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huì)沒有可能呢？”

    楊陳氏不死心，還想勸說楊蓁蓁。

    楊蓁蓁也沒有多說，只是輕聲說了一句：“娘，你別讓我自己瞧不起自己。”

    “你……”

    楊陳氏似懂非懂，還想再勸些什么，大門口卻突然傳來了叫門聲。

    楊陳氏只能不甘心的閉上嘴巴，走出廚房去開門。

    在楊陳氏離開后，楊蓁蓁卻是目光呆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

    說不心動(dòng)，或許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和顧清明師兄師妹同住一個(gè)屋檐下多年，顧清明長得好，學(xué)識(shí)好，最重要的是，待她也好，那個(gè)時(shí)候，她對于顧清明自是心懷傾慕。知曉顧清明要娶她，她也暗暗做過美夢，夢想過日后的日子。

    可是也就是那一回，她才知曉，原來他爹當(dāng)年和一個(gè)同窗好友曾經(jīng)給她定下過親事，雖然并未有過正式的儀式，卻也交換了信物。她爹重信守諾了一輩子，作為女兒，她自然不忍讓父親為難。

    也是她沒有勇氣堅(jiān)持，所以最后她嫁進(jìn)了李家，顧清明回了家鄉(xiāng)。

    如今，顧清明前途似錦，她又哪有臉去與人家重續(xù)前緣，倒不如都記著雙方當(dāng)初的好，日后也只當(dāng)師兄師妹。

    雖然心里想得開，只是……淚水卻是有些忍不住。

    溫?zé)岬臏I水滴落在手背上，楊蓁蓁正要伸手去擦，突然身后一個(gè)聲音，讓她渾身僵硬。

    “師妹……”

    ☆、第8章 八歸宿

    顧清明猶豫著走進(jìn)了廚房，他神色有些窘迫，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芙蕖的臉上時(shí)，卻一下子從窘迫變成了焦急。

    他朝著楊蓁蓁走了幾步，急切詢問：“師妹，你怎么了？”

    “我沒事?！?/br>
    楊蓁蓁不覺后退了一步，想要躲避。

    但是顧清明今日，卻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難得不再之前那般謙謙君子，反而有些步步緊逼。他不容楊蓁蓁退怯，又是走近兩步：“師妹，自我回京后，你為什么總是避著我？”

    “師兄多慮了，只是你我二人男女有別，是該避嫌?！?/br>
    楊蓁蓁平復(fù)下心情，用平靜的聲音輕聲開口。

    明明之前，他們并不是這樣的……顧清明張了張嘴，到底沒把話說出來。

    “師兄，娘還沒回來，我去前邊看看?！?/br>
    而在這個(gè)時(shí)候，楊蓁蓁卻趁著他愣神的功夫，不顧他滿臉黯然，飛快走出了廚房。

    走出廚房，楊蓁蓁并沒有回屋，也是怕與顧清明再撞上，她是真的想要躲避顧清明，也不想給二人留有任何遐想的空間。

    所以她在院子里呆站了一會(huì)兒，真的朝大門口走去。

    不過等到楊蓁蓁走到大門口，看到門外除了楊陳氏還有一個(gè)男人的時(shí)候，下意識(shí)想要避讓。

    但楊陳氏看到楊蓁蓁的時(shí)候，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救星，連連叫了一聲：“蓁蓁。”

    楊蓁蓁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了楊陳氏身邊。

    這會(huì)兒楊陳氏正是滿臉為難與人推拒著東西。

    而站在門口那男人身材魁梧，身上穿了一件捕快官服，腰間別了大刀，看起來分外的威風(fēng)。

    雖然楊蓁蓁并不認(rèn)識(shí)，卻也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應(yīng)是李寡婦的兒子李大刀。

    楊陳氏滿臉為難沖著楊蓁蓁抱怨：“蓁蓁，你說說，這大刀太客氣了，非得給咱們家送東西?！?/br>
    說著，她為難的舉了舉手上的東西。

    雖然用油紙包著看不清里邊是什么，可這一大包的，只怕值不少錢。

    楊蓁蓁瞧見了，也是為難。

    她給大寶供奶，本就是舉手之勞，而且也不知道還能供多久，最重要的是，這事兒她根本便不想傳出去。

    可誰知李家非要送禮過來，這禮若是不收下，只怕下一回還得送來，可收下，卻又燙手的很。

    楊蓁蓁剛一出來，李大刀其實(shí)便注意到了。

    這禮其實(shí)是他做主要送來，依著他娘的節(jié)約性子，自是能省則省?？衫畲蟮兜降资莻€(gè)厚道人，知曉這事兒自家是占了大便宜了，而且楊家的情況他也是聽說過的。這楊家雖然以前境況不錯(cuò)，但自從楊家妹子出嫁陪了一大筆嫁妝，緊接著楊家大叔生病吃藥拖拖延延了一年多，只怕再厚的家底也經(jīng)不起這般折騰。

