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即后怕，自己差一點(diǎn)就再見不到活生生的女兒，可也是怔然，說“他小名就是陶來。是他生母取的。陶來這兩個(gè)字說是喬木，樹葉闊大易活。聽我母親說，他生母得寵，又因?yàn)樯矸莶桓撸滤婚L，才取的這個(gè)小名。這個(gè)倒是算不得騙人?！?/br>
    怔怔坐了一會兒，又說“以前他到是見過阿芒一次。那時(shí)候九王也在。阿芒年幼，兩個(gè)人抱了出去看花燈。也沒與人說。嫫嫫一時(shí)找不見，嚇了好一場。還往我這里來請罪?！?/br>
    嫫嫫到想起來“奴婢也記得那一次，可真是活活嚇?biāo)廊?，陳王抱了小娘子回來，小娘子四處與人說自己訂了親，以后要嫁給陳王做王妃去。一口一個(gè)陶來地叫，夫人問她為什么，她說陳王長得好。惹得一屋子人都好笑。”說起這些往事，又嘆“這是什么冤孽！”

    田氏自己先提起來，只是一時(shí)失神，這時(shí)候回過神來又皺眉“這些陳年舊事，以后便不要再提。”

    嫫嫫連忙認(rèn)錯(cuò)“奴婢話多?！痹俨惶徇@個(gè)了。

    田氏想想又說“想必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活不得了，也算是死前做一件好事?！?/br>
    嫫嫫連忙附和“奴婢也以為是這個(gè)緣故。”

    不一會兒，齊田便出來，說要往山里去找東西。

    嫫嫫直往田氏看。

    田氏看看外頭天都暗了。想勸一勸，可見齊田一副波瀾不驚的平靜樣子，心里便不踏實(shí)，想著算了，便隨她一次，于是說“即是有要緊的東西丟了，自然是得找回來的時(shí)間軸監(jiān)理會。”派了家將與下仆跟著，家里即沒有男性長輩，也沒有可以同去的兄弟，便叫了府里幾個(gè)得力的管事翁陪同著一道去。

    一眾人打了燈籠，浩浩蕩蕩地往魚躍山回去。

    因怕山路不好走，這次也不用馬車，還是坐輿車去，不過要比九王的小巧許多，只得一個(gè)人坐。

    一路上能看到許多家掛了白幡。有些地方半條街都燒塌了，到處都有打著燈籠找人的。也四處能看到巡防的軍士。

    見到周家的輿車，軍士都退讓到一邊，讓她先行。有遇到個(gè)胄甲與人不同顏色的，帶著好幾十個(gè)人，上前詢問車上坐的是誰，是往哪里去。

    知道是齊田，還恭賀了句平安“殿下四處找尋小娘子，總算沒負(fù)苦心?！苯辛俗约荷砗蟮能娛繋讉€(gè)護(hù)送著齊田去。

    到了魚躍山，管事翁先找了本地山里人來，問清楚往齊田要去的那個(gè)山坳里有什么路好走的。

    可找了幾個(gè)人都不知道，還是個(gè)老獵戶說出個(gè)子午寅丑來，這才跟著老獵戶進(jìn)山去。

    此時(shí)楚則居與一眾人下山，走到山腰，便看到半山腰處的凹谷內(nèi)有許多火光。策馬問“那處是什么？”怕是還有奴軍在城內(nèi)，隨從連忙叫人去打探。

    過了好久，那探子才回來“是周家小娘子在找東西。說是避在山里時(shí)，掉了東西，是從上頭大廟后山掉下來了。”

    問他是什么東西，他也說不出。

    楚則居策馬往山下走了幾步，又停下步子，問“她出山去要走哪條路？”

    探子連忙躬身回報(bào)“也是這一條，不過往山拗里去的那條是獵戶們常走的岔道。我們?nèi)粼偻懊孀咭欢危驮诼房诹?。?/br>
    楚則居帶著人下到山腳的路口，便停了下來。騎在馬上默默看著山里的火光。青非跟在他身邊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小聲提醒“太子的事，還在等殿下謀斷?！?/br>
    “等等?！背t居擺擺手。

    青非只好叫軍士們都站遠(yuǎn)一些。

    一大隊(duì)人，在夜幕中靜靜矗立，過了許久，有幾個(gè)軍士都忍不住換了換腳。山里那道火光才逶迤著順著小道向外來。

    見到路口有人，那幾個(gè)送周家出行的軍士便戒備起來，走近才發(fā)現(xiàn)是楚則居，連忙上去行禮。楚則居贊了幾句，個(gè)個(gè)都面有喜色，只暗忖自家頭領(lǐng)果然知道風(fēng)向，自己才有機(jī)會在九王面前露臉。又替自己頭領(lǐng)說好話“原是想親自前來，可身負(fù)巡視重責(zé)，不敢擅離職守。”

