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你，素來冷靜沉穩(wěn)，”殷廷謹有些無奈地說道。

    這一架打的可是驚天動地，孫炎直接被他打的爹娘都不認識了，還有其他幾家少爺，瘸腿的瘸腿，斷胳膊的斷胳膊。裴世澤帶著的都是些火器營的，整個大魏最精銳里的部隊，里頭的軍士哪一個不是驍勇善戰(zhàn)的，就那幾個酒囊飯袋的少爺，便是人數(shù)是他們的兩倍多，最后還是被打的哭爹喊娘的。

    “圣上，此事都是微臣一人之責(zé)，還請圣上處罰微臣一人，”裴世澤沉聲說道。

    殷廷謹聽得都氣笑了，當(dāng)即便問他，“打架倒是一起打的，如今這責(zé)罰你是準(zhǔn)備一個人擔(dān)著了？”

    還跟他談義氣，那怎么打架的時候，就沒想想后果。

    昨個才打完架，今個彈劾他的折子就跟雪花片一樣地，到了他的案桌上頭?；实劬褪怯幸庖蛔o他，都繞不過去。

    一大清早，康安侯便進宮來哭訴，說他那嫡次子叫人給打的，眼青鼻腫不說，身上斷了好幾處，只怕不在床上躺著個兩三月，是好不起來了。

    本來清流一派，就看裴世澤如眼中釘一般，畢竟他是在先靖王封號之爭中，可是頭一個站出來支持皇上的。如今待著他的錯誤，自是一窩蜂地全沖了上來。

    都察院的那些個御史，各個義正言辭，瞧著他們的折子，皇帝都要以為裴世澤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千古大罪人了。

    只是裴世澤自個倒是好，反正一口咬定，我就是揍他。人是我打的，后果我也愿意承擔(dān)，而且我還一個人承擔(dān)。

    “你別以為這次會糊弄過去，只怕連內(nèi)閣那幫人，都要到朕的耳邊嗡嗡個不停，”皇帝瞧著他，還是生氣地說。

    裴世澤倒是不害怕，只說道：“皇上只管處罰微臣，微臣愿意領(lǐng)受?！?/br>
    說來說去，都是這句話。

    誰知就見此時，有個小太監(jiān)趴在門口，小心地朝著里面瞧了好幾眼。楊步亭瞧見了，便是悄悄地走了過來。等一出來，便輕斥道：“探頭探腦地做什么呢。”

    這小太監(jiān)乃是楊步亭的干兒子，說來也真是巧，那模樣長得還真和楊步亭有幾分相似呢。

    “紀(jì)姑娘來了，在外頭鬧著要見皇上，奴才實在不敢攔著，”小太監(jiān)輕聲說道。

    小太監(jiān)叫楊柳，這姓啊也是認了楊步亭之后改的，是個機靈又懂得上進的。所以楊步亭也格外看重他，時常便指點他些門道。他們這些跟在圣人身邊的，最緊要的就是要伺候好圣人，得揣度著圣人的心思。不能說摸個十成十的，可是*不離十，卻還是要的。

    所以楊步亭早就交代過他了，這位紀(jì)家小姑娘可是極得圣人的心，待她一定要客氣再客氣，恭敬再恭敬。但凡是她過來了，一定要第一時間稟告進來。

    所以楊柳這不就立即進來稟告了。

    楊步亭一聽是這位小祖宗來了，趕緊出門，就見她站在門口。

    “見過姑娘，”楊步亭立即給她請安。

    紀(jì)清晨瞧見了他，趕緊便問道：“楊公公，裴世子可是在里頭？”

