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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干飯人 第130節(jié)

    他不由脊背發(fā)寒,“這是什么時候畫的,夏侯仁竟能畫得這么詳細(xì)?!?/br>
    “圖下有日期?!?/br>
    趙銘看了一眼,抬頭去盯著趙含章看,“你是怎么知道夏侯仁有這樣的圖的?”

    第216章 天才

    趙含章也坦誠,直接指向汲淵。

    汲淵對上趙銘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當(dāng)年夏侯仁進(jìn)京選官進(jìn)兵部,在職方司任職,因與賈氏交惡,憤然辭官。郎主追出京城,特托他為大晉畫輿圖,他以如今收存輿圖多有不準(zhǔn)為由拒絕,但之后郎主一直寫信托付,他便開始借著游歷之便四處校準(zhǔn)作畫。”

    職方司是兵部專門掌管地圖的部門,還負(fù)責(zé)匯總地方上傳的地圖測繪,要論誰對大晉的疆土地域最了解,那除了一些特別留意的大佬外,那就是職方司了,因為他們就是干這個的。

    能被趙長輿所托就已經(jīng)表明夏侯仁在這方面頗有能力。

    “前些年他和郎主還有書信往來,偶爾提及他已畫了不少州郡的圖,可惜后來賈后弄權(quán),京城混亂,他和郎主便斷了書信,”汲淵道:“這次在這兒看見他,我這才想起?!?/br>
    趙銘沉思,“就不知道這畫稿他是打算上交朝廷,還是留給夏侯家呢?”

    汲淵沉吟片刻后道:“當(dāng)年郎主許諾他,他只要畫出校準(zhǔn)的輿圖,他便代他進(jìn)獻(xiàn)給陛下。”

    從夏侯仁的手稿來看,他連河流淤堵情況也都標(biāo)注在上,這樣詳細(xì)的一張輿圖,進(jìn)上后,夏侯仁可封爵矣。

    不過誰也沒想到局勢會變化這么大,之后不僅賈后死了,現(xiàn)在皇帝也死了,換了個新皇帝吧,趙長輿也死了。

    汲淵道:“他愿意將此心血輸給女郎,固然是因為琉璃作坊價值高,但未必沒有郎主之故?!?/br>
    趙銘心中一動,“若能再得他其他的文稿……”

    趙含章沖他豎大拇指,“伯父好志向,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我們得和他搞好關(guān)系,若能將他留在塢堡長住就更好了?!?/br>
    趙銘:“……你就不怕他發(fā)現(xiàn)你在西平縣的那些貓膩?”

    從他畫的地圖來看,夏侯仁可不是個粗心的人。

    趙含章滿心的熱情被冷水一澆,雖然她自信她可以瞞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現(xiàn)在還那么弱小,那么無助,還是不要輕易在大中正和何刺史面前露臉了。

    趙銘放下畫稿道:“盡快抄,把人送走?!?/br>
    現(xiàn)在趙氏和趙含章已經(jīng)綁在了一起,她出事,那就是趙氏出事,他決不允許有人危害到趙氏。

    趙含章乖乖的應(yīng)下,“可這文稿如此的多……”

    趙銘道:“我讓族中子弟過來幫你。”

    趙含章立即謝過,笑瞇瞇的把趙銘送出門,由他出面,可比她去請方便多了。

    果然,趙銘一發(fā)話,趙寬等人就得乖乖上門。

    被選上來的都是書畫不錯的,連十一叔公都跑來看,看到如此詳盡的畫稿,他不由摸著胡子贊道:“夏侯子泰不愧是名士,畫得好啊,這上面的測繪比例算過了嗎,可有問題?”

    趙含章:“沒有,他很注意,所用的測繪比例都是一樣的?!?/br>
    所以這也方便了他們匯總。

    十一叔祖看著西平縣的地圖,連連贊道:“妙啊,妙啊。”

    趙含章看著心中一動,湊上前去,“十一叔祖,這圖都是分開的,比如我們西平縣的圖,他就分了兩部分,完全是走到哪兒就畫到哪兒,有些還在原圖上做修改,學(xué)識一般的人都分不出哪兒是對的,哪兒是錯的。”

    “但這手稿都是贏來的,我們已經(jīng)占了便宜,總不好再去請夏侯叔父幫忙,而我們族里,能有能力將此圖匯總畫下來的,也就十一叔祖了,”趙含章眼巴巴的看著趙琛,“十一叔祖,您要不幫幫我唄。”

    趙琛差點兒把胡子給揪下來,他一臉嚴(yán)肅的道:“休得胡說,你銘伯父和程叔父都擅畫,不都比我強(qiáng)?”

