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百姓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皇帝出現(xiàn)在樓上，瞬間炸出激昂興奮的歡呼聲。隨即，烏泱泱一片，紛紛跪倒，向皇帝叩拜山呼之聲震天動(dòng)地，響徹云霄。

    百姓三跪九叩之后，宣武樓之上早已準(zhǔn)備搭建好的戲臺子拉開帷幕，皇帝與文物重臣，立即入座。

    樓下百姓，也可清楚地看見戲臺，可與皇帝同樂，共享佳節(jié)。

    華庭盛世，百姓安居樂業(yè)，皇帝百官，受萬人擁戴。

    這宣武樓之上的戲，比宮宴之上的表演更生動(dòng)鮮活，也是為了迎合百姓喜好。同時(shí)也有歌功頌德的作用。

    成青云無心看戲，在人群中尋找沾有泥土的鞋。

    文武百官正襟危坐，多半是端正得體地將鞋子掩于下裳之下。

    她看了許久，恨不得伸手將那些下裳統(tǒng)統(tǒng)掀起來。

    目光正逡巡見，便撞見了南行止看過來的眼神。那眼神警惕又審慎，似對她到處亂看的行為很是不滿。

    她快速地抬了抬腳，指了指鞋底，南行止蹙眉，也不知是否看懂了，只斟了一杯酒，定了定之后，起身。

    眾人見狀，將目光投向他。

    南行止舉杯，面向皇帝，說道：“皇上，臣祝皇上萬歲圣明，住我朝大好河山，永世太平！”

    話音一落，立刻有人附和，隨即也起身，向皇帝舉杯祝賀。眾人見狀，都紛紛起身，向皇帝祝福。

    成青云也立即起身，濫竽充數(shù)地舉杯，快速地用目光掃向地面的一雙雙鞋子，終于找到了那雙沾了泥土的鞋！

    她緩緩地抬頭，目光終究落在那人的臉上。

    原來是他！

    她握緊酒杯，若有所思。

    南行止循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頓時(shí)沉了沉。

    一場歡飲結(jié)束，成青云也多了一個(gè)心事和秘密。她來不及向南行止多言，便見成青嵐走了過來。

    “快到子時(shí)了，說好了要回去守歲，走吧?！背汕鄭箤⒁患L(fēng)遞給她。

    成青云并未遲疑，悄悄地往南行止那邊看了看，見他還在與其他人周旋，便沒去打招呼。

    隨成青嵐一同出了皇宮，直接往成府而去。

    “回去之后，恐怕得花點(diǎn)兒時(shí)間包湯圓，”成青嵐說道，“我在出門之前，將餡兒都準(zhǔn)備好了，讓丫鬟們將面發(fā)好了。希望煮好之后，能趕得上。”

    “肯定能趕得上的，”成青云說道，“我和你包湯圓的速度都不錯(cuò)的?！?/br>
    “而是，”成青嵐眉眼舒展，似山澗，溫和輕緩地流過白云霧靄間。

    車簾之外燈火與煙花交相輝映，光影闌珊搖曳而過，溫柔而綺麗。

    第253章 飲鴆止渴

    達(dá)到成府，兩人小憩之后，便入了廚房。

    廚房內(nèi)，果然已經(jīng)將所有的物件兒準(zhǔn)備好了，只等著包好湯圓便可。

    “多包一些，將父母的也一起包了。”成青嵐綰起袖子，修長的手指沾了些水，靈活熟練地包起來。

    成青云十指如飛，將面團(tuán)捏平，再放入適量餡兒，手指輕合，平展的面皮如花蕊含苞一樣合攏，再輕輕搓一搓，成為一粒珍珠般的湯圓。

    “這個(gè)我自然知曉，”成青云說道，“父親說過，母親愛吃桂花棗泥餡兒的，他自己愛吃紅豆沙餡兒的?！?/br>
    她將豆沙餡兒放進(jìn)面皮兒里，快速包裹。

    成青嵐聞言一笑，將一枚銅錢放進(jìn)湯圓里?！翱凑l能吃到?！?/br>
    成青云點(diǎn)點(diǎn)頭，“放心吧，在吃之前，我一定仔細(xì)檢查。”

    成青嵐淡笑，突然停了停，靜靜地看著她。

    “怎么了？”成青云不解。

    “臉上沾了面粉了?！背汕鄭拐f道。

    成青云抬手去擦，卻被他攔住，“會(huì)越擦越臟?！?/br>
    她干脆繼續(xù)低頭包湯圓，“無妨，等會(huì)洗了手再干凈就好了?！?/br>
    成青嵐略微蹙眉，放下手中的湯圓，用水快速?zèng)_了手，拿出手絹，輕輕地擦了擦她的臉。

    成青云怔了怔，無奈一笑，“都說了不要緊。”

    他粗糲溫?zé)岬氖种篙p輕地?fù)徇^她的臉，將些許淡淡的白面擦去，手指略微頓了頓之后，泰然自若的放下。

    一鍋湯圓包好，分不同口味依次下鍋煮沸，飽滿潔白的如珍珠，翻滾著浮出水面，互相擁擠，水面上十分熱鬧。

    湯圓起鍋，裝碗，再配上些茶點(diǎn)和清淡可口的小菜，兩人一個(gè)端著木盤，入了成青嵐的宅院。

    “還有兩刻便到子時(shí)了?！背汕鄭拐f道，“你打算守歲到什么時(shí)候？”