    楊家妹子被休棄回家的時(shí)候，據(jù)說只帶回一個(gè)小小的包裹，嫁妝半點(diǎn)都沒抬回來，可楊家還有一個(gè)小兒要念書，根本就是個(gè)無底洞，靠兩個(gè)女人做繡活填補(bǔ)，日子只怕過得緊巴巴。

    他家要是再去占這個(gè)便宜，就說不過去了。

    他雖是個(gè)粗人，但能到衙門里當(dāng)捕快，憑的自然也不止是腿腳上的那點(diǎn)功夫，這一包裹的東西，瞧著是挺多，其實(shí)里邊多是一些吃食，值不了什么錢。

    這般準(zhǔn)備，自也是有所考慮。

    一來?xiàng)罴也皇菒壅夹”阋说娜思?，上回他娘送了豬蹄被退回他便瞧出來，送太貴重的東西，只怕楊家根本不會(huì)收。二來他也有幾分心思，打算常來常往。只要這第一回收了，楊家口一開，等到第二次再送，自然比第一回容易許多，交情本就是來來往往中過來。

    而且若說來時(shí)他打得心思是想讓楊家人多多照看家中寡母幼兒，這會(huì)兒看到楊蓁蓁秀麗的面容時(shí)，心中卻起了一分別樣的心思。

    李大刀雖然身材魁梧，瞧著嚇人，可他生了一副憨厚老實(shí)、讓人不由信任的相貌。

    這會(huì)兒，他滿臉誠懇，不等著楊蓁蓁與楊陳氏說出拒絕的話來，便立刻又道：“楊嬸子、楊妹子，我知曉你們是善心人，可我們家也不能因著你家善心便占這便宜。這些東西只是普通吃食，值不了幾個(gè)錢，你們一定要收下。”

    “這……”

    楊陳氏有些猶豫。

    楊蓁蓁面色卻是有些不好看，她看了一眼門外探頭探腦的左鄰右舍，心下卻是忍不住有幾分后悔發(fā)這善心。

    也怪她想到自己的女兒，一時(shí)心軟松了這個(gè)口。

    想到了這里，楊蓁蓁看著李大刀干脆直接道：“李大哥，這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先時(shí)給你家大寶供了奶，那是因?yàn)楸揪褪且沟?，都是左鄰右舍的，你家有難處，我家舉手之勞相幫本就應(yīng)該。不過，我們家已經(jīng)托了人尋了人家，只怕再過幾日，我也要去別人家做奶娘了，你們家還是另作打算為好?！?/br>
    “這……”

    李大刀沒料到楊蓁蓁突然會(huì)說出這么一番話來，面色一變，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答復(fù)。

    畢竟楊蓁蓁一番話，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再把東西硬塞給人家，難免有人情綁架之意，可不塞，今日就白來了。

    李大刀最為頭疼的還是楊蓁蓁最后一句話，日后供不了奶水。

    想想這幾日因?yàn)橛辛四趟溉槎饾u白胖起來的兒子，李大刀這會(huì)兒根本顧不上想別的了。

    之前他聽著她娘的意思，分明便可以吃到大寶長大?？扇缃衤犞?，好像是她娘會(huì)錯(cuò)了意，人家還真只是因?yàn)猷徤崆檎x暫且?guī)鸵幌隆?/br>
    做奶娘賺的不少，這個(gè)他是知曉的，之前他們家也不是沒有想過去請奶娘，但一打聽工錢，只能作罷。而且要尋到合適的奶娘也極難，真正愿意給別人家喂奶的奶娘，那都是被大戶人家請了去，每日里好吃好喝供著，還給了足量的銀錢才肯舍自己的孩子去養(yǎng)別人家的孩子。

    像他們平民百姓找的奶娘，多數(shù)還要喂自己孩子，都是自家孩子喂飽了再來喂他們家孩子，就這樣，每個(gè)月的工錢還不少。

    這開口讓人家舍棄白白的工錢不要，給你家孩子喂奶，莫說是楊家這情況，就是楊家情況再好，李大刀也說不出口。而且楊蓁蓁自己孩子留在夫家，沒辦法喂奶，尋的人家肯定也是大戶人家。

