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林淡在學(xué)問方面和林炎比起來,自然是拍馬不及。白天余道長給他們講課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了,有一多半沒聽懂。不過也不知道林大哥本身就學(xué)過,還是真的記憶力非常好,反正余道長講的那些,他都記下了。 在生意方面,林淡很有自信。雖然行商不屬于君子所為,但有錢總比沒錢好。當(dāng)家了三年的林蛋蛋,覺得他是做不出每個月去向長輩要錢花的行為來的。 “阿竹,你明天去一趟書局,把兩年來的賬冊都給我拿過來?!?/br> “阿節(jié),你看看莊上有沒有人會木工,不用太精細(xì),這幾天給我打幾個木架子出來?!?/br> “阿樂,研墨?!绷值芸飚嬒聨讖垐D,“你明天和阿福去城里找番商,看看他們有沒有這種花。如果有現(xiàn)成的最好,如果沒有,那問問他們有沒有種子,或者能不能盡快帶來。另外再去收兔子?!?/br> “兔子?”阿樂一呆,“大郎你要兔子作甚?” 林淡頭也不抬:“養(yǎng)著玩。反正你明天看到有人在賣的兔子,每個品種都買個一兩對帶回來。對了,記得讓阿節(jié)找人多打些兔籠?!?/br> 三十五貫錢,買地那是杯水車薪;但是買點花種和兔子什么的,簡直輕松。 整整三大車的兔子運(yùn)到莊上,不僅讓莊戶們跑出來看熱鬧,就是余道長也從山頂跑下來看稀奇。 胡澈更是直接就要上手去揪一只黑白花的兔子:“蛋蛋,你怎么買這么多兔子,咱們一個冬天也吃不完??!” “誰說拿來吃的?”林淡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這些可不是姑娘家養(yǎng)著玩的兔子,打理得比人都干凈。阿福大概都是直接從菜場買來的,三車兔子散發(fā)出的臭味,簡直能飄出三里地。 林和誠看著這么多兔子,笑容發(fā)苦,暗忖:大侄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對兔子感興趣的,反正這種“糊涂事”只有他會干;等他回去之后,這筆賬一定算在他頭上。 然后他發(fā)現(xiàn)用不著等他回去,林祖父就讓回來的林祥帶了口信給他:“老太爺說讓七爺盡早回去?!?/br> 林和誠沒精打采地應(yīng)了一聲,徑自回去收拾行李。他這幾天算是看出來了。胡家那小子雖然沒臉沒皮,可對上他們家淡淡似乎并不占優(yōu)勢。再說,莊子是林家的地盤,諒胡家小子也不敢多做小動作。 林蛋蛋不明白親爹的憂心,還站在兔籠前。 倒是胡澈和他瞎掰了幾句,擔(dān)心他腿傷,走上前略微扶了他一把:“不是用來吃,那你買那么多兔子做什么?” “用來生兔子?!边@倒是沒有什么好瞞的。他上輩子在兔子上賺了一大筆錢,培養(yǎng)出來的兔種個頭大、長rou快、強(qiáng)壯少生病、繁殖也快,缺點就是rou質(zhì)不太好,皮毛也糙了點。要不是中間出了意外,讓他一下子從林蛋蛋變成了林老大,他這會兒培養(yǎng)的另外一種rou質(zhì)更嫩的兔子,也應(yīng)該出成果了。 他又問阿福:“阿樂呢?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阿?;氐溃骸霸蹅兇蚵牭揭粋€番商有大郎要的花種,不過那人昨天就離京了。阿樂正騎了快馬去追。” 林淡點點頭,讓阿福去休息。這么多兔子,林祥自然會安排。 第二天,林和誠起了個大早,也沒講究什么,直接跑到林淡房里和大侄子道別:“小爹先回去,你別起來,躺著?!?/br> 林淡被摁著肩膀,只能窩在被窩里,從邊上掙扎出一只爪子,握住林和誠的手,不放心地囑咐:“爹,你回去記得趕緊把娘娶回家啊?!?/br> 林和誠假裝板起臉:“你還鬧?”臭小子一定是和胡澈待久了,滿嘴都說胡話。 “好吧?!绷值黄沧欤澳堑阌浀冒汛蠡ㄗ?,我看你向余道長要了不少丹藥呢?!?/br> 一提起那丹藥,林和誠就疼得心口直抽抽。 林家已經(jīng)算是非常開明的人家了。