    成青云拿出兩雙筷子，選了自己最愛吃的豆沙餡兒湯圓，見成青嵐早已放置好了靈位，點(diǎn)上了香燭，再燒上了紙錢，便將父母愛吃的湯圓擺放在靈位之前。

    “先上香磕頭。”成青嵐將點(diǎn)好的香遞給她。

    她虔誠鄭重地雙手合十、跪下，口中念念有詞：“爹娘，新年到了，我和青嵐都挺好的……”頓了頓，又促狹一笑，“你們在天有靈不必?fù)?dān)憂我，我一切都好，就是青嵐，青嵐這么大了，男大當(dāng)婚，可他如今還不娶妻，真是不孝??！”

    成青嵐正點(diǎn)香，聞言雙手一頓，手中的香險(xiǎn)些折斷。

    “不過不要緊，我會(huì)幫爹娘看著他的。你們盡管放心好了。”

    說完，成青嵐重重地磕了三個(gè)頭，又將湯圓放好，“這是你們最愛吃的湯圓，我和青嵐親手做的。”

    成青嵐雙手合十站定，再磕頭，定了定之后，便上了香。

    兩人回到八仙桌之前，成青云先吃了一個(gè)guntang甜糯的湯圓，“你方才對爹娘說什么了？”

    成青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輕聲道：“總之不會(huì)像你一樣胡言?！?/br>
    “怎么算是胡言呢？”成青云不虞，正欲辯解，成青嵐蹙眉，冷聲道：“食不言，寢不語！父親教的規(guī)矩你都忘了嗎？”

    成青云抬頭看了看父親的靈位，雙眼紅了紅，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兩人慢慢吃著，窗外流光溢彩，火樹銀花，黑夜不眠。

    成青云突然感覺牙齒“咯噔”一聲，立刻捂住嘴，吐出一枚銅錢來。

    “??！”她欣喜地將銅錢給成青嵐看，“今年我有好運(yùn)啦！”

    成青嵐但笑不語，慢慢地喝了一口清湯。

    用過飯，兩人相對而坐，一同守歲。

    雖已過半夜，可都無睡意。華光轉(zhuǎn)朱閣，光影照琦戶，相對無眠，忽而便說起幼時(shí)往事來。

    兩人你一眼我一句，竟不覺時(shí)光過去大半，子時(shí)悄然臨近，煞那間，天地之中一片霹靂鞭炮之聲，聲音震天動(dòng)地，響徹云霄，萬人空巷，歡聲喧天，鼎沸繁華。

    滿府的人紛紛出來，打鬧著，歡笑著，互相拜年祝賀。

    “新年到了！”

    “新年好！”

    “辭舊歲！給壓歲！”

    這歡聲笑語，似成為一幅華麗溫馨的背景，深深地鐫刻在成青云的記憶之中。

    “你的壓歲錢，”成青嵐忽而遞給她一個(gè)紅包。

    成青云驚喜地接過來，放入袖中，連聲祝賀。

    “明年我可就不會(huì)再給你準(zhǔn)備壓歲錢了，”成青嵐說道。

    “我知道，”成青云笑意嫣然，“明年我就十八歲了，不需要壓歲了?！?/br>
    成青嵐輕輕點(diǎn)頭，片刻后，才說道：“若是困了，可以去睡了?！彼鹕?，正欲吩咐侍女伺候成青云入睡，成青云卻說道：“不用，我要守得長一些，這樣才可祈求更多的福氣……”

    成青嵐也不再多言，坐在她身邊，陪她守歲，一如往年一樣。

    他原本是與她說話提神，可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話也說得越來越模糊，忽而感覺肩膀輕輕一沉，卻是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著了。

    他輕輕轉(zhuǎn)頭，一動(dòng)不動(dòng)，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打破此時(shí)如夢的幻境。

    多少年了，他原本以為分離會(huì)是解除相思的解藥，也以為平常的親密也是解藥，可他大錯(cuò)特錯(cuò)了。

    這些分明都是毒藥！

    不知從何時(shí)起，他甘愿飲鴆止渴。

    了隱忍多年的毒癮，似乎就要壓制不住了。他沉默而急切地想要達(dá)成運(yùn)籌多年的計(jì)劃，如此，便可與她天涯海角，也可與她回歸蜀郡。

    或是睡夢中太不舒服，她眉頭緊蹙，臉色發(fā)白。

    他終究還是打算把她抱回房中休息，可還未行動(dòng)，便聽到門房謹(jǐn)慎的聲音。

    “大人，瑞親王府秦侍衛(wèi)求見，說是有要事，要立刻見成青云大人?！遍T房說道。

    成青云一頓，反問：“今夜可是除夕，竟也有要事？”

    “秦侍衛(wèi)說，是世子親自吩咐的，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馬匹，來接成青云大人離開了。”門房恭敬地說道。

    成青嵐臉色陰沉如霜，眼底隱忍灼烈的怒火。

    “大人……”門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你去告訴秦侍衛(wèi)，就說如果有任何要事，也請他明日再來，青云已經(jīng)睡下了?！背汕鄭挂蛔忠欢鹊卣f道。

    門房立即去傳話。

    成青嵐這才打算抱成青云回房休息。稍稍一動(dòng)，成青云便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歉然地看著他，“我竟然睡著了，你該叫我一聲的?！?/br>
    成青嵐搖頭，“不如先回房吧?！?/br>
    成青云拍了拍自己的臉，“再守一會(huì)兒，我能堅(jiān)持……”

    成青嵐起身，抓住她的手臂，輕松地將她扶了起來，“還是去睡會(huì)兒吧……”

    “大人，”話音剛落，門房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