    楚則居點(diǎn)頭“是他有心了。”策馬走到輿車跟前，問齊田“聽說你是來找東西，東西可找著了？要是沒有，我再派人來幫忙找找看，不知道是什么丟了？”語氣溫和。

    齊田表情如常“找著了?！币膊惶崾鞘裁?。

    楚則居回首，椿站在輿車旁邊，手里提了個(gè)燈籠，上頭畫著喬枝。他若無其事收回了目光，走近了對齊田說“叫張多知將那邊的情況事無巨細(xì)都說給我聽。再有什么，我會告訴你?！?/br>
    齊田點(diǎn)頭“我回去就告訴他快穿之第九條尾巴?！北砬榈揭矝]有什么異樣。

    楚則居讓開路，周家的人便起身繼續(xù)往前去。

    等周家的隊(duì)伍都走遠(yuǎn)了。楚則居突然問青非“你以為她是嚇著了？我與她同路而來，多少驚心動魄的場面。她不怕死。便是當(dāng)面一箭也嚇不著她?！?/br>
    青非訝異，想想才知道楚則居說的是之前的事了“她是因?yàn)槟且患?，記恨殿下，所以之前故作不相識？”到底有些孩子氣。

    “那也未必。有些舊事你是不知道的。”楚則居笑一笑，看著被抬下山來的尸身，猛然揮劍向頸脖砍去，頭顱被削下落地滾了好遠(yuǎn)，他過去踢給青非。臉上的笑意也沒淡半分。

    青非看著腳下的頭顱萬分愕然，這，這可是皇家血脈。死了也還好說，畢竟亂戰(zhàn)之中殞命誰也無話可說，何況是他自己舉兵而來，圖謀皇位?？?，可人都死了，你還把他的頭砍下來。這是要遭人詬病的。

    楚則居語氣平靜，說：“將逆賊首級懸于東門，曝十日，以告慰父皇喪子之痛，平太子在天英靈。”

    齊田坐著車回到家，也不說要把劍拿去陪陳王下葬。反而把辛苦找來的劍隨手丟在桌上，就再不管了。

    椿覺得納悶。既然是找來還他的，方才遇到楚則居就該把劍放在尸身邊上去。可齊田當(dāng)時(shí)也沒提。就這樣拿回來了。但主家的心思，她也不好去猜，反正小娘子做什么都是對的。也不多嘴。

    椿一天忙完了終于回去歇息下，跟同屋一場生離死別難免有許多話要說。睡在床上，吹了燈，躺在被窩里頭在黑暗中睡不著睜著眼睛，回想著這二天的一幕幕，心情還有些起伏，正想著，突然外頭有人走動。她以為是嫫嫫過來叫人，連忙起身，推開門的卻是齊田。

    齊田穿的是睡覺的褻衣，腳上沒有穿鞋。

    椿嚇了一跳，連忙迎她進(jìn)來，也顧不得委不委屈主家，讓她坐到自己床上“小娘子的鞋呢？”

    齊田不以為然“大概是風(fēng)把燈吹滅了，我一時(shí)找不見?！?/br>
    椿氣乎乎“小娘子等等，奴去找鞋來?！睕_出去就要找值夜的人說話。

    同屋的見到齊田嚇一跳，可齊田沒有裝扮整齊，看著也只是個(gè)比自己年紀(jì)還小些的小丫頭則已，便不是那么畏懼，起來問她“小娘子喝不喝熱茶？”

    齊田搖頭，打量著她們住的屋子，突然問她“你說，怎么有一個(gè)人，也不過見了幾面，就肯為另一個(gè)人去死？”

    同屋那個(gè)被問得莫明，可既然是主家問，也不好不答。抓抓頭說“莫約是一見傾心吧？”

    都是少女，自有些心事，再者齊田一向和氣，她即沒有犯過錯(cuò)，自然也不怕齊田，跑回自己床上坐下，拿被子蒙了頭，小聲興沖沖對齊田說說“小娘子曉不曉得一見傾心？就是有那么一個(gè)人，你一眼就看見他。也不是多么出眾的人物，更未見得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但哪怕他身邊有許多人，就算是人山人海呢，你一眼，就能看得見他，像在哪里見過。就那么恰好，你看他，他也看你?？膳匀艘膊恢滥阈睦镱^驚濤駭浪，只有你自己曉得。你高興，人家不知道你為什么高興，你生氣，別人也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你死了，別人也不知道你為什么死，只有你自己?！?/br>
    齊田好一會兒沒有說話，良久才反問她“竟有這樣的事？”

    她挺了挺胸“怎么沒有呢？小娘子少出門，不知道這些事，話本里可多呢，奴婢日前路過茶寮，聽見說書來著刑婚。”還學(xué)了個(gè)詞，驚濤駭浪，回來了不論在哪里，都要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