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瑤瞇著眼睛也沒有看清楚東華仙尊的神色，但是顯然東華仙尊沒有聽信上官未央的一面之詞，她頓時(shí)放下心來，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一口液體入喉，清甜的果香直沖腦海，似要向七竅發(fā)散開去，酒意卻微微下沉，玄瑤愣了愣，發(fā)覺自己喝的是靈女倒好的蟠桃酒。

    上次在人間喝的是桃花酒，只是聞起來就十分醉人，在不會(huì)喝酒的人眼里，果酒和尋常的酒是什么區(qū)別的，玄瑤本以為蟠桃酒也就是一種酒而已，沒想到味道卻甘美異常，一口喝下去，似乎連心口都暖了。

    “雖是果酒，也不宜多飲，初次飲酒也易醉?！狈胶娦幗o自己斟了滿滿的一杯，就要一口喝下去，微微搖頭道。

    玄瑤已經(jīng)喝完手里的一杯，聞言只好把酒壺放下，她是真的覺得蟠桃酒很好喝，那種果香在腦海里肆意蔓延的感覺無法形容的美好。

    可說是這么說，玄瑤卻清楚，蟠桃酒只有兩壺，是蟠桃宴才拿出來招待賓客的好東西，喝光了就沒了，與其日后常常回想，卻又無法解饞，還不如淺嘗即止。

    兩杯蟠桃酒開了胃口，玄瑤終于對桌上的仙靈果物有了興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蟠桃酒的果香太過霸道，再吃其他瓜果時(shí)就失去了那種驚艷的口感，玄瑤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吃著。

    正在這時(shí)，一列靈女緩緩的走了過來，領(lǐng)頭的靈女手里端著一個(gè)金盤，上面擺放了三只蟠桃，每一個(gè)蟠桃都有兩個(gè)手掌大，散發(fā)著蟠桃酒里的那種果香，十分誘人。

    “仙尊方才誤認(rèn)仙子是從前一位故人，故而有些失禮，仙尊特意讓婢子來給仙子賠罪?！鳖I(lǐng)頭的靈女下拜一禮，姿態(tài)十分低。

    “沒事的……”

    玄瑤愣了愣，莫名其妙被人點(diǎn)醒七世記憶，還都是那種凄凄慘慘的往事，她本來都要自認(rèn)倒霉了，沒想到這個(gè)仙尊看上去粗魯，倒還是很知禮的。

    領(lǐng)頭靈女將蟠桃放下，身后一列靈女交錯(cuò)開來，手里的盤子一道一道替換下原先的盤子，不多時(shí)，不算大的紅木長桌上便鋪開了各色珍貴仙膳。

    方寒微微挑起眉頭看向上首，東華仙尊也同樣挑起眉頭，朝他看去，兩人視線交織，同時(shí)蹙眉。

    第64章

    交錯(cuò)的視線一觸即分,東華仙尊心中有些隱隱的異樣，能夠正面對上他視線的人不多，即使是剛才那個(gè)女仙，他也可以從那不卑不亢的眼神底下看透幾分本能的畏懼。

    腦海中模糊的念頭還未成形，云壁外烏金仙尊拎著一人去而復(fù)返，高大魁梧的身形頃刻間就來到了上首前,聲音里毫不掩飾的帶上了些許不耐煩。

    “東華,給本尊個(gè)面子，這丫頭是我徒兒愛妾，剛剛飛升沒多久,不懂規(guī)矩，你把人交給我,回頭請你喝酒。”

    被烏金仙尊拎著的人赫然是上官未央,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運(yùn)氣,被天將帶出云壁后,上官未央不住掙扎呼喊,天將就派人把上官未央堵了嘴準(zhǔn)備換個(gè)地方處理掉,不成想這一行人竟然剛好就遇到了帶著周清真君和歸德真君兩個(gè)弟子的烏金仙尊。

    上官未央的眼睛都瞪大了,看著剛剛從云壁外追上來的周清真君,憤怒的嚷嚷被堵在了喉嚨里，她才不是什么愛妾！她明明和周清道友是好朋友！

    東華仙尊微微抬起頭瞥了周清真君一眼，對上烏金仙尊的視線，淡淡道：“周清的愛妾？周清什么時(shí)候納秋水的弟子做妾了？”

    “師叔……”周清真君是個(gè)雙十年華的俊秀青年，聞言有些不可置信，他看向上官未央，微微蹙起眉道，“這我倒是沒聽她提起過，不過師叔，弟子這次是真心的，求師叔格外開恩，弟子保證回去之后就讓她待在房里，再不出來污了師叔的眼?！?/br>
    東華仙尊漫不經(jīng)心的瞥了烏金仙尊一眼，道：“一個(gè)資質(zhì)低下的人仙，怕是天人五衰都熬不過去……你說真心就真心吧，帶她下去?！?/br>
    周清真君連忙行禮，“多謝師叔開恩！”

    被烏金仙尊拎小雞一樣的拎著，還被人平白抹黑了清譽(yù)，上官未央氣得臉色都變了，然而被堵著嘴，她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憤怒的掙扎想要昭示自己的存在。

    沒出息的臭小子！烏金仙尊想到自己白白欠了東華一個(gè)人情就有些生氣，一把將手里拎著的上官未央扔給周清真君，抬起腳踹了一下自家弟子的屁股。

    “好了，還不滾？”

