁宿衛(wèi)的左衛(wèi)上將軍腰牌已經(jīng)不翼而飛了! 第212章 當年北翟之戰(zhàn)后,戴鴻憑著自己的戰(zhàn)功不但封了侯,還被封了十六衛(wèi)之一的左衛(wèi)大將軍。這已經(jīng)是正三品的大員,一般武官可能極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官位。 可戴鴻的野心不止于此。 之后的幾年,戴鴻依靠自己的能力和暗地里養(yǎng)的那些死士,以及一點點運氣,又在左衛(wèi)里頭上了一個臺階,成了左衛(wèi)第一把手的上將軍。 戴鴻橫觀十六衛(wèi)之中,也就如今身為左監(jiān)門衛(wèi)上將軍的趙攸瀚年紀比自己小了幾歲,其余那些上將軍、大將軍什么的,哪個不是熬得白發(fā)蒼蒼才攢夠了資歷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