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jié)
趙黼忙道:“皇爺爺,別再寫了。” 趙世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趙黼心頭轉動:“因為……因為孫兒覺著大丈夫當志在四方,蕩平天下之后,再想什么兒女之事?!?/br> 才說完,趙世便笑著說道:“放屁?!?/br> 趙黼聽堂堂帝王如此粗俗,略露出眼白。 聽趙世又道:“我跟你這樣年紀的時候,太子跟恒王都出生了!興起的時候,一天多寵幾個妃子都是有的。你若是半點不想男女之事,朕才是活見鬼了?!?/br> 趙黼的眼白越多了些,趙世屈起手指,在他額頭彈了過去,道:“你這是什么眼神,朕難道說的不對?朕從來覺著,這許多兒孫中,你最像是朕,所以最知道你,你敢說不對?” 趙黼喉嚨里咕噥了兩聲,卻未說出口來。 趙世打量著他,道:“其實朕懂得,你堅持不肯成親,或許自有你的緣由,然而……朕卻也有一點私心,畢竟朕已經(jīng)是這把年紀了,難道,你想讓朕到死,也看不到你成親生子?” 趙黼一震,方喚道:“皇爺爺……” 趙世瞇覷著眼睛道:“你心里是怎么想法,倒是跟朕說明白,只別胡扯那些沒有用的!或許你看上哪家的姑娘……或者是什么不可得的人物,終歸只要你開口,朕都幫你得到手里,如何?——只要你一句話,朕都依你。” 趙黼聽了這一番話,心忍不住怦怦而跳,就仿佛眼前有個極可口的果子誘惑著他,他很想要過去一口吞下。 祖孫兩個面面相覷,半晌,趙黼才說道:“既然皇爺爺說了,我也不瞞……其實,我心里的確有一個人……” 趙世瞇起雙眸:“是誰?你說?!?/br> 趙黼搖頭道:“我、暫時不能說?!?/br> 趙世道:“怎么不能說?” 沉默間,趙世忽然說道:“朕聽說,昔日晏王妃在京的時候,曾看上過當時的靜王妃……你總不會是……” 趙黼起初尚不明白,呆了片刻,才失笑道:“皇爺爺,你在說什么?沈舒窈?那種……”話到嘴邊,忙又打住,只道:“再者那是我四嬸了啊,阿彌陀佛!我是發(fā)瘋了不成?!” 趙世卻微微松了口氣,笑道:“幸而不是,倒也罷了。那么……你心里那個人到底是誰,又有什么難以啟齒的?難道是瑤池的王母,月里的嫦娥?這樣了得?讓我的孫兒都忌憚三分?” 趙黼道:“倒并不是?!⑺匀蝗菀?,只是……我想要她的心?!?/br> 趙世目光越發(fā)陰沉。 趙黼驀地醒悟:“皇爺爺,您可萬萬別亂猜,也別……別插手。這是我自個兒選的,我想等她,我也……等得起,大丈夫一諾千金?!?/br> 趙世思忖說道:“你當真是這樣想?女人……不過是……” 那些輕賤的話,在唇邊盤旋了會兒,卻并沒真正吐出。 趙世抬手,在趙黼肩頭輕輕地按了按,忽地說道:“有一句話你總能回答朕,你心里那個……是女人對么?” 趙黼失笑:“那是自然了?!?/br> 趙世長長地松了口氣,似笑非笑道:“嗯,總歸是個女人,能給你生兒育女,能給皇家傳宗接代的……朕也放心了?!?/br> 趙黼忍不住拉著手道:“皇爺爺,您不逼我成親了?” 趙世回頭,卻見他雙眸之中仿佛有兩團火在躍動,他本來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這些火光熄滅,這對他而言,易如吹灰,只不過……面對這般的心意,他竟不忍。 