    李大刀神色變幻莫測，但楊蓁蓁可不管他這會(huì)兒心中是怎么想的。

    她有能力，自是會(huì)幫忙，可說到底他們家如今這情況，哪有什么余力去幫別人，而且這幫會(huì)麻煩上身的事情。

    楊蓁蓁直接將楊陳氏手中的東西拿出，遞給了李大刀，臉上冷淡笑道：“李大哥，所以這東西我家真不能收，收了以后我家哪有臉再和你家來往?！?/br>
    楊蓁蓁說完這話，又是對楊陳氏反問了一句：“娘，你說對嗎？”

    “對對對……”

    楊陳氏回過神來，連連點(diǎn)頭，“大刀，你娘和我都是老交情，這東西我家還真不能收，幫你家也只是順手之勞，我家蓁蓁……”

    “娘。”

    為了避免楊陳氏多說多錯(cuò)，楊蓁蓁直接出聲打斷，又對李大刀說了一句：“李大哥，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我家中有客人，便不多留你了?！?/br>
    說罷這話，楊蓁蓁便示意楊陳氏關(guān)門。

    楊陳氏倒是猶豫了一下，總覺得這樣關(guān)門未免有趕客不近人情之意，可瞧瞧四周圍觀的鄰舍愈多，她只好沖著李大刀抱歉的笑了笑，將大門合上了。

    這邊剛趕走了一個(gè)客人，楊陳氏剛回了屋里，卻不想另一邊的顧清明帶著書童，也打算起身告辭。

    楊陳氏面上著急，連連留客：“清明，不是說用過午飯?jiān)僮邌幔俊?/br>
    “師娘，我突然想起一件緊要的事情，還是下回吧！”顧清明說著這話，目光卻是望著楊蓁蓁，但楊蓁蓁絲毫沒有回應(yīng)，他神色黯然，最終匆匆與楊陳氏告了別離去。

    楊陳氏看著顧清明離去的身影，心中不覺有幾分惆悵，也忍不住沖著楊蓁蓁開口道：“你這孩子，便是……也該留人吃頓飯?！?/br>
    說罷這話，楊陳氏的目光突然發(fā)現(xiàn)了桌上多出的兩包東西，她恍然記得，這兩包東西，就是顧清明的書童手中拿著的。

    這會(huì)兒落在這里，自不是忘記，只怕是存了心送來的。

    楊陳氏打開里邊的東西，神色愣住了。

    頂上一小包，竟是整整一包干燕窩，而底下一包，則是一大包紅糖。

    全是給女人補(bǔ)氣血用的，可得不少銀子。

    “清明這孩子，對你真是有心了?！?/br>
    楊陳氏心中忍不住再次惋惜，這東西送給誰的，自是不言而喻。

    楊蓁蓁月子里虧了身體，就算如今好了許多，但臉色到底不如從前紅潤，顧清明顯然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才特地買來給她的。

    楊蓁蓁聞言，神色未變，只冷漠說了一句：“娘你收著吧，等下次師兄來，讓師兄拿回去給顧嬸補(bǔ)身體?！?/br>
    “可是……”

    楊陳氏忍不住看向楊蓁蓁，有些不相信她當(dāng)真沒有一絲動(dòng)容。

    而楊蓁蓁哪里會(huì)不明白楊陳氏的想法，她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娘，我與師兄再無可能，便是師兄對我有意，可你想想顧嬸，她又如何愿意讓師兄和我在一起。而且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好好將嘉言供出來，讓妞妞過得好些?！?/br>
    “娘只是不希望你日后想起后悔，做人奶娘，總歸不是什么好歸宿?！?/br>
    楊陳氏聽得出楊蓁蓁話中的決心，心里也越發(fā)的不是滋味。

    “怎么不是好歸宿，娘不是已經(jīng)托了陳嬤嬤給我尋人家了嗎？她那么有本事，肯定會(huì)給我找到好人家的?！睏钶栎杳銖?qiáng)撐起笑臉，安慰起了楊陳氏，而且這也不算安慰，想起今日陳嬤嬤過來的情形，對方分明便是慎重的考量著她，若是沒個(gè)打算，肯定也不會(huì)在她身上花費(fèi)這么多的功夫。

    若說沒有顧清明那事兒，楊陳氏這會(huì)兒聽了這話，自然會(huì)覺得安慰，也會(huì)高興，可是有了金玉在前，這事兒便顯得沒那么讓人高興了。

    “找人家找人家，又不是讓你嫁過去的人家，找的再好，便是給太子做奶娘，那也不是什么好歸宿?！?/br>
    楊陳氏瞧著楊蓁蓁的臉色，倒是不敢大聲說出來，只敢小聲的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