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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表哥見我多嫵媚在線閱讀 - 第111節(jié)

第111節(jié)

    但是關(guān)在詔獄里的犯人哪個不是亡命之徒,哪個身上沒幾件命案?哪個又能被贖罪?

    當(dāng)機會擺在面前時,誰還管什么王法?!

    第一間牢門大開后,更多的牢門紛紛開了。

    獄卒們撲向這些犯人,犯人們大叫著與他們打。

    李信蹲在高處的一座燈臺上,看到兩個死士被夾在無數(shù)人間,看到整座詔獄被他鬧得無比混亂。亂成了一鍋粥,亂得人人惶恐。在有人用驚懼的眼神看向他時,李信哈哈大笑。

    他被關(guān)起來,內(nèi)斂久了。

    陡然站起來,陡然胡作非為,陡然氣勢一放,那種無法無天、那種錚錚反骨,都讓人望之生畏!

    還會更亂、更吵……總之是犯了罪,總之是死局,不妨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呢?

    兩個死士在與李信對視時,忽然生了一身寒氣。他們看著對方子夜般發(fā)亮的眼睛,少年郎骨子里那種瘋狂與無畏,那種敢想敢做的風(fēng)格,讓每個守規(guī)矩的人格格不入,格格不入,又很懼怕。怕對方不走尋常路,怕對方拼死一搏,給所有人來個屠宰場。

    而眼下,詔獄就有往這個方向發(fā)展的傾向……

    當(dāng)詔獄亂成一片、眾獄卒無法應(yīng)付眼前境況,去尋找長官時,月明星稀的天幕下,騎馬行往詔獄的女郎已經(jīng)越來越近。轉(zhuǎn)個彎,眼看再過一條巷子就可以到詔獄了,聞蟬心中雀躍,面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聽到身后噠噠馬蹄聲。

    她心里疑惑這樣晚了怎么還有人走夜路?

    她御馬給身后人讓路,想讓后面的人先行。從后過來的人馬卻遲遲沒有越過她,聞蟬奇怪地抬頭去看,看到一張熟悉的中年郎君的面孔。她磕絆了一下,露出乖巧的笑,“姑父!”

    李懷安坐在馬上,看著這個侄女。

    侄女馬前跟著護(hù)衛(wèi),想來安全沒什么問題。聞蟬也看著姑父,李懷安和她這種偷偷摸摸跑出來的行為不一樣,人家是光明正大地出行——騎著馬,身后衛(wèi)士仆從們跟隨,規(guī)??雌饋聿恍?,燈火曲折地在身后蜿蜒。

    聞蟬微笑:“姑父,真巧啊。”

    李懷安淡淡道:“小蟬是去詔獄嗎?”

    聞蟬想了想,還是堅定地點了頭。

    李懷安剛才都沒表情,這會兒卻笑了,意味深長,“是啊,真巧。我也要去詔獄……既然如此,便同行吧?!?/br>
    聞蟬:“……”

    那個“真巧”被李郡守說得意有所指,聞蟬臉飛快地紅了,覺得姑父看出了自己的醉翁之意。然姑父悠悠然然地策馬行過她,不多提她那點兒小心思,聞蟬就當(dāng)做不知道。聞蟬厚著臉皮,跟上姑父的隊列。

    再過一條街,身后聽到了馬聲。

    這次不是馬了。

    眾人回頭,看到馬車停在巷口,青年郎君颯颯然,從車中出來??吹剿麄儯删笆?,“李郡守、舞陽翁主……也是要去詔獄嗎?真是巧。”

    聞蟬死魚眼:“……”

    在姑父翹唇回應(yīng)“真巧”的時候,她瞪了那個郎君一眼。多日未見江三郎,江照白剛露面,就是去詔獄。江三郎肯定是為她二表哥去的……聞蟬在心里算了算,扒拉來扒拉去,覺得二表哥今晚真忙,又得見姑父,又得見江三郎,后面還有個她。

    她不高興地撇嘴:這也太不巧了。

    三方同行,已到了詔獄近前,看到前方無數(shù)燈火徘徊。衛(wèi)士們守在門外,嚴(yán)正以待,像是出了大事一般。眾人微驚,急急往前去。而詔獄外指揮的廷尉滿頭大汗,就怕還沒有調(diào)來人,李二郎就帶領(lǐng)犯人們越了獄,他的人頭,明天就保不住了。

    這時候,他心里罵了那兩個給錢通融的死士不知道多少遍!

    如果不是他們,李二郎怎么可能從牢里出來?!還振臂一呼,萬人響應(yīng)?!這么個活菩薩,那幫該死的獄卒們是怎么得出“李二郎沉默寡言,并不危險”的結(jié)論的?

    一聽獄卒報說李郡守來了,該廷尉幾乎是痛哭流涕地滾過去,抱著李郡守的大腿就開始嚎:“求府君救命!”

    再看到后面風(fēng)度翩翩的江三郎,眼睛更亮,“求江三郎救命!”

