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節(jié)
阿紹的弟弟大喜,說“偏洲西南不就是老家嗎?!?/br> 立刻便要收拾行裝。齊田怕他路上不便,叫椿帶了二個衛(wèi)軍來一路照應(yīng)。又叫個知世故的老宮人往苗家去,免得錢得利那‘乖孫女兒’弱女子一個,遭人欺負(fù)。 轉(zhuǎn)頭才去探望了何并吉。 他到是精神許多,因?yàn)橛袀痪兄荒艹鲈鹤?。珍娘看著和氣,到也真是說一不二。他嘴上說小傷也不必如此大驚小怪的,臉上卻笑。 探完這些人,齊田卻難免有些傷感。去到工匠所看到那一派興興向榮的熱鬧景像,才微微紓解一些。 東邊的工所沒走近就能聽到號子聲,來來往往的匠人,無不行色匆匆。也有三兩個拿著小玩意站在路邊就商議起來。 問辛游,便有小匠人來帶路靈媒師重生。辛游因?yàn)橐褧x為大工匠,有獨(dú)立的院子,還有十來個打下手的。 小匠人說“辛師傅這幾天著了魔,一直在煮水。”只以為這二個是辛游的家里人,怕他要被看輕,又補(bǔ)道“煮水也是要緊的事。若煮得好,會成大事?!逼鋵?shí)他也不太明白辛游這是在做什么,不過辛游回來后是這么說的。 齊田與椿進(jìn)院子便看到院中搭的大棚。下頭一堆人在裝一樣?xùn)|西,看上去是各種承軸與齒輪。院中的屋子是三面墻一邊敞的,因?yàn)闊?,做為防范,旁邊還擺著幾十桶用來滅火的東西。 火上放著的卻不是什么大罐子,不足人腰高十分小巧。里頭水開了,蓋子四周都在冒氣。辛游也沒注意到已經(jīng)來了人,大聲跟另一個工匠議論著封口是個問題,又說要做縮口的瓶子出來。入口要小。叫小匠人問工匠所哪個燒陶器是燒得最好的??彀讶苏堖^來。 見到齊田來了,禮一禮說,傳動到?jīng)]甚么麻煩,可封口叫它該漏氣的時候漏氣,不該漏氣的時候不漏氣卻沒那么容易。說完便只顧做自己的去了。 椿有些著急,見他對太后不敬,想把他叫來,齊田攔她“不必?!辈⒉灰詾閯e人要時時對她萬分周道否則就是冒犯。 走時也只說了一聲。辛游入了迷,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小匠人帶著齊田出去十分的慚愧。方才辛游和齊田見禮他也看見了,雖然不知道她們說的什么,但也知道這兩個大概不是辛師傅的家里人,而是什么貴人。對她們更小心翼翼“辛師傅就是這樣。他不是不知禮儀。是一心掛住別的,分不出神來。”人專注一件事,便看不見別的事。 齊田問起工匠們的起居生活和撥款的事,他到十分興奮“以前就拉油布撐起來就算是有頂了,現(xiàn)在好幾個院子都造了三墻屋。還有住的地方也大許多,大工匠便是有家里人要一道的,也可以向上官報了,領(lǐng)個小獨(dú)院子居住?,F(xiàn)在做活,也不必?cái)R心家里,都有一股子輕呢。沒有家室的群居處,請了粗使喚的婆子來,管做飯洗衣裳什么的。生病了,也有專門的大夫看?!?/br> 說著便把一直攏在袖子里的手舉起來讓齊田和椿看,齊田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一只手掌是沒有的。說被放得高的鐵塊掉下來,砸爛了手掌,便齊手腕處截了。但抹了藥包得齊整“大夫還說是我運(yùn)氣好呢。我看也是大夫厲害,不然我就是運(yùn)氣再好有甚用呢?,F(xiàn)在長得好,很快就要痊愈了?!?/br> 明明已經(jīng)少了一只手,竟然十分樂觀?!拔椰F(xiàn)在在工匠所里做些雜事,還在練左手字。辛師傅說等我手的傷好,可以拆綁帶了,就收我弟子。說做工匠也不只靠力氣,力氣活哪個做不得呢,最要緊的是得靠腦袋。辛師傅能做大工匠就是靠腦袋。之前神機(jī)要怎么才能連射,就是辛師傅想出來的。” 說著也是余有榮焉的模樣“聽說太后娘娘就是拿著神機(jī),那么啪啪啪幾下,便把海外國的人嚇得屁滾尿流。以后我也要做成了不得的東西。叫別人不敢來欺負(fù)我們?!?/br> 說著也未免有些傷感“早有大夫在,張師傅也不會鬧成這樣?!?/br> 前頭出了事故,工匠所都被清查了好一段時間。說是有工匠走的時候把圖紙偷走了,釀成大禍。 “張師傅病得起不來床我也去照應(yīng)了幾天的。他得的工錢少,大家湊錢與他也只能請便宜的大夫來,大夫看一看,開了許多藥,一時好,一時壞。我聽老匠人說,街上許多大夫便是這樣的,明明一貼能好,偏要拖一拖你。好多收些藥錢??蓞s不知道工匠所里是拖不起的,上官見久不好,又因?yàn)閺垘煾挡⒉皇且o的匠人,就只說人要不得了,便將師傅抬走了。前一段才聽說是病死在外頭張小七的后世重生路。”