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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九宮夜譚在線閱讀 - 九宮夜譚 第90節(jié)

九宮夜譚 第90節(jié)

    吳震笑道:“你便直說,我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人一面說,一面上了那雪山。裴明淮留心看孟蝶身法,十分輕盈,上下這等滑不溜手的冰壁,也是行若無事。不單是他,連吳震都覺得詫異,幾次想問,都被裴明淮以眼色止住,只得閉口不言。

    孟蝶卻是玲瓏剔透之極的人,見到二人臉上疑惑之色,笑道:“裴大哥,吳大人,是不是想問,蝶兒這功夫,是跟誰學(xué)的?其實(shí),還得歸功于那雪蓮花。”

    裴明淮頓時恍然,問道:“難道是有前輩高人到這里來……”

    “不錯?!泵系?,“年年都有人來摘這雪蓮花,其中不乏武林中人。有位高人,受了傷到了此處,是我伯父救了他。他受了伯父的恩,又說我根骨俱佳,教了我功夫。”

    吳震問道:“不知這位高人是誰?”

    孟蝶搖頭,道:“他說了,不讓我說出他名字,也不肯正式收我為徒,免得為我家招來禍?zhǔn)?。他也過世啦,受傷太重,拖了幾年,還是走了……”

    吳震與裴明淮都在心中暗自把這些年江湖上突然銷聲匿跡的高手過了一遍,孟蝶輕功路子甚是詭秘,身法怪異,兩人互看一眼,都搖了搖頭,心中俱是一個念頭:這小小塔縣,水還真是不淺。

    吳震又瞪了裴明淮一眼,那意思十分明白。瞧你吧,帶個不知底細(xì)的姑娘一起來,要聊都不好聊。

    這時候已越登越高,裴明淮向下一望,當(dāng)真是飛鳥不至,此山積雪極厚,恐怕是終年不化。尋常雪蓮花所生之處,也是實(shí)地,這里實(shí)在大不一樣。若是尋常人,不會武功,要上這里,千難萬難。

    “裴大哥,吳大人,到那最高的山頭便是了?!泵系焓忠恢?,吳震與裴明淮同時抬頭一望,那山頂積滿白雪,此時居然有了陽光,灑在山頂,金光乍現(xiàn),說不出的壯美。孟蝶又道:“此處若是常人上來,連呼吸都難,二位大哥最好調(diào)勻內(nèi)息?!?/br>
    吳震見孟蝶神定氣閑,渾若無事,忍不住問道:“孟姑娘經(jīng)常上來?”

    “前幾年,我……我那恩師傷重,我常常上來。”孟蝶臉上微有傷感之色,“如今,早不來了?!?/br>
    三人到得那山頭上,裴明淮道:“想必這里的雪,終年都不會化。”孟蝶點(diǎn)頭道:“正是,也只有這終年不化的雪,方能養(yǎng)得出那異種雪蓮。”

    裴明淮道:“只不知這雪蓮,是否真有傳說中的神效。”

    孟蝶笑道:“神效自然是有的,但也得有神醫(yī)?!?/br>
    裴明淮道:“神醫(yī)?蝶兒何意?”

    孟蝶道:“與其說是神醫(yī),不如說是要有內(nèi)力深厚之人相助,以雪蓮之效相輔,助以血脈暢通,經(jīng)脈順行。裴大哥,普通人又怎有此內(nèi)力?所以蝶兒說,得有神醫(yī)才行。若是法子得當(dāng),癱瘓已久的人,也能再行走呢?!?/br>
    吳震不覺點(diǎn)頭道:“如此看來,還真是有生死人rou白骨之效。這雪蓮有此神效,也難怪眾人趨之唯恐不及了?!?/br>
    裴明淮原本對雪蓮之說似信非信,聽孟蝶此言有理,心下大喜,道:“既然如此,無論如何我也得把這花帶回宮?!?/br>
    吳震笑道:“就怕人人都想要,人人都來搶?!?/br>
    裴明淮哼了一聲,道:“我倒看看,誰敢來搶。”

    吳震笑道:“我最怕你疾言厲色,每到這時候,我都要暗自摸摸腦袋,看是不是還在脖子上?!?/br>
    裴明淮笑罵道:“你把我說成什么人了?”

