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我終于找到你了……” 第60章 r60 背陰的暗巷中刮過一陣風(fēng),又陰又冷。不遠處,云黙卡住了一個黑衣男子的脖子,將他抵在墻上,正要揮拳,卻又被另一個黑衣男纏住,不得不松了手。對面陳舊殘破的電線桿上,一只灰色的壁虎飛速爬過,長尾巴掃過上面招貼著的號召殺光異教徒的傳單,帶起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 眼前的世界分明還在如常運轉(zhuǎn),可這些所見所聞的一切似乎都離喬心遠去了。她所有的感官都被身后緊貼著她的堅實身軀所占據(jù),她清晰地感覺到那透過罩袍源源不斷地傳送給她的溫度,那軀體的每一次輕顫,那壓在她肩頭讓她有些支撐不住的重量,還有隔著黑紗在她耳邊的沉重呼吸…… “……展嶼?” 喬心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她這才發(fā)覺自己自從離開華國后,就刻意回避著一次也沒有發(fā)出過這個名字的音。 “是我,”身后的懷抱又緊了緊,緊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別怕?!?/br> 喬心想吼他,想問他跑到這里來干什么,他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可她沒辦法裝傻,他顯然是追著她來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你先放開我?!彼母鷤€會移動的黑布口袋似的,虧他也認得出來她!他就不怕抱錯了人,被道德警察當(dāng)成調(diào)戲有夫之婦的流氓抓起來抽鞭子? 等等,有夫之婦?! “快讓他們住手!”喬心看向纏斗中的三個人,急得直跺腳,“別打了?。 ?/br> 展嶼閉了閉眼睛,極力從剛見到她時的激動情緒中平復(fù)下來。他不敢數(shù)自己都有多久沒有觸碰到她了——他有時候甚至都不敢合眼,天知道他每次夢到她陷入各種危險時,他有多害怕、多想毀滅一切? 他不是沒注意到懷中的嬌軀消瘦了許多,還一直僵硬著沒有給他絲毫回應(yīng)。他咽下心中的苦澀,依言讓黑衣人住了手,卻仍是抱著她沒有松手。 云黙一直分心注意著這邊,在看到喬心被人抓住的時候就急著想過來,只是無奈被那兩個人纏著脫不開身??蛇@兩人的身手像是經(jīng)過專業(yè)的軍隊訓(xùn)練,出手卻分明留有余地,這情況太不對勁,所以在對方突然收手時,他也不再糾纏,而是飛奔向喬心身邊。 走到近前,他倒是一眼就認出了展嶼。他瞇起了眼睛,厲聲道,“放開她!” 喬心看不見展嶼的表情,只能用手肘頂了頂他,“快松開,你弄疼我了?!?/br> 展嶼緊盯著云黙,這近兩個月來,都是這個男人以丈夫的身份伴在喬心左右。他可真不喜歡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啊……半晌,他緩緩地松開了胳膊?,F(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喬心重獲自由,迅速地回轉(zhuǎn)過身來,待她看清展嶼的模樣,一下子愣住了。 他一副當(dāng)?shù)厝说拇虬?,一身蒙塵的舊衣,完全不像以往的優(yōu)雅講究。他比之前憔悴了不少,即便有假胡子的掩蓋,她也一眼就注意到他凹陷的兩頰和蒼白的臉色,只有黑亮的眼眸中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專注,仿佛整個世界中只能看到她一個人。 她的心一悸,又想到生死不知的父親,還是移開了視線,站到了云黙身邊,假裝沒有注意到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那一瞬間的黯淡。 “我讓人守著這附近,暫時不會有別人過來?!闭箮Z望著喬心,放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盡量讓語氣平靜,“喬伯父的事情,是我的責(zé)任。當(dāng)時我命令過阿齊茲立刻停止搜尋,但我沒考慮到他沒有聽命行事。而且,在那之前,我的確要求過他如果找到喬伯父,要先行扣下他,因為我不確定他當(dāng)年收養(yǎng)你的居心?!?/br> “我不會為自己狡辯,無論如何,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多吩咐那一句,可能阿齊茲也不會這么上心?!?/br> 他弄清楚了喬安格一事的來龍去脈,就明白了過來,如果喬安格出了什么事,喬心可能永遠也不會原諒他,所以救回喬安格是他唯一的希望。 “但是心心,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阿齊茲在那之后沒多久就死了。”他對上喬心震驚的眼神,“我不希望你一個人去涉險?!?/br> 杵在一旁沒被當(dāng)成人的云黙心中也十分驚訝,阿齊茲不是被組織控制住了嗎?怎么會死了?