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祺點點頭，戚相思轉(zhuǎn)頭若有似無看了陸勤一眼，隨后笑著回答張靖：“巧了，我也來打獵。”

    戚相思說完之后陸勤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隨后真的從馬車后面拿出了幾張弓，戚相思也不扭捏，從他手里挑了一把，拍拍張靖的肩膀：“走吧。”

    ......

    進了林子之后才有了秋意，滿地的落葉，枯黃的顏色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有簌簌的碎裂聲，驚跑了幾只在落葉間找吃著松鼠。

    一陣風(fēng)吹來，微涼的空氣里夾帶著融了腐葉味的泥腥子氣息，張靖帶著她走到一處倒著枯樹的地方，伸手攔住她：“小心，這兒有陷阱?！闭f著從身后的箭筒中拔出一支箭，輕輕撥了撥覆蓋在捕獸器上的枯葉，確認沒有被破壞，抬頭叫走在前面的陸子祺，“你那邊怎么樣？”

    陸子祺打了個“沒有”的手勢，兩個人把林子里設(shè)下的陷阱都檢查了一遍，看起來有模有樣。

    “戚jiejie，你看我們設(shè)的陷阱怎么樣。”張靖指了指林子里的幾個陷阱，神情里帶了一抹得意，戚相思抿嘴笑著，“我聽說若是發(fā)現(xiàn)了一只野兔子，附近肯定還有幾只活動的，這邊有一片的灌木林，應(yīng)該有不少?！?/br>
    張靖眼眸一亮：“那我們今天可以抓到好幾只了！”

    “不過野兔子一般晝伏夜出，要是下陷阱，明日來看收獲更大一些?！逼菹嗨级紫律碜釉诼淙~堆里翻了翻，招手讓張靖蹲下，指了指隱于落葉中的兔糞和被枯葉覆蓋的小腳印，“野兔子機警，但它喜歡重復(fù)走已經(jīng)走過的固定老路，所以在冬天最容易尋它的蹤跡，如今這月份是野兔子的產(chǎn)仔期，也許能發(fā)現(xiàn)一窩兔子。”

    陸子祺也圍了過來，按著戚相思所說的，找到了灌木叢附近，在落葉少的地方有野兔子留下的足跡。

    “只要不被驚擾，它們習(xí)慣于進出都走一條路，你看這兒?！逼菹嗨贾噶酥秆由焱嗄緟采钐幍囊恍斜粶\淺拖拽出的痕跡，張靖仔細看了看，“真的啊?！?/br>
    兩個人在戚相思的指使下十分耐心的找著，終于在在灌木叢深處的一棵枯樹根上發(fā)現(xiàn)了碗口大小的洞，周圍用枯草繞著遮蔽，附近有野兔子時常出入被壓過的痕跡。

    接下來不用戚相思教他們也知道怎么做了，一個守一個驚擾，很快一只兔子從洞內(nèi)竄出直接撞在了陸子祺的網(wǎng)兜上，又在窩里找到了兩只小兔子，張靖把它們從洞里拎出來好不得意：“有兩只！”

    網(wǎng)兜里的兔子還在掙扎，戚相思看他興高采烈的樣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衣服：“這里太多璘刺，先出來?！?/br>
    張靖小心的把兩只兔子用衣服兜住，拉起戚相思往灌木叢外走，高興全寫在臉上了，還不忘囑咐戚相思：“jiejie你小心，這里刺多，你走這邊?！?/br>
    戚相思一怔，由手心傳來的溫度暖的不可思議，她下意識的握緊了幾分，張靖還以為她是怕了這些落葉后惱人的灌木刺，叫陸子祺在前邊兒開路，更加緊的握住了她的手，牢牢的沒有松開。

    那是兒時的畫面，她微蹲著身子被志兒牽著走，小家伙剛剛學(xué)步就想跑，小短腿邁的特別努力，抓著她的手也特別牢，就如現(xiàn)在這樣。

    只是小家伙長大了，眼前的少年眉宇間還有小時候的樣子，性子還和小時候一樣頑皮，笑起來的時候，和jiejie很像。

    戚相思鼻頭微酸，深吸了一口氣，被他牽著出了灌木叢，回神時手里的溫度已經(jīng)漸漸散去，張靖捧著懷里的兔子，商量著口味道：“子祺，我們把大的放了，這兩只帶回去養(yǎng)好不好？”