    孟蝶走至懸崖邊上,只見她紅衫飄飄,容光照人,真似只蝴蝶一般。她身子猛地往外探出,這一著又疾又快,竟似要栽下這絕壁一般。裴明淮叫了一聲:“小心!”吳震也大吃一驚,急忙搶上想抓住她。

    孟蝶格格嬌笑,道:“二位大哥,不必驚慌。”她一揚(yáng)手腕,這時吳震和裴明淮方才看到,她腕上有一圈透明的細(xì)絲,日光下微微泛出青色,一頭纏在一塊巨石上。

    裴明淮心中一動,吳震兩眼也注視她手上細(xì)絲,臉上神色不動。孟蝶笑道:“我下去替你采,裴大哥,你們等著便是?!?/br>
    她一言未畢,人已翻下絕壁,水紅裙裾飛開,便如一朵花朵盛放一般。她在冰壁上往下移,身法快極,不時間已近崖底。

    冰壁之上,果然長了不少碗口大的花朵,色如冰雪,形似蓮花,大約有數(shù)十朵之多。

    此時風(fēng)又大了起來,將孟蝶纏在大石上的細(xì)絲吹得搖晃不定,她也似一片花瓣,在冰壁上搖擺。

    吳震將聲音壓得極低,道:“你看這孟蝶的武功路數(shù),是何來歷?”

    裴明淮笑道:“江湖上的事,我遠(yuǎn)沒有你來得清楚。她那天蠶絲,十分少見哪?!?/br>
    吳震道:“你喜歡這姑娘?聽你蝶兒蝶兒地叫她,我還真沒見你對哪個女子,一見面就這么熟稔。”

    裴明淮道:“你胡說什么?我是覺得她俏麗可喜,看著親切。”

    “是挺討喜的?!眳钦饑@道,“連我都喜歡?!?/br>
    裴明淮瞟了他一眼,道:“說起來,你說尉端拿住了你的把柄,我還沒審你呢。說,哪個女子,讓我們的吳大神捕動了凡心?聽說上一回,你破了一個大案,那太守的愛女對你一見傾心,太守親自來提親,你也冷著臉拒了?太守的女兒都看不上,你還真是眼光高??!”

    吳震哪里禁得起他這話,窘得滿臉通紅。就在這時候,只聽孟蝶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自冰壁下方傳了過來。

    “裴大哥,吳大人,我是一起摘完呢,還是留上幾朵?”

    裴明淮心想,孟固早已備下冰塊雪水,就算幾十朵一起摘完,也沒什么問題。只是若一起摘完,若是有他人想要救命,豈不斷了他人生路?他還在思量,吳震卻揚(yáng)聲叫道:“孟姑娘,一起摘完便是。”

    裴明淮道:“但……”

    吳震道:“裴三公子,這不是你當(dāng)活菩薩的時候。你姑姑要此物,誰知道要多少,這里的夠不夠?就算你留下來,救的人,可不一定是個好人!明年也會得長,先來先得!”

    裴明淮也知他說得有理,不再說話。忽聽孟蝶一聲驚呼,兩人都吃了一驚,怕她有所閃失,探身出去看,只見孟蝶往冰谷底下墜去,大驚叫道:“蝶兒,出什么事了?”

    “我沒事……裴大哥,是下面有東西!”

    那冰谷底與這上面相隔數(shù)十丈,再輕功高的,也沒法就這么下去。冰壁又是滑不溜手,裴明淮看了一眼那緊緊纏在巨石上的細(xì)絲,沉吟不語。

    只聽孟蝶在下面叫道:“兩位大哥,要不要下來看看?這里……有古怪……有死人!”

    吳震低聲道:“我下去,你留在上面?!?/br>
    裴明淮知他之意,若是有人在上面斬斷了孟蝶的天蠶絲,那三個人恐怕都上不來了。搖了搖頭,道:“不必?fù)?dān)心,孟固知道我們來了,若是久久未歸,必會通知尉端。你的手下也知道你出來了吧?”

    吳震想想有理,便道:“也罷,那我先下去。”

    裴明淮與吳震先后下去,卻見孟蝶站在冰谷,望著地上的白雪。。

    “孟姑娘,怎么回事?”吳震問道,“你看到什么了?”