十分悵惘“如今換了上官,張師傅卻是享不到福?!?/br> 就這樣一路把兩個人送到外頭。 齊田站在工匠所門口良久,問“管工匠所的如今是哪個?” 椿拿了腰牌去旁邊工匠所內(nèi)的理事所,不一會兒便有個官員慌慌張張跑來,邊跑邊整著帽兒,跑近了也不敢抬頭,撲到地上就拜。 一聽說太后已經(jīng)先去工匠所轉(zhuǎn)過一圈了,想到自己辦的事,腿肚子都是抽筋,以為是自己做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要出大事了。結(jié)結(jié)巴巴辯解“臣以為那大夫雖然貴一些,可醫(yī)德好,本事好。臣也是跑了好多地方,再三比較才請來的。雖然從上官撥來的款項(xiàng)里劃了這一塊出來。但藥材……藥材也沒有用太貴的”吧……他當(dāng)時可拍著胸膛說了,只管藥效。 心虛著,想想又怕不是這一件又連忙“那殘了的工匠,遣返回去是活不成的。月前被燎瞎了一只眼睛的那一位,他以前是在富家做修繕,搞成這模樣回去人家不愿意請他的。他家里孩子又一堆。其實(shí)少了一只眼睛,也不礙大事,不還有另一只嗎?做這活也不是要相貌好才得用。也不是白養(yǎng)著他們。實(shí)在不能做活的,都發(fā)了安家費(fèi)好生送走的。人家兢兢業(yè)業(yè)又是因工而傷,總不能沒個善終?!?/br> 說得都帶起哭腔來了。他害怕啊。 他原本是在外地做治官的,科考的時候分?jǐn)?shù)不高,天顏是無緣得見的,更別提太后?,F(xiàn)在腿直發(fā)軟。 說完就聽到上面問:“誰把你調(diào)來的?” 他真是要哭了,難道自己還要連累別人嗎?“裴……裴大人?!奔奔鞭q解“我真不認(rèn)識他!原本想上門去謝,可人家也沒叫我進(jìn)門,一刀臘rou都沒有收?!?/br> 謙稱都忘記了“真的。我科考的時候分不高,原是在外地做治官的。也不曉得為什么,就得了調(diào)令。我對天發(fā)誓絕無走動關(guān)系,賄賂官員!” 齊田到想起來他說的裴大人是哪個。長得肥頭大耳,大約三十出頭,上朝的時候站在朱青后排。 就為了工匠理事官的派遣,跟老臣子們大干了一仗。無論如何也要舉薦遠(yuǎn)僻小城的治官來做。理由也很簡單,工匠所如今是一國之重,但又不像其它部門,這里是個特殊的地方。趕進(jìn)度是要緊,可理事官也當(dāng)具備體貼庶人之心。 并把這治官的事跡一條條來說,從督辦本地水利進(jìn)度,到安置勞工處處周道。雖然只是些小工程,可也顯出一個人的稟性與本事。如今朝廷缺人,就當(dāng)擇賢而用。又質(zhì)問“你所舉薦的人有甚么,也拿出來講講!” 把關(guān)閣老身邊的那官員氣得胡子都要豎起來“我所舉薦的俱是學(xué)識過人,資歷過人……” 那胖子哈哈笑,說“論資歷有甚么用,萬年的萬八還活得最久呢,你豈不是要把它抓來做官去?” 吵得兇時只差沒有把自己那些穿爛的舊鞋摔到對手臉上去。大有大不了這官我不做了的架勢。反正他家鄉(xiāng)有地有房。 最后到底是他贏了。 齊田也樂得他們這樣辯來辯去。理不辯不明,人不比就分不出高低。削皮去rou,不論出身與資格,本事怎么樣都從事實(shí)上講道理。 便是老臣不服,也沒甚辦法。不過下朝了氣急抱怨,難道自己這邊就不能找些能人來充充場面?全是些光面光鮮的繡花枕頭。一次輸一次又輸,席位都要被蘇任這些人占光了。 齊田說“聽聞裴大人為了給自己挑一個下官,跑了十來個地方。鞋子穿爛了兩雙,rou都掉了兩斤。就是你吧?他在朝上可是為你打了保票的?!?/br> 理事官嚇了一跳“?。 爆F(xiàn)在可怎么好?他可是一條臘rou都沒給人送過,就要連累得人官都沒了。 卻聽上頭說“你做得好?!?/br> 有雙手來扶他,他渾渾噩噩站起來。抬頭似乎看到了極年輕一張臉,可也不敢細(xì)看,連忙垂下頭。 等人都走遠(yuǎn)了,才敢抬頭。 小吏出來見他站在門口傻樂,問“您這是怎么的?” 理事官神清氣爽“只覺得都城里如今卻是有些不同了?!币舱f不出別的,就是覺得氣象不同了。 不過想想裴大人那么富態(tài),臘rou還是留著自己吃算了。 小吏聽了只笑“大人您就是小氣?!?/br> 理事官長嘆,他原也不知道自己任職工匠所,還有這樣的曲折,說“不鞠躬盡瘁都有點(diǎn)對不起人似的。真愁啊?!彪m然是這么說,心里卻熱騰騰地有一股勁頭。以前別人總笑他辦事吃力不討好,現(xiàn)在他卻想,誰說老實(shí)力事不好了?得意起來。 齊田返朝,便問了各地大夫醫(yī)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