    陸子祺放了大的兔子，估摸著有些折騰累了，野兔子在地上頓了會兒后才朝灌木叢中跳去，眼看要消失不見，“咻”的一聲，一支箭從他們眼前略過，直接把那野兔子釘在了灌木叢中。

    張靖一愣，轉(zhuǎn)過身去，朝著他們走來的陸勤還保持著拉弓的姿勢，緩緩放下手道：“兩位小公子，出來狩獵可沒有再把獵物放回去的道理。”

    兩位少年面面相覷，陸勤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手里的小兔子，笑著拍拍他們倆的肩膀：“逮兔子養(yǎng)是姑娘家做的事，走，我?guī)銈兇蜥笞??！?/br>
    兩個人臉紅紅的跟著陸勤往林子里走去，手里的兩只野兔子就到了戚相思的懷里，仿佛是看出她的擔(dān)心，嚴從煜安慰她：“這里沒有危險?！?/br>
    戚相思點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林子，戚相思在馬車上找了個兜把兔子放下，抬手輕輕摸了摸它們的小耳朵，想到了什么輕笑道：“以前看著這些，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拿去賣了，大的連皮帶rou一塊兒賣，小的就送去鋪子里，活的最好，會有人收?！?/br>
    永州外的農(nóng)田里有不少野兔子，一年四季抓的人不少，平時輪不到她們這幫小乞丐，唯有入冬時才有機會，偶爾逮住幾只戚相思也舍不得吃，整只賣了換錢給阿鶯買藥，幾年下來她也懂了些抓野兔子的竅門。

    嚴從煜站在一旁安靜的聽著，視線落在她撫摸兔耳朵的手上，好似映襯出了她此刻的情緒。

    “謝謝你。”

    嚴從煜抬起頭，她低垂著眉宇，聲音很輕。

    風(fēng)一吹，山林獨有的簌簌聲遠遠傳來，像是在替她表達沒有說完的謝意，謝謝他的安排，謝謝他讓她見到弟弟，還有太多。

    “那天的事......你別介意?！?/br>
    “介意什么？”

    戚相思揉著兔耳朵的手一頓，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我有點喝多了?！?/br>
    沖出口后戚相思便后悔了，迎面吹來的冷風(fēng)如何都驅(qū)不散四周這氣氛，戚相思紅著臉，耳畔悠悠傳來了他的聲音，像是輕笑：“我沒有喝多?！?/br>
    半響，又傳來一句：“我也不介意。”

    戚相思身子一僵，這會兒她的腳下要有個兔子洞還有多好啊。

    “相思。”

    “......”

    “你是不是害羞了？”

    戚相思驀地抬起頭瞪他，卻看到了他在笑。

    那是她第二次看到他這樣的笑意，上一回還是在山洞中的那場夢里，笑意染進了他的眼底，像是要融化所有，滿是她的樣子。

    這一回是真的。

    戚相思意識到了什么，嘴角莞爾，她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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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辰后陸勤帶著兩個小的抬著一頭鹿回來了，年少無知的察覺不出什么來，陸勤卻看出王爺和齊姑娘之間有些變化，他高興的拉著兩個小子去湖邊開膛破腹，留下主子和齊姑娘在岸上獨處。

    戚相思也沒有閑著，撿了些干柴過來，等陸勤他們清理完過來她已經(jīng)搭好了簡單的烤架，一旁嚴從煜冷淡著神情拿著匕首削著棍尖，張靖和陸子祺見此都朝著戚相思這兒挨，迫不及待的和她分享起他們獵鹿的過程。

    林子過去有小溪，他們過去的時候正好遇到在飲水的小鹿，陸勤教他們?nèi)绾伟?，不能一箭切中要害的，要先阻斷它的逃跑。陸子祺的騎射比張靖好，他在包抄時射中前肢，張靖的箭則是在小鹿的后臀上，最后陸勤給了一箭，三個人合力把小鹿抬了回來。