    孟蝶伸手一指,道:“雪里好像埋了什么?!卑籽┲?,若有顏色鮮亮之物,自然十分顯眼。吳震與裴明淮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雪微微隆起,確似下面埋了什么物事。吳震倒轉(zhuǎn)劍柄,撥開了一層雪,裴明淮一看,還真是個死人。

    一拂開那人面上的雪,吳震和裴明淮都大吃了一驚。

    “這不就是那個……那個陳博么?”吳震望著裴明淮,問道,“我見過他一回,因?yàn)?,呃,因?yàn)樘?,所以……所以記得十分深刻……?/br>
    陳博生前極丑,死后更丑。他面色青灰,嘴唇發(fā)黑,看起來跟個厲鬼差不多。裴明淮見他胸前衣服裂口,雖然天氣極冷,并未見多少血跡,但也能看出來,他是被利刃穿心的。

    “嗯,沒死多久。應(yīng)該是昨天死的。雖然僵得硬梆梆的了,那也是凍的?!比粽搶λ朗慕?jīng)驗(yàn)豐富,自然誰都及不上吳震。吳震仔細(xì)看了片刻,道,“劍傷,自后背透過前胸,一劍致命。然后……自高處跌下……”說罷抬頭向上望去,道,“必定是有人在上面殺了他,又將他推了下來。風(fēng)雪甚大,便將他掩埋在了下面?!?/br>
    裴明淮眉頭緊蹙,道:“我昨天還見過他,那時候,他還活得好好的。我跟他離開普渡寺,他說……他說他要上山去看風(fēng)景……難不成就沒回普渡寺了?他是被人所殺,為什么?誰要?dú)⑺俊?/br>
    吳震問道:“昨天你見到他的時候,可有異處?”

    “沒有。”裴明淮道,“他興致可高得很,定要爬山去看雪景。方丈勸他,說路滑,他執(zhí)意要去?!?/br>
    吳震彎下腰,細(xì)細(xì)察看陳博尸身。有他在此,裴明淮自然樂得輕松?;仡^一看,孟蝶臉色蒼白,站在旁邊,一言不發(fā)。

    她不知從哪里變了個大大的簍子出來,雪蓮花就放在里面。裴明淮仔細(xì)一看,那簍子是用絲繩編成,想來她原本是疊好放在身上的,做這事情,當(dāng)是輕車熟路了。

    “蝶兒,你認(rèn)得他?”裴明淮問。孟蝶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認(rèn)得,他也是塔縣的人,隔上幾年,總要回來看上一看。沒想到……會死在這里。”

    吳震突然一伸手,裴明淮見他手上有些微的金色光澤,微微閃爍?!安恢肋@陳博死前去了哪里?看這個?!?/br>
    孟蝶眼尖,一眼看去,叫了出來:“是總壇佛像上面的金箔!”

    她這一叫,裴明淮和吳震都盯著她不放了。吳震問:“總壇?什么總壇?這里……總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孟蝶似乎也覺得失言了,低聲地說,“以前,塔縣這一帶,在百年前,并不屬我朝,兩位大哥必定知道?!?/br>
    裴明淮點(diǎn)頭道:“是,百年以前,塔縣屬西域一小國,名喚‘烏夷’,信奉的乃是‘萬教’。后來這烏夷又被大涼所占,最后同時被我朝所滅,萬教也漸漸消亡?!?/br>
    吳震嗯了一聲,道:“烏夷,大涼,對,確有此事?!焙鋈灰粍C,朝裴明淮看了一眼,道,“莫不成黃錢縣那……”

    裴明淮道:“且聽蝶兒說下去?!?/br>
    孟蝶道:“其實(shí)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那萬教生發(fā)于此,最神圣的總壇,便在蓮花山中,只是早已廢棄了。”

    裴明淮問道:“這總壇現(xiàn)在何處?”

    孟蝶伸手向上一指,道:“就在我們剛才下來的地方。不知兩位大哥可有看到有冰壁前有一條窄縫?那便是入口。”她又朝陳博的尸身看了一眼,道,“里面的佛像,曾經(jīng)也是金箔寶石裝飾,貴重得緊。后來,那些寶石金箔,大都被當(dāng)?shù)氐陌傩战o拿走了,佛像也給拆了……不過,多少還是有些殘片剩下來,這陳先生……他想必死前去過。”

    吳震道:“明淮說他頭兩日住在普渡寺里面,也許是自寺里沾上的?!?/br>
    孟蝶搖頭道:“不會。普渡寺崇尚簡樸,一應(yīng)佛像都十分素樸,從不會用金箔寶石裝飾。”

    她說得十分肯定,裴明淮回想起普渡寺的情形,倒也無話。吳震道:“我們將他的尸身弄上去,孟姑娘,你帶我們?nèi)ツ莻€總壇?!?/br>
    三個人下來,上去的時候還多了一個死人。吳震將陳博的尸身放在一旁,道:“死人想必不會有人偷的,我們進(jìn)去看看吧?!?/br>
    孟蝶領(lǐng)著他們,自冰壁一條天然窄縫進(jìn)去。走了不多時,里面便越來越寬,吳震低聲道:“這里面是天然的?”