    她今個一早便進來給方皇后請安，就是想著今個舅舅要是召見裴世澤，便立即過來。昨天裴世澤可是為了她，才把那個姓孫的打的爹娘都不認的。

    只是中途時，裴世澤立即叫人把她和裴玉欣都帶走了。大概是怕她們兩個姑娘牽扯在其中，會壞了名聲。

    她被送回家后，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夜沒睡著。

    待今個早上她瞧見爹爹的臉色不好看，便偷偷問了曾榕，才知道昨日他們打架，竟是已經(jīng)驚動了京兆尹。

    紀(jì)清晨也顧不得旁的，趕緊進宮來，就想著在舅舅跟前替他求求情。畢竟都是因為她，柿子哥哥才會當(dāng)街與人打架的。

    結(jié)果沒想到，舅舅一直都在接見朝臣，她竟是不得空。待知道裴世澤進了勤政殿，她才匆匆趕了過來。

    “圣上正在里頭與世子爺說話呢，”哪兒是說話，就是單方面地罵人，可是楊步亭瞧著她一臉擔(dān)憂地模樣，便沒敢說出口。

    不過也是，畢竟世子爺如今已與紀(jì)姑娘訂了親事，如今出了事，難怪紀(jì)姑娘會這般擔(dān)心。

    “楊公公，你能進去通傳一聲嗎？就說我有急事想見舅舅，”紀(jì)清晨著急地說道。

    楊步亭為難，這會皇上正在里頭罵人，可是若是不通傳他又怕紀(jì)清晨以為自個是故意為難她。紀(jì)清晨已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繡袋子，伸手遞給楊步亭，笑道：“說來年節(jié)里見楊公公忙碌，便沒來得及給。這會還沒出正月，倒也不算遲。”

    說著，她便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楊步亭手中。

    楊步亭一驚訝，忙是道：“姑娘，這我可不能要啊?！?/br>
    紀(jì)清晨微擺手，“倒也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只不過是新年里頭圖個喜氣。就當(dāng)是個彩頭好了。若是舅舅還在與裴世子說話，那我就在這里先等著吧。”

    她倒是也不著急進去了，反正這會只怕舅舅該罵的也都罵了。

    楊步亭見臉頰泛紅，這會外頭的北風(fēng)呼呼地刮著，小姑娘的臉頰何等地嬌嫩，他趕緊引著里頭，說：“姑娘先到殿內(nèi)等著吧，老奴這就去通傳，還請姑娘您恕罪?！?/br>
    待楊步亭進了殿內(nèi)，就見圣上這會子面色已經(jīng)不似先前那般盛怒了，所以他行了幾步，走到殷廷謹?shù)纳磉?，低聲說道：“皇上，紀(jì)姑娘來了，在殿外頭等著呢?！?/br>
    他聲音雖輕，可還是叫裴世澤聽見了，忍不住地抬起頭。

    殷廷謹一聽，倒是笑了，連連搖頭，“這丫頭，真是……”

    女生外向啊，這才訂了婚事幾日啊，便開始擔(dān)心這小子了。不過殷廷謹沒說出口，不想叫裴世澤太得意了。要不然他還覺得這一架打地好呢。

    “皇上，這外頭刮著風(fēng)，”楊步亭又輕聲說了句，就見殷廷謹揮揮手，叫他去把人領(lǐng)進來。

    紀(jì)清晨一進到東暖閣，就瞧見裴世澤正跪在地上，這可真是把她心疼的啊。

    只是她斂了斂心神，便是上前給殷廷謹請安。

    殷廷謹叫她起身后，便是沒說話，只等著小姑娘開口呢。紀(jì)清晨垂眸瞧了一眼旁邊，裴世澤穿著一身墨綠底子繡寶相花暗紋嵌黑色襕邊地錦袍，此時他跪在地上，袍子前襟后擺鋪在暗金色地磚上。

    “舅舅，昨日裴世子打架的事情，完全是因我而起的，若是舅舅要責(zé)罰他的話，便也責(zé)罰我吧，”紀(jì)清晨噗通跪了下來，叫坐在紫檀木案桌后頭的殷廷謹，只覺得頭皮一麻。

    這小丫頭跪地太脆生生了，膝蓋碰在地上的聲音，叫殷廷謹都開始心疼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里頭竟還有紀(jì)清晨摻和在里頭。

    裴世澤皺眉瞧著她，這人是他帶著人打的，他可不想叫自個的媳婦過來求情。只是紀(jì)清晨這會可不看他，只管盯著上首的殷廷謹，繼續(xù)說道：“昨日我與定國公府里的三姑娘裴玉欣，約了一塊兒看花燈。結(jié)果我們在街上閑逛的時候，結(jié)果卻撞見那個孫炎仗勢欺人。我一時氣不過便上去與他理論，結(jié)果……”

    紀(jì)清晨說到這里，便哽咽地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