    經(jīng)此一事兩個人對陸勤崇拜的不得了，書院里教騎射的老師都沒有他來的厲害。聽張靖不住的夸陸勤，戚相思笑著把已經(jīng)削好的樹枝遞給他們，教他們把鹿rou穿在上面：“想吃就自己動手?！?/br>
    已經(jīng)是正午，在林子里跑了半天早就餓了，等烤熟之后撒上作料，沒等戚相思替他們切塊兩個人就迫不及待的先啃了一口，吃的滿嘴油膩都顧不及，陸勤還拍著他們的肩膀夸道：“這才像樣，男子漢養(yǎng)什么兔子。”

    張靖接過戚相思遞來的帕子抹了下嘴：“那你答應(yīng)送我們的狗還算不算數(shù)。”

    “算！”陸勤朝著王爺看了眼，當(dāng)然算，王爺允了的事怎么會不算。

    戚相思沒有錯過這主仆倆的眼神交流，端著盤子到小王爺身邊，盤子里是已經(jīng)切下來的鹿rou，笑道：“嘗嘗，不知道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烤制出來的rou一面還泛著油光金黃，冒出來的熱氣里散著作料香，對于一年兩次參加宮中狩獵的嚴從煜來說，面前的人比rou更具有吸引力。

    不等嚴從煜回答，張靖賣力的夸了戚相思的手藝：“戚jiejie烤的很好吃。”

    吃完后戚相思到湖畔洗酸果，張靖跟著她過去替她拎籃子。

    陸勤收拾了余下的鹿rou，走到王爺身旁，順著目光看過去正是湖畔齊姑娘和張家小公子的身影，笑聲時不時傳來。

    看到戚相思抬手替張靖擦汗的畫面，嚴從煜眼神微閃。不能再等了。

    “回去安排馬車入宮。”

    ☆、第135章

    回城的路上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和張靖他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快到城門口時馬車再度被跟蹤。

    馬車不急不緩回了譽王府，天黑之后沒多久嚴從煜帶著陸勤入宮，大廚房這兒，戚相思和陸璃一起，與廚子研究著怎么把帶來的鹿rou做成腌rou。

    陶盆子里是處理干凈的rou塊，一旁幾個碗里放著作料，譽王府的廚子是個敦實的胖大叔，卷著袖子往陶盆子里撒了作料，揉了揉rou塊抬頭看戚相思：“齊姑娘，還要加點什么？”

    戚相思從小壇子里舀出來一勺酒嘗了嘗詢問廚子的意思：“王叔，這料酒得再調(diào)，我覺得味兒淡了點，你看呢？”

    王叔跟著嘗了下：“是淡了點，要不用花雕試試？”

    幫廚從廚房的里間抱出一壇酒，兩相比較之下，戚相思和王叔都選了后者。

    倒了酒后戚相思放了幾味藥下去浸泡，接下來就等腌透了之后撈出來再做處理。

    從廚房出來屋檐外的夜空有了星光，回客房的路上戚相思問及白天的事，陸璃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引走了齊鶴年派來的人，戚相思他們從北城門口離開，陸璃他們南城門出去，一直往京都城外朝南官道的方向，到了成安鎮(zhèn)才停下來。

    “他們的人一直跟到成安鎮(zhèn)，馬車進了莊子后他們就在外面，一個時辰又跟著我們回城?！?/br>
    “你們回來之后他們是不是留了人在成安鎮(zhèn)?！?/br>
    陸璃點點頭：“兩個人留在了鎮(zhèn)上?！?/br>
    “入夜他們應(yīng)該會找機會去莊子里。”齊鶴年的疑心病這么重，手底下的人也不會就這么草草跟蹤了事，大老遠去了成安鎮(zhèn)，進了莊子后又不能查探他們在里面究竟做了什么，如果就只有他們?nèi)チ顺砂叉?zhèn)這樣一個跟蹤結(jié)果，這些人是沒法交差的。

    她能想到的，小王爺肯定也想到了，大老遠把他們騙去成安鎮(zhèn)，也不會是無用功。

    “王爺有沒有說何時回來？”