    聞蟬:“……”

    求姑父救命,讓她頭皮發(fā)麻,覺得是不是表哥又闖了什么禍;求江三郎……

    聞蟬看眼旁邊文質(zhì)彬彬、風(fēng)采怡人的江三郎,突然想起來,江照白以前在長安為官時,擔(dān)任的就是廷尉一職,掌管詔獄。現(xiàn)任廷尉遇到了大麻煩,當(dāng)前任廷尉溜達(dá)過來時,就本能地抱大腿求助……

    當(dāng)對方磕磕絆絆哭著把他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后,李懷安挑眉,江三郎若有所思,而聞蟬,則帶著一種驚嘆敬仰的眼神,望向緊閉的詔獄大門。她已經(jīng)聽到了里頭的吵鬧聲,聽到了犯人們撞門的聲音。站在姑父與江三郎身邊,聞蟬并不害怕,她心里只對表哥佩服不已:走到哪兒,sao到哪兒。表哥連坐個牢,都這般與眾不同。

    李郡守在詔獄廷尉快哭瘋了的時候,才安排自己身后的衛(wèi)士去幫忙。江三郎曾為廷尉,他非常熟悉詔獄的構(gòu)造布置,在現(xiàn)任廷尉還在哭啼啼等援助的時候,李郡守提供人手,他提供思路和方法,一同壓下去內(nèi)亂……

    這場詔獄內(nèi)亂,花了一個時辰平息?,F(xiàn)任廷尉與李郡守達(dá)成協(xié)議,廷尉不上報今晚之事,李郡守把事情恢復(fù)原狀。當(dāng)牢門開第一道的時候,江照白與李郡守就進(jìn)去了。聞蟬猶豫了一下,并沒有跟進(jìn)去。里面一群亡命之徒,她要是進(jìn)去,只有添亂的可能性……

    廷尉在外面小房中備了酒菜,誠惶誠恐地請舞陽翁主去歇息,等那邊事情處理好了再說。

    聞蟬凄凄涼涼地在室內(nèi)桌前坐下,打了一會兒盹。某一瞬,感覺到眼前有人影,她驟然醒來,睜開眼,倒嚇了前方欲坐下來的郎君一跳。聞蟬認(rèn)出少年,揉了揉惺忪睡眼,含糊道,“三表哥,你也來了,真巧……”

    “真巧”兩個字在她喉嚨里過了一遍,冷水澆下來,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聞蟬眸子瞬時清亮,驚訝地看向風(fēng)塵仆仆站在她面前的少年郎君。

    李三郎李曄看到翁主這般震驚的眼神,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我受大伯所托,去城門那邊辦理出城事宜。車隊已經(jīng)等在城門口,良久不見伯父前來,就過來查看。我剛進(jìn)來,就見表妹你在這里坐著。”

    李曄解釋了前因后果。

    聞蟬語氣微澀:“城門……為什么……你們要在今晚出城?那我、我二表哥……你們打算在今晚帶他走?”

    李曄沉默了一下,點頭,“二哥的罪,伯父已經(jīng)與長安達(dá)成了和解。未免夜長夢多,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再加上會稽的戰(zhàn)事催得緊,我們打算今晚出行……表妹莫多心,我們已經(jīng)與你阿父阿母辭過行了。”

    “那為什么獨獨我不知道?”聞蟬站起來,“是不是我今晚不是湊巧出來……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就再見不到二表哥了?!你們瞞著我?全都瞞著我一個人?!”

    女郎面容多嬌,膚白如瓷玉,她嬌嬌小小地仰臉看著人,長睫如翅,烏黑眸中有水光閃爍。那水與黑色相融,如晶石般剔透。她紅著眼的樣子,難過的樣子,讓郎君心口一滯,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讓她不要再傷懷。

    李曄如被棒擊,頭皮發(fā)麻,手足無措。他唇動了動,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聞蟬。

    是了,所有人都瞞著她。因為她年紀(jì)小,因為她不經(jīng)事,怕她露出破綻。李二郎出的事,本就和她有關(guān)。曲周侯一家卻是防得很嚴(yán),絕不讓女兒在這個關(guān)頭與李二郎有一點關(guān)系。他們都是為了保護(hù)聞蟬,卻不知道聞蟬很傷心。

    門吱呀開了,冷風(fēng)從外罩入。

    聞蟬聽到身后少年平靜的聲音,“怎么就叫瞞著你一個人了?你以為你神通廣大,偷跑出來偷跑得這么順利,沒有舅舅舅母在背后的默許嗎?不然就憑你,能走到哪里去?”

    聞蟬身子一僵。

    猛地回頭,看到從外進(jìn)來的少年郎。

    李信。

    他、他竟站在門口,穿的不是獄服,而是干干凈凈的錦衣。少年郎君收拾了一番,面容干凈了很多。他額頭上包著紗布,有紅色滲出來。這是眼睛能看到的傷,其他的傷,就不知道在哪里了。李信眉目清明,站在門口,望著泫然欲泣的小娘子,露出笑來。

    他笑起來,讓聞蟬分外心動。

    聞蟬往前兩步:“表哥!”