    周清真君再三謝恩，也不敢多待，抱著上官未央出了云壁。

    有了這么一個(gè)小插曲，烏金仙尊自認(rèn)找到了臺(tái)階下，擺擺手讓大弟子自己入席，自己在東華仙尊身邊的座位上坐下，輕咳幾聲，拿起桌上的蟠桃酒壺喝了一大口。

    東華仙尊并不理他，一個(gè)人自斟自飲，烏金仙尊捅捅他胳膊，小聲說道：“怎么樣，有可疑的人仙？”

    “我同帝衍一胎雙生，天生極陽。桃為正陽之木，果實(shí)卻屬純陰，若是他飲下蟠桃酒，自然會(huì)泄露幾分極陽之氣，開席三個(gè)時(shí)辰有余，但無一人有帝衍氣息。”

    東華仙尊對尋找自家兄長之事并不上心，并不是所有雙子都互相扶持，至少他和帝衍就不是，他們同源而生，未出生時(shí)就在本能爭奪養(yǎng)分，出生之后更常常因?yàn)橐恢碌男枰埠么蟠虺鍪?，到最后兄弟陌路。而且仙界四分五裂得久了，也就?xí)慣了，現(xiàn)如今四方制衡，反倒比從前自在得多。

    烏金仙尊重重吐出一口氣，似是意料之中又似十分失望，“那就要再等下一個(gè)千年了?！?/br>
    玄瑤喝了兩杯蟠桃酒，臉頰微微的泛著紅，眼睛水潤潤的，她已經(jīng)有些醉了，見方寒只是坐著不動(dòng)，把酒壺朝他推了推。

    “爹爹，你喝呀，這個(gè)不苦，是甜的！”玄瑤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手里的酒壺下一刻幾乎就要塞進(jìn)方寒嘴里。

    方寒蹙著眉避開，他不飲酒，但也不是完全不會(huì)喝，只是不知為何，聞到酒里那股濃郁的果香就下意識(shí)的想要避開，不說蟠桃酒，就是桌上的蟠桃，他見了都有些本能的不喜。

    酒壺被避開，玄瑤撲了個(gè)空，卻把自己送進(jìn)了方寒的懷抱里，她水潤潤的眼睛睜大，十分滿足的在方寒懷里蹭了蹭，抱住他的腰，黏人的像那天的大白貓。

    方寒整個(gè)人都僵住了，玄瑤卻抱著他的腰，小聲而不舍的說道：“爹，我好害怕……”

    少女的聲音里似乎真切的帶上了害怕的意味，方寒念及玄瑤不過雙十年華，就跟著他經(jīng)歷了種種的變故，心中發(fā)軟，然后就聽玄瑤幾乎拖著哭腔的把話說完了。

    “你為什么……嗝，要對我，這么好……我要是嫁，嗝，嫁不出去，都是你害的……”

    方寒有些哭笑不得的把玄瑤扶穩(wěn)坐好，但是玄瑤還是鍥而不舍的撲在了他身上，這一次直接抱上了他的脖子，少女的馨香撲在鼻端，方寒更加僵硬了。

    “爹……我好害怕，你要是，嗝，哪一天……不要我了……”

    似乎被自己的想象給嚇到了，玄瑤流著眼淚抱緊了方寒的脖子，一邊哭一邊說話，這動(dòng)作過分親近，方寒起初想推開她，可是聽到她說的話，不知道為什么，已經(jīng)伸出去的手輕輕的落在了少女的后腦，溫柔的拍了拍。

    “好了，莫要胡鬧?！狈胶^對身后侍候的靈女道，“小女不勝酒力，我想帶她先行離開，不知可否行個(gè)方便？”

    靈女連忙看了看，這處席位正好在九席之后，按理用膳之后可以自行決定去留，雖然方寒一口吃食沒動(dòng)，就連桌上的蟠桃都沒動(dòng)，可玄瑤卻是真的醉了。

    出得云壁，玄瑤已經(jīng)站都站不住了，巴掌大的白皙小臉上蘊(yùn)滿了醉意，桃花水霧的眸子里已經(jīng)帶上了真切的水霧，腳下祥云都聚攏不住，方寒索性將人攔腰抱起，朝著東天庭飛去。

    天上飛著，玄瑤也不老實(shí)，嘴里呢喃著聽不懂的話，一邊哭一邊抱方寒，兩只手還非常的不老實(shí)，方寒制止了兩次，玄瑤立刻不動(dòng)了，用水汪汪的眼睛控訴似的看著他，對視幾秒過后，方寒?dāng)∠玛噥恚傻盟А?/br>
    似乎是七生七世的記憶在酒醉之后翻騰上來，玄瑤先是抱著方寒撒嬌磨蹭，又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奮力掙扎起來，口中大叫著：“你放開我！我死也不會(huì)嫁給你的！”

    方寒忽然很感謝仙界的千里無人煙，因?yàn)樾幰呀?jīng)不僅限于叫喊了，一小片祥云的空間已經(jīng)不太夠，她推開方寒，紅著眼睛大聲叫道：“難道錯(cuò)的是我嗎？鳩占鵲巢的人到底是誰！我錯(cuò)了？我有什么錯(cuò)？我最大的錯(cuò)就是不該想要拿回本來應(yīng)該屬于我的東西！”

    方寒起初覺得玄瑤喝醉了，但他越聽越是沉默，僅僅幾句話，他無法拼湊出玄瑤從前的人生，但是想也知道，不會(huì)太好。

    似乎是叫喊得累了，玄瑤在祥云的邊角坐了下來，默默的抱住了膝蓋，方寒靠近她一些，“阿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