    “師兄沒說。”

    戚相思點點頭走進屋子。此時的宮中，希宜宮內(nèi)幾盞點著的琉璃燈閃的耀眼，榻前坐著兩個人，沈貴妃懶懶依在榻上看了兒子許久，半響才揮了揮袖子放到懷里，反問他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父皇應(yīng)該很放心?！?/br>
    “你娶個身份不高的，你父皇自然放心，只不過眼下那齊家太惹眼了?！边@幾年齊家惹來的非議很多，可要不是躥的高了誰有興致非議他們呢，一個女兒入宮封容華生皇子，侄女做了皇子側(cè)妃，深受十皇子寵愛，還有個嫁去了岳陽王府，如今要再有個譽王妃，就是這齊家門面再小，祖墳的青煙也冒的太高了。

    嚴從煜看著她沒有說話，眼底的意思昭然，她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安排去譽王府，如今說齊家太惹眼？

    知子莫若母，母子倆臉上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絕，就算是她安排齊敏鶯去的譽王府，當(dāng)著兒子的面這事兒也得是沒有其他方面的意思，就只是照顧而已，于是沈貴妃安撫的望著他：“母妃的意思是，你對那齊姑娘，到底是個什么想法?！?/br>
    嚴從煜面色微凝，一旁的蘇嬤嬤都替他拎了一口氣，娘娘這是明知故問啊，依著王爺?shù)钠猓率遣豢险f。

    沈貴妃也不著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語重心長道：“之前你說不娶，我也就依了你的意思，在你父皇面前替你攔下了，從小到大你不喜歡府里有侍女伺候，送去的人也都被你遣走了，如今你說要娶齊家五姑娘，那母妃怎么也得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才行，倘若只是要成親，我看那齊家也不是上選?！?/br>
    “母妃覺得誰家合適?！?/br>
    “我看你表妹不錯?！鄙蛸F妃想了想，笑著又說道，“若是你覺得她不好，韓家的姑娘倒也不錯，文文靜靜的又識大體，會是個賢內(nèi)助。”

    沈貴妃不是沒發(fā)現(xiàn)兒子的臉色有變化，這么多年了，也沒見她提起誰時他有過這樣的反應(yīng)，錯過這回往后哪里還有這樣的機會，于是沈貴妃征求起他的意思：“煜兒，你看母妃說的這些你可喜歡？”

    “不喜歡。”

    聽他直截了當(dāng)?shù)木芙^，沈貴妃也不嫌事大，又把京都城里未婚適齡的姑娘們都提了個遍，之后繞回到齊家五姑娘身上，眼底含著笑意道：“煜兒，那你如何說？”

    嚴從煜顯得很從容：“兒臣就想娶她?！?/br>
    “沒有原因？”

    “沒有?！?/br>
    “非她不娶？”

    嚴從煜神情一頓，回答的聲音依舊是那樣：“是。”

    沈貴妃臉上的笑意洋溢開來，緩緩道：“這樣啊,那你先回去吧?！?/br>
    嚴從煜走了之后沈貴妃在那兒坐了許久，神情有些糾結(jié)，一旁蘇嬤嬤忍不住道：“娘娘，這不是正好如了您的意思?！?/br>
    “當(dāng)初安排是有這么個意思?！鄙蛸F妃想想有些不對，這才安排她去譽王府沒幾日煜兒就入宮要她去請旨，雖說她當(dāng)初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可來的也太快了。

    蘇嬤嬤倒覺得這是件好事，娘娘一直盼著王爺能夠早早成親，既然是娘娘和王爺都中意的人選，不是越快越好么：“王爺和齊姑娘已是舊識，齊姑娘還照顧過王爺幾次，也許就是娘娘您的安排促成王爺入宮來請您去請旨的?！?/br>
    “促成的......該不是！”沈貴妃美眸一瞪，想到了什么，語氣里參了一抹不確定，“該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br>
    這么一問蘇嬤嬤也想到了那兒，正要開口，門口傳來了沉厚的聲音：“什么事是不該發(fā)生的啊，愛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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