每個子女到了一定年齡,都會從公中撥給一兩樣產(chǎn)業(yè),當(dāng)做是私房。像林淡現(xiàn)在手上的書局就是。 林和誠這種在仕途上顯然不會有作為的幺子,除了公中所出的產(chǎn)業(yè)外,老太太還另外給了幾樣頗為賺錢的產(chǎn)業(yè)。他在這方面還算有點天分,手上的錢不算少。想想他給大侄子買山頭都不多做考慮,買幾顆丹藥卻心痛成這樣,背地里不知道罵了多少聲賊牛鼻子! 林七老爺前腳剛心塞塞地離開了莊子,胡澈后腳就鉆進(jìn)了林淡的房間,還直接順溜地爬上了床??上Я值驯蛔舆盟谰o,沒讓他成功鉆進(jìn)被窩。 “手松松,外面冷?!彼土值〉脑鹤诱f是相鄰,可中間也要穿過一段游廊。林家的這片園子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明明相距不遠(yuǎn)的路,非得弄得九曲十八彎的。他一大清早沒穿外袍就跑了過來,還真有點涼。 林淡想了想松開了手:“你不是每天早上都要練武的嗎,這會兒過來干嘛?”想想他上輩子的武藝,其實有一半是老大哥手把手教的。教導(dǎo)一個沒定性的小孩兒練武,教的人要比學(xué)的人吃力得多。 他林淡就算再缺心眼,也不至于將老大哥上輩子的付出全盤推翻。若是胡澈真的心思重一點,他去勾搭隨便誰,都比勾搭他這個對家里的事情啥都不知道的林蛋蛋強(qiáng)。 只是,任誰被騙了一輩子都會心有不甘。更何況是在兩家敵對的前提下,胡澈會平白無故花費(fèi)那么多時間精力,來應(yīng)付他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想也知道肯定有陰謀! 胡澈剛鉆進(jìn)被窩,舒服得舒了一口氣,擠過腦袋去蹭枕頭,就看到林蛋蛋不信任的小眼神,張口道:“我就是想來問問,等你生了小兔崽子,能分我一只養(yǎng)么?” 林蛋蛋一巴掌糊在胡澈臉上:“你才生小兔崽子!” 作者有話要說: 胡扯(~ ̄▽ ̄)~:來,這個蛋給你。 蛋蛋…(⊙_⊙;)…:干嘛? 胡扯(⊙w⊙):拿去孵。 蛋蛋(⊙▽⊙):你確定能孵出來? 胡扯(⊙w⊙):確定。 蛋蛋(⊙3⊙):哦,那你自己去孵個小阿妮出來吧。 第8章 同床共枕 林淡糊在胡澈臉上的巴掌半分力氣都沒用。 胡澈感覺自己就是被只暖烘烘的手摸了一把,抓住了就直接湊過去,成功搶占到一半枕頭。 枕頭總共才那么一點大,被胡澈這么一弄,兩個人直接就是頭碰頭。林淡覺得有些不適應(yīng)這樣的近距離,仰著脖子往后退了退,很快就被胡澈扣住后腦勺:“你腿還傷著呢,別亂動?!?/br> 林淡感到很不自在,就算是在上輩子,他也沒跟老大哥這么親近過。這輩子……這輩子他還沒滿月呢! 胡澈這個輕度傷患,成功欺負(fù)了一把林淡這個中度傷患:“咱們說好了啊,回頭你得分我一只小兔子。” 林淡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嗯?!币恢煌米佑譀]幾個錢。再說他養(yǎng)的是rou兔,又不是姑娘家喜歡的那種一根雜毛都沒有的雪兔,希望老大哥拿到手之后不會失望吧?不過老大哥竟然會喜歡兔子,難道不是只有姑娘家才喜歡小兔子么? 林淡完全不知道,其實胡澈心里面也是這么想的。蛋蛋竟然喜歡兔子,還了買了這么多兔子來生小兔子玩~于是,兩個人突然有了共同的興趣愛好什么的……一定是有哪里不對! 時間還早,林祥進(jìn)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兩人在睡覺,就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他們睡了個回籠覺起來,阿竹也帶著書局的掌柜來了。林淡的私房,胡澈自知不好參與,干脆找了個借口出去看兔子去了。 兩年的賬本加一起也沒多少,林淡一邊看,一邊笑,一小藤箱的賬本,看完也不到半個時辰。 這么點時間,書局掌柜卻等得額頭冒汗。在林大郎手底下做掌柜,是一件非常舒心的事情。林大郎不通庶務(wù),只要隔三差五能找到林大郎喜歡的文房和書籍,就萬事不管,甚至于他做的那些小動作,林大郎也渾然不知。 