    她幾乎要撲過去抱他。

    但是身后有李三郎看著,李信的身后,又走進(jìn)來了李郡守。聞蟬茫茫然,看姑父瞥了她一眼后,跟李曄說,“有兩個死士要殺阿信,阿信不得已亂了詔獄。有我與江三郎壓陣,那兩個死士已經(jīng)死了,今晚之事不會上報。江三郎與阿信說過話后,已經(jīng)走了。你那邊事情如何了?可以出城了嗎?”

    李曄忙向姑父保證已經(jīng)打點好,出城沒問題。

    李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聞蟬,說,“你們先走,在城門等我。我說些話,隨后就過去?!?/br>
    李懷安轉(zhuǎn)身出門,李三郎跟在大伯身后,回頭,看了眼二哥與表妹。他看到堂哥眼中的專注之情,也看到表妹凄然的模樣。李三郎嘆氣,知道短期內(nèi),二堂哥都不能再與他喜愛的表妹有一點關(guān)系了。

    程家在看著,天家在看著,要避嫌的。

    人走后,李信向聞蟬伸出手,“來,表哥帶你去城樓上坐坐?!?/br>
    聞蟬走向他,抓住他伸出的手。她撲入他懷中,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她眼淚眨動,想為什么表哥每次都一身傷呢?他一身傷,還總怕嚇著我,不敢告訴我,以為我不知道。

    少年們在風(fēng)中飛躍。

    懸月在上,出城的車隊已經(jīng)在城門口相候,李信再次帶著聞蟬爬墻上樹。他帶著她上了高處,離出城很近的方向了,兩個少年坐在墻上。李信轉(zhuǎn)身,與身邊沉默的女孩兒對視。

    風(fēng)吹月明,墻上的少年們俯瞰長安天地。

    聞蟬低著頭,并不看他。

    李信笑:“這是干什么?悶悶不樂的樣子?你不是討厭我嗎,不是怕我嗎?我要走了,你不是該高興嗎?”

    聞蟬仍然低著頭。

    李信便彎下腰,去逗她,“我是回會稽去了,又不是死了。知知,以后沒人煩你了,你開不開心?”

    她想逗聞蟬笑,但聞蟬并沒有笑出聲。

    女孩兒抬起頭,她視線也沒有與李信對上。她望著夜間大霧,望著不知名的前方。她茫茫然然的,說,“表哥,我不討厭你。我剛和你見面時,非常厭惡你,非常懼怕你。但我已經(jīng)很久不知道怕你的感覺了?!?/br>
    “……”

    女孩兒的淚水在眼中流轉(zhuǎn),她輕聲:“表哥,我、我……我期待你?!?/br>
    如月之升,如云之開,如天之闊,如海之蕩。

    她那一句“我期待你”,讓李信心頭重重發(fā)抖。熱氣涌上眼睛,他控制不住地去抱她,控制不住地想把整個性命給她。

    活著算什么。

    人生算什么。

    他只想把一切都給她。一次次地奉獻(xiàn)給她。

    少年郎君掐住少女的下巴,迫她抬起了頭。他親吻著她,熱情無比地親吻她。吮吸著她唇上的淚,摟著她的手臂顫抖個不停。再沒有這樣的時刻,讓他如此喜愛一個人。讓星月縹緲,讓萬物褪盡,讓他眼里只剩下這個女孩兒。

    聞蟬被迫承受李信的索吻。

    他一開始熱烈,后來又轉(zhuǎn)為柔情。繾綣之情,在唇間傳遞。少年們氣喘吁吁,品嘗到對方的甜美,也將自己專注無比的心交付出去。

    親了很長時間,直到他們都?xì)獯跤酢?/br>
    李信手扣住聞蟬的后腦勺,在親吻之后,與面頰酡紅的女孩兒額頭相抵。月光浮照,幽幽夜色渡上一種清淡的藍(lán)色。月輝灑在兩個少年身上,他們額抵著額,呼吸彼此纏綿。

    額頭相抵的動作,是多么難得的溫情時刻。

    是李信少有的溫柔時候。

    聞蟬說:“為什么親我?你不是說成親前不碰我嗎?”

    李信漫不經(jīng)心:“你就當(dāng)我放屁?!?/br>
    聞蟬:“……”

    她抿嘴,嫣然笑出來。

    她輕輕喊他,聲音甜軟,像是撒嬌一般:“表哥……”

    她叫得李信抱她的手臂更緊了。

    李信閉上眼。

    樁樁件件,各種各樣的事情在他腦中亂竄。最后所有的事情都被他壓下去,腦海深處,他看到女孩兒干凈無比的面容。她干干凈凈的,身上沒一點污垢,他要讓她一直這樣。

    李信睜開了眼,伸手撫摸聞蟬的面孔。他抬起眼,在額頭相碰的時候,看進(jìn)她眼睛深處:“知知,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