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程岐從公堂內(nèi)走出來，看熱鬧的百姓又炸了鍋。

    “哎哎哎，快看，程岐出來了！”

    “沒事了？”

    “你傻啊，平廣王都來做主了，可不是沒事了?！?/br>
    “我看方才又拉了個(gè)姑娘進(jìn)去審，這會(huì)兒怎么沒影了？”

    “沒影？我看八成是拉去墊背的，這會(huì)兒都死了吧。”

    “??？你別胡說?！?/br>
    “我胡說，你且瞧呢。”

    …

    …

    “姑娘。”

    青黛擔(dān)心程岐聽到這些心情不好，忙道：“待會(huì)兒葛使君將南燭的尸首掛出來示眾，他們就知道姑娘是清白的了?！?/br>
    程岐往馬車處走，十分疲憊：“雖然說清者自清，但流言鋒利不亞于刀，弱者總是多得同情，我即便證明了清白，也落了口舌?！?/br>
    青黛心里不是滋味。

    總不能因?yàn)樽约夜媚锸侵髯?，就覺得是她欺負(fù)南燭吧，這天下間的道理，怎么總是這么不講道理。

    “程阿岫?！?/br>
    身后有人喚，程岐回頭，瞧見蔣小王爺和程衍。

    前者打了個(gè)哈欠，把程衍往后一拉，笑著迎過去：“這幾天怕是嚇壞了吧，你可得回去喝幾碗安神的湯藥才好?！?/br>
    “多謝小王爺關(guān)懷?！背提届o道，“這一番倒是不足為懼?！?/br>
    蔣小王爺笑的更開：“你倒是膽大，要砍頭了都不怕嗎？”

    程岐坦然打趣兒：“砍頭固然可怕，但一斧子下去也沒什么，怕就怕一斧子砍不死，還要補(bǔ)刀，那可有的疼?！?/br>
    青黛皺眉，在后面搥她：“姑娘說什么呢?！?/br>
    蔣小王爺哈哈大笑：“拿生死之事開玩笑，當(dāng)真有膽識(shí)。”

    程衍瞧著擋在身前的那人，一臉的冷漠。

    擋自己有什么用，你和程岐又不順路。

    “縣主怕是在府里擔(dān)心著呢。”程衍道，“今日多謝小王爺肯屈尊幫忙，改日我定會(huì)登府重重酬謝。”

    蔣小王爺充耳不聞，還想說些什么，架不住程衍幾番催促，這才回頭狠剜他一眼，上了蔣筠派來的馬車，不疾不徐的離開。

    平廣王則上了程府派來的馬車，程嵐身為長房嫡長子，坐進(jìn)了同一個(gè)馬車，孟姨娘招呼著程岐和她坐第二個(gè)。

    程岐應(yīng)聲，拖著酸澀的身軀準(zhǔn)備過去。

    “等下?！?/br>
    程衍拉住程岐：“叫青黛和南燭過去，你和我坐一輛?！?/br>
    程岐不解：“怎么了？”

    “我有事同你說?！?/br>
    程衍霸道，不由分說的上了第三輛馬車，程岐沒辦法，只得按照他說的去吩咐，待青黛兩人和孟姨娘上車后，她才上車坐在那人身邊。

    “你怎么知道真兇是南燭的？”

    還不等程岐坐穩(wěn)，程衍便脫口質(zhì)問。

    “我…”程岐坐下，這一口氣松下來，只覺得渾身裂痛，“我不知道是南燭，我只是想用她拖一拖時(shí)間，沒想到…”

    “沒想到三言兩語便將她詐出來?！彼擦讼律碜?，“什么三十號(hào)的下午，什么見過她上三樓，都是我胡謅出來的誘餌，她自認(rèn)做的滴水不漏，突然得知自己出了破綻，便慌亂異常，你我二人又這樣咄咄緊逼，終于露了馬腳?！?/br>
    說完，程岐揉了揉僵硬的臉，有些劫后余生的感嘆。

    “好險(xiǎn)。”她疲憊道，“若不是這么巧的捉出了真兇，這場(chǎng)鬧劇不知道要何時(shí)才會(huì)收?qǐng)瞿?。?/br>
    程衍無言。

    程岐忽然抬頭：“方才在堂上，你為何那樣認(rèn)準(zhǔn)南燭就是真兇，難不成你有證據(jù)確定？你知道真相？”

    程衍當(dāng)時(shí)的態(tài)度可比程岐更加肯定確鑿。

    “沒有?！蹦侨死溲?，突兀的說，“我只是想讓她替你死而已。”

