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jié)
可是在張振看來,卻宛如頭頂時刻驚雷滾滾。 張振自然不許如此,起初也強行把可繁留在身旁,只是蔣勛每每來找她,可繁竟也愿意跟著他去……還屢屢阻止張振在蔣勛跟前兒揭破她的身份。 反讓張振有些不知所措了。 張振原本也信了可繁的話,以為趙黼對此一無所知。 又因看見可繁跟蔣勛兩個如此相處,他反而有些提心吊膽,生怕給趙黼發(fā)現(xiàn),那還不知如何收場呢,畢竟最自家妹子的名聲最為要緊。 這一日,張振因埋伏在演武場外的墻角,偷著打量那邊蔣勛教可繁練箭,當(dāng)看著可繁射出三箭居然中了兩支之時,張振心底大為詫異,可又看到蔣勛半抱可繁,示意她如何盯著箭靶之時,一時又雙手握拳,蠢蠢欲動。 正在咬碎銀牙之時,卻聽到耳畔有人道:“他們兩個……看著很親密無間啊?!?/br> 張振正怒火中燒無法宣泄,聽了這話,便喝道:“放屁!” 誰知回頭之時,卻見趙黼臉上似笑非笑,目光正從張蔣兩人身上移開,落在他的臉上。 張振心頭發(fā)虛之際,望著趙黼眼神,忽然福至心靈:“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趙黼嘆了聲,搖頭道:“我雖然知道令妹女扮男裝來此,卻不知道她跟蔣勛居然如此、如此的……” 張振勉強按捺,道:“可繁不過是年少無知,又且貪玩罷了,世子既然知道,如何不讓她離那蔣勛遠些?” 趙黼慢吞吞道:“我怎么好意思棒打鴛鴦呢?!?/br> 張振道:“可繁的心思都在世子身上,難道世子沒看出來?” 趙黼望著前頭那兩個人影,眼底忽地浮現(xiàn)若有所思之色,半晌才說道:“張振,這話你說錯了,有時候你的心思到底在哪一個人身上,連你自己或許也不知道……” 張振一怔:“何意?” 趙黼掃他一眼,道:“很簡單,就是說……令妹自以為喜歡的是我,可惜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覺著呢?” 張振微微震動,繼而搖頭道:“世子你錯了,我meimei不是那等水性楊花的女子,她如今不過是……” 趙黼笑道:“這跟水性楊花有何相干?誰沒有看走眼,愛錯了人的時候呢?” 輕輕一笑,轉(zhuǎn)身而行。 張振越發(fā)呆怔,望著他的背影,心道:“如何他這兩句說的這樣高深莫測,我竟不懂?”回頭看看蔣勛可繁,忙又追上趙黼,試著問道:“可繁先前跟我說,就借口是來探望我的,想正式去見過王妃,你怎么看?” 趙黼道:“母妃的性子我最清楚,她愛的是那種內(nèi)斂慎密,知道分寸的女子,先前看可繁,不過是看上你們的家世罷了。如今可繁若貿(mào)然出現(xiàn),母妃必然要當(dāng)她是個迫不及待向男人投懷送抱的了。所以,萬萬不要?!?/br> 張振咬了咬唇,心中千難萬難,雖有一萬句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趙黼看出他一臉苦大仇深,便帶笑道:“行了,豈不聞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一個當(dāng)兄長的,何必這樣為妹子憂心,照我看,可繁是個有福氣的,畢竟你也知道,蔣勛雖然人傻心實眼瞎,但卻是個最溫柔體貼靠得住的,你只求可繁早點開眼,自然就大事可成了?!?/br> 張振咂嘴嘆氣,匪夷所思,忽然問道:“你就這樣看不上我妹子么?巴不得她喜歡別人?還是說……是為了那個什么崔云鬟?” 趙黼本“云淡風(fēng)輕”,聽了這個名字,臉色微微一僵,繼而笑道:“怎么了,連你也知道了?” 張振道:“我如何能不知道?先前在京內(nèi)我攔你之時,你正是為了她才那樣急得?還因此擺了我一道。我起初不懂,后來慢慢地才想通了?!?/br> 趙黼只輕輕一笑,并不答話。 張振好奇,不由笑問:“那究竟是個什么樣兒的女子,竟讓你這樣牽腸掛肚?難以割舍?” 趙黼本負手而行,聽到這里,就抬手撓了撓耳朵,口中喃喃道:“也沒什么,就是個不聽話的倔……罷了?!?