    話是這么說,但嘴角翹得不那么明顯就好了。

    不等趙含章繼續(xù)勸說,他已經(jīng)自顧應(yīng)下,“不過他們都忙,估計沒空,這圖關(guān)系重大,我便來幫你一把吧。”

    趙含章立即道:“我這就讓人單獨收拾出一個院子來,以后十一叔祖和兄弟們就在院子里畫圖,有什么缺的只管找我,我給你們找?!?/br>
    傅庭涵見她三兩句就忽悠了一個長輩過來干白工,不由微微搖頭,跟著一起去了新院子。

    趙琛等人忙了一上午,但也只是開了一個頭,才把畫稿按照順序方位整理好。

    圖紙擺了半間屋子,大家圍著沉思,“十一叔祖,從哪里下筆?”

    趙琛還在思考,傅庭涵指了一處道:“從這里?!?/br>
    大家看去,發(fā)現(xiàn)是管城,不由驚訝。

    趙琛卻是略一沉思便拍掌道:“妙啊,從那里有一條官道和河流直通洛陽,豫州也從那里開始,可惜沒有洛陽的圖?!?/br>
    洛陽屬于司州,而且洛陽的輿圖也不是隨便畫,夏侯仁就是畫了也不可能交給趙含章。

    傅庭涵一點一點的看過地上的圖,見他們還在糾結(jié)怎么下筆,便道:“我來開始吧,我把輪廓畫出來,后面你們來填充?!?/br>
    傅安立即把今天一早趙含章找出來的絹布攤開,鋪滿了地板。

    趙琛想要攔住,傅庭涵已經(jīng)沾墨落筆,他頓時忍耐了下來,生怕打攪到他,反而畫壞了。

    這么大一張專門制圖的絹布可不便宜。

    趙琛覺得傅庭涵太沖動了,怎么也要先打一下草稿再開始吧?

    但看著,看著,趙琛眼中閃過異色,趙寬幾個也圍了上來,看著傅庭涵拿著尺子一點一點的從管城開始往下繪制,不看原圖,竟然分毫不差的標(biāo)注出村鎮(zhèn),道路與道路之間的測繪數(shù)據(jù)也一模一樣。

    趙寬等人都震驚的看向傅庭涵,這是什么腦子啊,都不用比對的嗎?

    趙琛也震驚,等他將開頭畫好收筆,他就拉住他,“庭涵,你怎不到園子里去參加禮宴?”

    傅庭涵愣了一下后道:“人太多了,我又沒有認(rèn)識的人。”

    “怎么沒有,趙寬幾個不是嗎?”趙琛立即指派起來,“你們幾個別就光顧著自個玩,帶上你們妹夫一塊兒去?!?/br>
    他道:“庭涵不是外人,你們平日多照顧著些。”

    趙寬等人連連點頭,也熱情的招呼傅庭涵,“我們帶你,別看這兩日來塢堡的外人多,其實來參加禮宴的多是我們趙氏的熟人,有親朋,還有同窗,我們介紹你認(rèn)識。”

    傅庭涵:“我們不是要畫圖嗎?”

    “圖什么時候都能畫,但禮宴只有三天,你們今天先別忙了,去園子里玩兒,這兒有我就行?!闭f罷,趙琛把他們推出去,讓趙寬等人帶著傅庭涵去玩兒。

    如此才華,怎能不讓天下知道?

    三娘把人拘在家中也太浪費了。

    第217章 人嚇人

    趙含章不知道她就離開了一會兒,十一叔祖就把她召集起來干活的人全都送到了隔壁園子里,她正在和汲淵議事。

    “我今日出門便聽到外面在盛贊女郎?!?/br>
    趙含章:“贊我什么?”