但是林淡和林炎可不一樣。掌柜的這點花招在他眼里粗糙得很。 他把賬本往桌上隨手一丟:“張掌柜,是吧?”根據(jù)當(dāng)時他讓阿竹把這掌柜帶來時的反應(yīng),他就知道他大哥大概都沒見過這個人。 “不敢不敢!”張掌柜坐在椅子上的半拉屁股立刻就蹦了起來,把背弓得跟蝦米一樣,“不知道東家有什么吩咐?” “哦?南溪巷的三進(jìn)宅子,西正巷的外室,對了,你那外室還給你生了個兒子。百日宴辦得挺熱鬧的?。俊痹诰┏情_鋪子,大多都被人整倒的,賠錢的不是沒有,但是賠成這樣的還從來沒見過! 南溪巷和西正巷在京城算不得什么金貴的地面,但也不是一個書局掌柜能在短短兩年時間內(nèi),就能夠買得起的! 要不是腿腳不便,林淡恨不得跳起來,把這狗膽包天的張掌柜給踹到門外去!他有臉每個月到主家面前哭窮,害得他現(xiàn)在手邊的私房銀才三十五貫……不對,買了那么多東西,三十五貫都沒有了。 張掌柜直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哆嗦地說不出話來。 林淡雖然不知道他大哥的為人,但從跟在他身邊的人,和周圍人對他的風(fēng)評就知道,林炎絕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甚至還頗為仗義。在錢財上有些疏忽,這對于林炎這樣地位的世家公子來說,只不過是小節(jié)。但這并不表示,他可以在這方面任人欺瞞到這種程度! 林淡喝了一口茶潤喉,慢條斯理道:“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回去自己看著辦。” 不過是一小會兒時間,張掌柜已經(jīng)滿臉驚嚇出來的眼淚鼻涕,腿軟得根本走不動路,幾乎是被阿竹拖走的。 林淡在外界的強(qiáng)壓下,鍛煉出來的氣勢可不同一般。別說原本林炎這樣還主要以功課為主的讀書郎沒有,就是林大伯父這樣的,在氣勢上也還差了一點。 張掌柜被嚇懵圈,阿竹其實腿肚子也有點轉(zhuǎn)筋。等把張掌柜搬上驢車,阿竹摸了摸額腦門上的虛汗,彎腰拍了拍腿,以盡可能快的速度跑回去,一進(jìn)門就跪下了。 “請大郎責(zé)罰?!?/br> 殘障人士林淡抓了一本書,剛翻了兩頁,被阿竹這一跪,弄得有些莫名:“怎么了這是?” 阿竹的腦門直接磕在地上,說道:“張掌柜的犯事,是小人監(jiān)督不力。” 林大郎是什么人物,這種商賈之事本來就應(yīng)該是他們這些下人給他打理清楚。然而他們非但沒有覺察到張掌柜的欺瞞行徑,連這一次的事情都是大郎提醒他了之后,他才想到去查的?!∷麤]想到張掌柜竟然敢如此大膽是真,但失職也是真。 林淡擺了擺手:“起來給我磨墨,吃一塹長一智,以后不再犯就行了?!闭l都不是完人,能夠面面俱到。他當(dāng)初剛進(jìn)商場的時候,也不是沒交學(xué)費(fèi)。 阿竹重重磕了一個頭才起來,腦門上一片通紅:“多謝大郎。新掌柜已經(jīng)找到了,最晚后天上午就能接管書局。大郎稍等,小人這就去拿筆墨紙硯來?!?/br> “嗯?!崩系粚?,小爹走了;老大哥……這輩子還管不著他。林蛋蛋用力體會了一下家里沒大人/山中無老虎的感覺,頓時覺得渾身的毛孔都透著舒爽。 現(xiàn)在可不是上輩子的時候了。那會兒從商是被逼無奈,為了一大家子上下活命,甚至連報仇雪恨都是其次的事情;至于現(xiàn)在嘛,那當(dāng)然得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 背后那人隔了十年才對林大伯、他大爹出手,說明他為了做下這次的事情,定然耗費(fèi)了許多。直到過了十年,才有信心讓林家真正遭受重創(chuàng)。只要針對調(diào)查,總會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十年,是一個足以讓樹苗長成棟梁的時間。林炎的死或許只是對方的一次試水,也未嘗不是因為對方現(xiàn)在還沒有足夠的力氣來對付林家。 幕后之人現(xiàn)在還扳不動林家! “阿竹,你去看看胡三郎在做什么?