/br> 張振愕然,想笑,卻又道:“可惜她已經(jīng)死了,不然,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br> 趙黼聞言皺眉,就掃向他。 張振道:“做什么?” 趙黼忽然沉聲說道:“千萬別存這種想頭,以后就算見了,也不許對她……” 趙黼雖未說完,張振卻感覺到他身上話中那不善之意,大為詫異:“你在說什么?崔云鬟不是已經(jīng)落水身亡?你如何說的好像我還能見著一樣?再者說,就算她活著,我看一眼能怎么樣?” 趙黼不再回答,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昂首快步而去。 張振莫名其妙,目視他離開,半晌道:“這人真是,指不定說到那一句,就戳了老虎鼻子眼似的翻了臉?!?/br> 趙黼一路回到內(nèi)宅,進臥房里坐了,想著和張振方才的說話,心底恍惚浮現(xiàn)一些凌亂的場景,嘈雜的聲音涌現(xiàn),驀地在耳畔飄過。 那是前世—— 有人道:“可聽說了么?那崔家的女孩子,被賊人擄了去,只怕清白不保了,嘿嘿?!?/br> 又有人嘖嘖兩聲:“那崔侯府也算是京內(nèi)有頭有臉,如何容得下這種丑事,這女孩子可還活著?” “不僅活著,且聽聞……有人欲上門提親呢!” “哈哈,是什么人這樣想不開?” “噓!聽說有幾個大有來頭的,仿佛……還有靜王爺?!?/br> 第196章 神思浮動中,忽地察覺有人接近,趙黼微微睜開雙眸,卻見是靈雨輕手輕腳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里有一盞新熬好的藥汁。 靈雨原本看趙黼閉眸假寐,正猶豫不敢上前,見狀才走過來,跪地奉上。 趙黼接了過來,慢慢喝了。 靈雨打量他臉色,小聲道:“方才王妃派了人來找世子,聽說世子出去了,叫各處找呢……” 趙黼道:“知道了?!泵鏌o表情地將藥汁一口喝光,又抬手抹去嘴角一星殘痕。 靈雨見他如此,不敢再多說,收拾了藥碗要走。 趙黼忽然道:“且站住?!?/br> 靈雨忙停住步子,回頭聽使喚。 不料趙黼?yún)s并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靈雨等了半晌,鼓足勇氣抬頭看了一眼,卻見世子正直直地盯著自己,那眼神……卻仿佛…… 靈雨嚇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卻又不敢亂動。 趙黼察覺她的不安,方眨了眨眼,淡淡道:“罷了,你下去吧。”剎那間,神情已經(jīng)恢復(fù)先前的平淡冷漠。 靈雨略松了口氣,又行了禮,方慢慢地退了出去。 靈雨出了外間,正趕上王妃那邊又派人來問,靈雨悄聲道:“世子才回來,剛送了藥進去吃了,王妃如何催的這樣緊,可有什么事?” 那來人見左右無人,含笑道:“jiejie既然問了,我便不瞞著,果然是有要緊事,是齊州知府家里派了人來?!?/br> 靈雨道:“知府家里派人,如何叫世子呢?” 來人道:“是知府夫人派的人,jiejie這也想不懂么?本來王妃想叫那兩個女人過來瞧咱們世子一眼的,又擔(dān)心世子的脾氣、怕不喜有人擅自來擾……所以想叫世子過去呢。” 靈雨一聽,果然明白了。原來近來王妃十分盡心地替趙黼物色“世子妃”,只挑那出身清白、品貌俱佳的,想必這齊州知府家的姑娘很入王妃的眼了。 靈雨想到方才趙黼的眼神,便道:“既然如此,我進去說一聲兒。” 當(dāng)下便又進房內(nèi)來,誰知卻見趙黼已經(jīng)睡下,靈雨甚是為難,卻終究不敢出聲,依舊悄悄退了出來,對來人道:“世子吃了藥,才睡下,不敢打擾,meimei回去同王妃說知可好?” 來人聽了,只得答應(yīng)。 如此又過了數(shù)日,忽然齊州知府下了請?zhí)麅?,請晏王世子跟斥候教官張振過府飲宴。 趙黼本懶怠動,晏王妃叫了去,同他細說了半晌,趙黼便答應(yīng)了。 這一日,便帶了些親隨,同張振等一塊兒來至齊州。 趙黼上回駕臨齊州,掀起了一片腥風(fēng)血雨,齊州大營里的人如今聽見趙黼的名字,就如同聽見煞星降臨一般,又敬又畏,然而這一次本州知府相請,又生怕得罪,都不敢不來。 