    “贊女郎孝順,甚至有文士想要為女郎做傳,以流傳下去?!?/br>
    趙含章:“慚愧,慚愧,咱自家知道自家事,我只按照禮節(jié)守孝,怎能立傳傳揚(yáng)孝道呢?”

    她頓了頓后壓低聲音問,“不會是銘伯父出錢收買了那些文士吧?”

    汲淵:“……女郎這話要是讓銘老爺聽見,只怕又是一頓訓(xùn)斥。”

    趙含章皮厚,早已習(xí)慣趙銘的挑刺,“銘伯父想要做什么呢?”

    “既然夏侯仁已經(jīng)見過女郎,女郎又打敗了他,那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汲淵道:“低調(diào)可以讓女郎積蓄力量,但名望也能保全女郎?!?/br>
    既然已經(jīng)不能低調(diào),那就積累名望吧。

    趙含章一邊點頭一邊嘆氣,“我本想低調(diào)些的?!?/br>
    汲淵不理她,看了一下時間后起身,“此事交給我,女郎也準(zhǔn)備準(zhǔn)備見人吧?!?/br>
    他想了想后道:“傅大郎君人品貴重,學(xué)識淵博,帶上他,外人見女郎身邊有如此人才,也會更加信服女郎。”

    趙含章表示明白,只是很好奇汲淵要怎么給她造勢,“我已經(jīng)放出話不會去參加禮宴,而且我雖自認(rèn)溫柔善良,但世上的人總是會誤解我。”

    汲淵:“……女郎少說話就好。”

    他道:“柴縣令也在園中,我會請他為女郎美言幾句的?!?/br>
    對于挖走常寧的趙含章,柴縣令并不是很想說她的好話,但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他能來參加禮宴,見到如此多的名士,拿的就是趙含章給的帖子。

    據(jù)汲淵所說,趙含章就給出兩張?zhí)?,一張是給他,還有一張給了一個蜀人。

    今天是禮宴的第二天,不僅有汝南,甚至豫州各世家士紳家里的子弟前來,還有一些官員。

    這些人都是成名在外,更有一些聞名已久的名士,比如夏侯仁。

    若能得夏侯仁舉薦,柴縣令更進(jìn)一步便容易多了。

    所以在汲淵找上門來后,柴縣令只遲疑了一下便答應(yīng)幫助趙含章。

    柴縣令認(rèn)為就是沒有趙含章給的這些好處,他最后也還是會幫助她的,畢竟他和汲淵是好友,他怎忍心讓汲淵難過呢?

    倆人相攜進(jìn)園子與眾人坐在一處,這畢竟是為定品而準(zhǔn)備的禮宴,所以便是有人不屑,最主要談的還是國事。

    談到國事就不免談到如今大晉最大的危機(jī)——匈奴劉淵。

    作為曾經(jīng)差點兒被匈奴軍包圓的柴縣令就有話說了,在汲淵的目光下,他侃侃而談起當(dāng)時趙含章勸說他出兵援助西平縣的話。

    傅庭涵就坐在不遠(yuǎn)處,他們中間是一盆枝條彎曲且繁茂的梅樹,此時梅樹上已有花苞,正好擋住了他們的目光。

    但擋住了目光,沒有擋住聲音。

    才認(rèn)識的青年就問傅庭涵,“庭涵,趙三娘果然有如此見識嗎?”

    傅庭涵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她的能力且還在我等之上。”

    當(dāng)下便有青年笑道:“庭涵倒是心胸廣大,竟是毫不介意嗎?”

    傅庭涵問道:“世上的人都慕強(qiáng),難道就因為她是女子便要介意嗎?”

    有人沉思起來,頷首道:“此話不錯,品德第一,才華第二,從未聽說過還要考察性別的,這樣說來,以趙三娘之德才,可選官矣。”

    “但天下初分便定了陰陽,男主外,女主內(nèi),任用她一個女郎做官豈不是有違天道?”

    傅庭涵覺得爭論這種沒結(jié)果的事情毫無意義,直接道:“她也沒說要做官,幾位不是在論她的品德和才華嗎?”

    柴縣令正在大夸特夸趙含章,認(rèn)為她有情有義還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