要是沒事,你讓他過來一趟?!?/br> 胡澈當(dāng)然沒事,蛋蛋傳召,就算有事也沒事,直接跑了進(jìn)來:“蛋蛋,什么事?” 林淡讓阿竹出去,等阿竹帶上門后,他才神色怪異地往胡澈的下三路掃:“你的……沒事了?”這兩天上課的時候,不是還不能坐凳子,和他一起躺在榻上么? 胡澈猛然一捂屁股:“沒事!”音量之大,把他自己都給嚇了一跳,趕緊清了清喉嚨轉(zhuǎn)移話題,“你叫我過來是有什么事情?” “嗯,有些事情想一起商量一下。我腦子不清楚,不記得了。”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澈哥還記得怎么想到去從軍的么?” 提到之前差點發(fā)生的慘劇,胡澈立刻嚴(yán)肅起來:“我想從軍不是心血來潮的事情。身邊熟悉一點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林淡在內(nèi)心呵呵,他就不知道自己文質(zhì)彬彬的老大哥,心里面還存著從軍的念頭。 “明年就要童生試了,你這時候怎么會突然就走了?是哪里聽到什么消息,還是覺得有什么好機(jī)會,一定不容錯過么?” “我是聽段子旻說的,保城關(guān)恐怕大戰(zhàn)在即。段子旻有族兄在保城關(guān),消息應(yīng)該可靠。” “段子旻就算有族兄在保城關(guān),戰(zhàn)事也不會直接告訴他。恐怕他也是哪兒聽來的。”林淡這么說著,在紙上寫下段子旻三個字,“段子旻就告訴你這件事情了?還是邊上有其他人在?” “有其他人。”胡澈又說了幾個名字,還把當(dāng)時那些人的話都給復(fù)述了一遍,最后添上一個人名,“還有,你也在。” 林淡微微一皺眉:“所以,你是當(dāng)時就確定了要去從軍?我當(dāng)時是什么態(tài)度?” “當(dāng)時是熱血沸騰,但并沒有確定一定要去。你當(dāng)時就是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后來……我準(zhǔn)備了一些東西,具體有……到了第二天傍晚,趕著城門關(guān)閉前出去的……這些事情,其實我把你帶回來之后,就已經(jīng)自己梳理了一遍,我爹也在查?!?/br> 林淡點點頭,在紙上迅速還原那幾天的場景。他問地很詳細(xì),甚至連衣著配飾都會問到,要不是胡澈強(qiáng)記功夫了得,恐怕還答不上來。 阿竹已經(jīng)送了兩刀紙進(jìn)來,最后又拿了朱筆。 林淡在有疑問的地方都圈出來:“準(zhǔn)備準(zhǔn)備,過幾天找同窗們來莊上聚聚吧?!?/br> 這回他和胡澈都出了大事,對外自然是各種語焉不詳,但是兩人這么長時間沒去書院,哪怕明面上掛著先生出去云游了的名義,也說不過去,他們肯定會私下里查探。好歹都是同窗一場,可不能真冷了交情——無論是真交情,還是假交情。 對此胡澈沒有意見:“也好,我們現(xiàn)在就把名單擬定下來,把帖子寫了,明天一早就發(fā)出去?!?/br> “時間就定在五日后吧?!蔽迦蘸笥袀€不大不小的節(jié),書院可以放三天假。 兩個人做事都不喜拖沓,當(dāng)下就忙碌起來。莊上的仆役們更是忙成了陀螺,心中暗暗叫苦,往年老太太辦個花會,都得提前一個月通知,這會兒卻只有五天!可是他們也只敢心里面抱怨兩句,面上卻是一個比一個勤快。 林大郎的才名如何和他們這些仆役們毫不相干;但是林大郎是未來的林家當(dāng)家,這一點就和他們關(guān)系大了。再說他們這個莊子在林家的地位一直是不尷不尬,明明花了大價錢,然而每年的出產(chǎn)連他們自己都感到羞愧。當(dāng)然,他們也少有機(jī)會高升。趁著這個機(jī)會,在林大郎面前露露臉,不說立刻就被調(diào)到林家主宅,就是讓林大郎留個印象,那也是大好事。 一切該安排的都安排妥當(dāng)后,林淡閉著眼睛想著從佩春鍛造坊內(nèi)傳回的消息——提領(lǐng)兵器的時間,和林炎出發(fā)的時間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