楚知府跟眾將官在府門口親自迎接,趙黼也帶笑寒暄,竟有幾分隨和,不似昔日般冷峻肅然。 只是……雖然已經(jīng)開春,地氣漸暖,云州隨冷,人人卻也只著薄棉衣便使得,可趙黼今日竟穿的格外厚重,狐裘大氅,狐皮帽子,竟是全套大毛兒的。 在一干人等之中,毛茸茸堆澎澎地顯得格外醒目。 楚知府見他是這般打扮,心里雖然有些詫異,卻也不敢說什么,只好生接了入內(nèi)。 在堂上稍微寒暄片刻后,便備好了酒席,楚知府親自作陪,這一桌兒上除了趙黼跟張振,另還有齊州通判、監(jiān)軍王煥之,跟兵營將官等數(shù)名要人。 起初眾人因忌憚趙黼,還有些拘束,然而見趙黼言語隨意,揮灑自如,并不是傳說中的天煞魔星似的難以相與,才都慢慢地放松下來。 不覺酒過三巡,不管是誰勸酒,趙黼竟來者不拒,楚知府見他這樣賞臉,自然大喜……只有張振在旁看著,心里覺著古怪。 楚知府因見他吃酒也不脫毛衣裳,便斗膽道:“世子要不要更衣?” 趙黼揮揮手,有些醉醺醺地,道:“不了,上回因傷的厲害,太醫(yī)叮囑,不能再受了寒氣,若是稍不留神寒意入骨,只怕命不長久?!?/br> 眾人聽聞,各自驚疑。楚知府更是嚇了一跳,那探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忙舉起酒杯道:“只怕是危言聳聽,世子正當(dāng)青年,這話不過是叮囑世子,讓保重貴體罷了?!?/br> 趙黼舉起杯兒跟他一碰,笑道:“知府大人跟我所想的一樣,太醫(yī)還說不許我吃酒呢,說怕是酒氣跟體內(nèi)的病寒毒氣相激……會死的更快之類,我且不理,橫豎只今朝有酒今朝醉。”說著,便舉起手來,將一杯滿滿飲了。 楚知府的嘴巴一發(fā)張大,手中端著的酒再也送不出去。 趙黼吃完之后,卻猛地咳嗽了起來,身上的狐裘大氅、頭頂帽子均隨著抖動不休,看著就如同一只狐貍在垂死掙扎般,十分觸目驚心。 張振在旁,原本還只是斜斜眼睛看著,見趙黼劇烈咳起來,才忙過來扶著,道:“世子如何竟又發(fā)作了?” 趙黼手攏著嘴,竟無法回答。 眾人都驚呆了,不知所措,楚知府道:“叫、叫傳大夫?” “不用……”趙黼硬生生憋出一句似的,身子又抖了兩下,終于手顫巍巍抬起,卻見掌心里一團鮮血。 剎那間滿桌眾人都驚呼起來,楚知府大叫:“世子如何吐血了!” 張振的眼睛幾乎都飛了出去,卻又反應(yīng)過來,忙握著趙黼手臂,正色道:“自從去年跟遼軍苦戰(zhàn),傷了根本,本不想來,只不過怕耽了各位跟知府大人的美意,故而掙扎著來了,或許是因為長途跋涉,一時又壓不住舊疾了?!?/br> 此刻雷揚也搶了過來,兩人一左一右,扶住了趙黼。 趙黼吁吁喘了幾口,才道:“無妨,不至于即刻就死了。只是攪了大家的興致,過意不去……就等改日身子好妥當(dāng)了,再來跟眾位、咳……痛飲。” 眾人在廳內(nèi)說話的當(dāng)兒,偏廳的屏風(fēng)之后,幾道人影影影綽綽,停了片刻,便都悄悄地退入內(nèi)堂。 原來竟正是知府夫人,帶著愛女,先前偷偷地來打量趙黼其人。 自從晏王妃透露了幾許意思之后,楚知府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立刻事成。 怎奈知府夫人跟小姐兩個,因聽說趙黼在齊州大營的所作所為,心想那必然是個魔神似的可怖人物,如何能嫁? 上回派了幾個女人去晏王府,本就想趁機看一眼……誰知道偏偏沒見著。知府夫人自然更是狐疑了:若是好的,如何只管藏著掖著? 這楚知府是見過趙黼的,趙黼此人,除了脾性不大妥當(dāng)之外,若論外表,自然是一等風(fēng)流俊雅人物,又因皇室出身,天生清貴之氣,若不是他生性“好殺”,偶爾“性情暴戾”,可謂是不折不扣的難得金龜婿。 因此聽了夫人所說的種種擔(dān)憂,楚知府便索性請趙黼過府,讓夫人跟愛女在屏風(fēng)后看上一眼,心想若她們一看趙黼的樣貌,自然愛都來不及,那些婦人之見,自然就不翼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