更重要的是,他為什么不知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查到了納賽爾的位置?”展嶼忽然轉(zhuǎn)換了話題。 沒待云黙出聲提醒這人不一定可信,喬心就點頭承認了,“是的,我們正打算把方位圖傳送出去?!?/br> 展嶼在聽到“我們”二字時禁不住皺了皺眉,但他顧不上糾結(jié)這個,因為他有更大的擔(dān)憂—— “我建議你先壓下這個情報?!?/br> “為什么?”云黙忍不住出聲了,壓下這么重要的情報不發(fā),他打的什么主意? 展嶼連個眼神都沒給他,而是繼續(xù)對喬心認真地解釋道,“所謂的反恐聯(lián)盟并不是鐵板一塊,背后的勢力各有目的,你遞出去的情報有很大幾率會先經(jīng)過美英盟軍之手——不要忘了,最先把極端分子名單的新聞爆出去、縮短了喬伯父的轉(zhuǎn)移時間的,就是英國媒體。在有些人看來,擊斃納賽爾的優(yōu)先級,或許會遠高于營救喬伯父?!?/br> 喬心沒有注意到云黙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展嶼卻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反應(yīng),不禁在心中冷笑,果然不出他的意料。 她蹙起了眉頭,“你是說,他們得到納賽爾的位置后可能會決定立刻突襲,而這樣無疑會打草驚蛇,之后我就更難找到爸爸了——甚至連我也可能會有危險?” 展嶼點了點頭,她果然一點就通。 “總之,這是一趟渾水?!彼锨耙徊剑x她更近一些,垂眸憐惜地注視著她藏在黑紗后的明眸,語氣溫和地輕聲安撫她,“我知道你因為曾經(jīng)救過納賽爾而一直內(nèi)心不安,你想讓他盡快得到應(yīng)得的下場。可是心心,你只不過是盡了自己作為醫(yī)生救死扶傷的職責(zé)而已,更何況你那時根本不知道他是誰,而且是處于被脅迫的狀態(tài)。他所犯下的惡行、他的罪孽,并不是你的錯,明白嗎?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不需要自責(zé),也不用急著彌補。” 云黙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他完全沒想到過這一點!怪不得喬心此行的目的明明是救父親,卻這么積極地探查納賽爾的行蹤…… 喬心緊緊地攥著罩袍的袖口,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貝齒緊咬著唇瓣。她從來不敢訴之于口的愧疚,他居然全明白了…… 每當(dāng)她聽聞大批的異教徒被納賽爾的“戰(zhàn)士”屠殺虐待,每當(dāng)她目睹那些暴尸街頭的平民,看見被鐵鏈鎖著像牲畜一樣驅(qū)趕著的女奴時,她都會忍不住想,如果她當(dāng)時沒有橫插一手,而是任由納賽爾死去,這些人的命運會不會不一樣?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可她無法對任何人傾訴。她在展嶼的身邊找到過一時的安寧,甚至沉溺其中而無視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可那只是把他們的關(guān)系引向了另一個錯誤罷了…… 展嶼看著輕顫著搖搖欲墜的喬心,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將她擁進了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像往常她被噩夢驚醒時一樣,不住地在耳邊柔聲安慰她。就讓他再趁人之危一次吧!起碼這會兒她不會抗拒他,即便她心中可能還是怨恨著他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這樣直白地揭破她的想法??蛇@關(guān)乎她的一舉一動,在這個暗流洶涌的危險環(huán)境中,他不希望她為了那些根本不需有的負罪感而去冒險。 她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直到他這次查到她曾經(jīng)救治過納賽爾,他才明白過來,原來那些糾纏折磨著她的噩夢,歸根結(jié)底是她自責(zé)于自己為這個十惡不赦的恐怖分子頭目延續(xù)了生命。 他應(yīng)該早點察覺到她一直以來所受的煎熬、所承受的重壓的。他會為她驅(qū)趕走一切陰霾,終結(jié)所有的噩夢。 守在不遠處的黑衣人輕聲吹了聲口哨,提醒他們有人往這個方向來了。 展嶼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喬心,低聲交待她,“你要小心一點,一切以安全為上,我會派人保護你,有情況要及時通知我,記住了嗎?” 喬心像驀然從夢中醒過來一樣,倏地抬起頭來,抓住了他的袖子,“你去哪兒?” “別擔(dān)心,”展嶼笑著捏了捏她的手,“我就在你附近?!?/br> 他又轉(zhuǎn)向云黙,帶著幾分不甘吩咐他,“保護好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