    “想來是?!泵系Φ?,“這地方在他們看來,無比神圣,作為總壇所在,再好不過?!?/br>
    裴明淮道:“若是不會武功,想必難以上來吧?”

    “那倒不至于,這里的人,平日上下慣了?!泵系?,“他們也視那冰壁上的雪蓮為圣花,若他們還在,想是不會讓人摘取的?!?/br>
    又走了片刻,越來越暗,外面的光線已漸不可見。吳震拿了火折子點(diǎn)上,道:“好深的地方。”

    “就在前面了?!泵系窀褚恍Γ?,“我對這地方,也挺好奇,可來過一次后,就再沒興趣了。里面雖然大,卻是什么都沒有?!?/br>
    她伸手一指,道:“這就是門了?!?/br>
    借著火折的光,裴明淮與吳震看清了那扇巨大鐵門上的圖案,同時“噫”了一聲,聲音中大是震動。

    那鐵門呈青綠之色,顯然是鐵中混了青銅之屬,門上紋飾滿滿,繁復(fù)之極。但最顯眼的,還是門兩邊中間的兩尊佛像,一個通體呈青碧色,一個膚如白雪,都是少女形容,容貌姣好,身上掛的瓔珞卻是人頭骨串成,甚是駭人。本來佛像身后光輪上想是飾了一圈寶石,現(xiàn)在寶石是一顆都不見了。

    吳震道:“這佛像倒是與中原的大不相似?!?/br>
    孟蝶在他們身后,道:“里面到處都是。他們原本連壁畫都以金箔飾之,兩位大哥想想,那可是黃金,當(dāng)?shù)厝四睦锟戏胚^?所以不僅塑像沒了,連壁畫也一樣的殘缺不全了。陳先生是從哪里沾上的呢?倒是怪了?!?/br>
    吳震回過頭,問道:“孟姑娘,你還知道些什么,可否一并告知?”

    裴明淮瞅了吳震一眼,他覺得吳震對這孟蝶出奇的客氣有禮,實(shí)在是大違常態(tài)。吳震這人,一張嘴特別不好,可是連自己都要逮住機(jī)會抬杠的。

    孟蝶是何等精乖的人,甜甜一笑,道:“吳大哥不必客氣,叫我蝶兒便是?!?/br>
    吳震道:“是,是,蝶兒……蝶兒姑娘?!?/br>
    他這一聲叫,裴明淮實(shí)在沒忍住,“哈”地一聲,笑了出來,惹得吳震怒目而視。孟蝶反倒忍得住沒笑,一本正經(jīng)地道:“姑娘二字,便不必了。吳大哥,你定然也知道,那萬教多少有些邪氣,所供奉的菩薩,也不若常見的那般慈眉善目,或是身披人皮,或是掛人頭骨的瓔珞,或是手捧盛滿鮮血的人頭碗,著實(shí)可怖?!?/br>
    裴明淮道:“萬教本來就是崇尚以大無上法力威懾世人,自然有忿怒相了。”

    孟蝶眼望那大門上作美女之形的佛像,道:“裴大哥,吳大哥,你們要進(jìn)去看嗎?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面,里面真沒什么好看的,實(shí)在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br>
    吳震愁眉苦臉地道:“進(jìn)去看自然是要的,可這門戶如何打開?”

    孟蝶道:“推啊。”

    見兩人都看她,孟蝶道:“門不是推,還能如何?我以前來過,門雖然厚,可是用力一推就開了啊?!币贿呎f,一邊便去推門。她動作極快,兩人攔之不及,裴明淮劍已出鞘,一旦門中有異動,立即出手。

    門卻極之厚重,只聽嘎嘎嘎之聲不絕。已開了尺許,側(cè)身便能進(jìn)入。里面黑暗,一瞟之下,覺得甚深。吳震在身上摸了摸,道:“我?guī)У幕鹫圩硬欢?,你身上有嗎??/br>
    “沒有?!迸崦骰葱Φ溃安贿^,我有更好的東西?!?/br>
    吳震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