    程岐一愣，旋即低頭沉默。

    身為警察，她絕對(duì)不容這種事，但真相擺在眼前，她又不知如何去品評(píng)程衍的行為，不過都是為了自己。

    “今天真的挺嚇人?！?/br>
    程岐悶悶道。

    程衍沒有責(zé)怪她當(dāng)時(shí)的輕生之意，只道：“嚇人？我同你說一個(gè)更嚇人的。”

    程岐抬頭。

    “今日之事，皇上根本不知道?！背萄芤馔獾?，“是我追上了蔣小王爺?shù)能囻{，他又轉(zhuǎn)告平廣王，王爺……是一意孤行才來的。”

    程岐皺眉：“什么？這…這應(yīng)該是欺君之罪了吧？”謹(jǐn)慎的將兩邊軒窗簾放下，“這不是引虎驅(qū)狼，惹出更大的麻煩嗎？”

    “不會(huì)?！?/br>
    程衍倦怠的往后靠了靠：“我都說了，皇上不知道這件事，既然你沒死，段貴妃沒有得逞，她便不會(huì)讓這件事再傳去皇上的耳朵里的，更何況幫你重審案子的是平廣王殿下，即便皇上不快，想必也不會(huì)為難自己的親哥哥，現(xiàn)在只盼著段貴妃能懸崖勒馬，放過你和程家?！?/br>
    程岐聽著有道理，點(diǎn)了下頭。

    “你知道最嚇人的是什么嗎？”她繼而苦笑，“是段貴妃?！?/br>
    程衍了然，也笑了笑。

    程岐五味雜陳，深深的嘆了口氣：“如此說來，想要借夜明珠殺我的，根本不是你我所想的皇上，而就是段貴妃，她如今能私自調(diào)用聽臺(tái)的人，足矣見得這女人的手段和地位，當(dāng)真是讓人不寒而栗?！?/br>
    若是真入宮，不被她折磨的銷魂挫骨才怪。

    說起聽臺(tái)，程衍想將那紅珠匕首的事情告訴程岐，但轉(zhuǎn)念一想，既然那夜黑衣人的事情都沒說，索性都不要說了。

    程岐?jiǎng)倧臄囝^臺(tái)上把命拽回來，還是別嚇唬她了。

    程衍盯著對(duì)面那人，她拄著下巴，臉上的rou往上堆著，明明氣氛還很緊張，卻險(xiǎn)些被她的搞怪樣子逗笑了。

    “平廣王殿下如何會(huì)屈尊幫我？”

    程岐突然抬頭。

    程衍一怔，忙錯(cuò)開目光，假裝掀起小簾看向外頭。

    結(jié)果只顧著躲避，忘了回答程岐的問題，那人二次追問，他才應(yīng)聲。

    “平廣王和南陽縣主都還很看重當(dāng)年和曾祖父等人的交情。”程衍若有所思的壓低聲音，“不像皇上?！?/br>
    最后這四個(gè)字說完，兩人又都不說話了，車廂陷入寂靜。

    而經(jīng)歷了這一劫，程岐的心情不是很好。

    程衍見她目光邃然，不像是平常發(fā)呆。

    “想什么呢？”

    他問道：“可是再想日后進(jìn)宮的事情？”

    程岐搖頭：“既然不是皇上想要?dú)⑽遥惯€松了口氣。”

    “那…”程衍淡笑，“你在想什么？”

    程岐沉默幾秒。

    “我在想?！彼K于露出抹輕松的笑，“說到底，還是得活下去?！?/br>
    程衍看著她，又撲哧輕笑。

    “果然，一樣?！彼f。

    程岐沒有頭緒：“什么一樣？”

    程衍搖頭，只是笑著。

    程岐被他的笑弄得莫名其妙，但此刻殺身之禍以除，緊繃三天的精神松懈下來，她也忍不住尬笑兩聲，算是慶祝。

    再次掀開軒窗簾，她淡定的看著外面。

    前有疼惜自己的程老夫人，顧氏和孟姨娘，后有護(hù)著自己的程家三兄弟，現(xiàn)代世界不曾有的家庭溫暖，在這里，得以補(bǔ)全。

    中槍未死，老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jī)會(huì)，又給了她這樣難得的家人，她不該如此不知足，總想著放棄所有，不負(fù)責(zé)任的回去。

    好好活下去，許所有人圓滿，才叫不負(fù)新生光景。

    “程衍?！?/br>
    她問出心里話：“為何這樣拼命幫我。”

    那人沉默幾秒，然后閉眼后靠休息：“爹娘早早亡故，我從小被養(yǎng)在外祖姚家，寄人籬下的感覺不是很好，現(xiàn)在重新有了家人，我不想失去。”

    程岐瞳孔微顫，鼻腔不知不覺變酸了。

    “謝謝你?！?/br>
    “不客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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