趙世沉聲道:“然而你也不要等太久,女人是不能一味縱慣的,就像是馴馬,你要懂得勒住韁繩,時常揮鞭,教導她們誰才是主人,而不是一味讓她自己去跑,留神久了……心意都野亂了?!?/br> 趙黼凝神想了會兒,道:“她不會?!?/br> 寢殿內(nèi)響起皇帝蒼老的嘆息聲。 次日,皇帝趙世宣召恒王進宮,將恒王申飭了一番,種種御下不力,家奴作亂等罪名,本要他在府中禁足三個月,只因近了年下,便出了正月再罰。 趙黼并不理會此事,昨兒他雖被打了板子,只是對他而言自不算什么,趁著靜王跟晏王進宮的當兒,便隨著出宮了。 晏王道:“到底是怎么樣?如何三天兩頭就要鬧出點事來?”因見他的手被包扎的嚴嚴實實,看不出端倪,更加狐疑不已。 趙穆尚且為他打圓場:“黼兒其實是知道分寸的。何況還有圣上照看著他呢,若真的闖了禍,圣上也自不饒的?!?/br> 晏王忖度道:“只因年下,我想回云州去,如今看是這個模樣,著實放心不下,不如跟圣上求一求,咱們?nèi)曰卦浦萑?,在這京城里,總是時不時叫人心驚rou跳。” 趙穆道:“三哥別總惦記回云州了,前兩天我聽圣上的意思,是想讓你們回京來安居了?!?/br> 晏王微驚,趙穆笑道:“又怎么了,難道不喜歡兄弟們處的近么?” 晏王見趙黼并未仔細在聽,便拉開趙穆:“你真的聽父皇透出這個口風了?” 趙穆道:“父皇畢竟是年老了,難道三哥沒留意?我聽王公公說,父皇有一次曾念叨說,’該讓晏王妃也上京來,那就團聚了’……之類的話?!?/br> 晏王趙莊呆了會兒,搖頭道:“的確父皇是年老了,考慮事情竟這樣不周詳,太子哥哥向來對我有些戒備之意,黼兒又有些樹大招風,若真的回了京,將來太子登基,他若念及親情還好,若是不念……” 靜王斂了笑,道:“三哥怕什么。說句不好聽的,其實原本父皇屬意的繼位人選,就是三哥你啊。” 趙莊駭然:“說什么!” 靜王道:“我說的是實話罷了。三哥心里明白,只是怕聽見人說出來而已。” 趙穆說到這里,回頭看一眼趙黼,才又低低道:“黼兒這般能耐,要藏也是藏不住的,放在哪里都會被人視作眼中釘,昨兒的事,就是一個例子,如今父皇這般喜愛黼兒,三哥你不如想想……” 話未說完,晏王后退一步:“行了!” 第326章 話說靜王跟晏王兩個低密而言,神情各異。 不料那邊趙黼耽地望天,雙目無聊亂梭之間,忽地瞧見前頭太監(jiān)領了一個人進來。 趙黼起初以為是看錯了,定睛再瞧,卻看清雪中那出色的眉眼兒。 心喜之余,便撇開兩位王爺,快步迎了上去。 那人正隨著內(nèi)侍規(guī)規(guī)矩矩往內(nèi),抬頭卻見迎面趙黼如風雷閃電而來,滿面竟是掩不住笑意。 愣怔之時,趙黼已招呼道:“小白!” 頭前領路的太監(jiān)忙止步,躬身見禮。 白清輝也停了下來,拱手向著趙黼行禮,口稱“世子”,一語未罷,趙黼已經(jīng)來到身前,左手抬起,用力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又握緊了:“你幾時回來的?” 白清輝見他如此熱絡喜歡,眼底也微微多了幾分暖意,道:“昨兒才回?!?/br> 趙黼跌腳道:“怪道我后知后覺,昨兒我先是忙亂,后又在宮內(nèi),不曾在外頭。你一路可好?” 白清輝道:“多謝世子惦記,向來甚好。世子可也安好?”才說一句,驀地瞧見趙黼垂著的右手,裹著厚厚地絹布。 趙黼一疊聲說道:“好的很好的很,見了你回來,越發(fā)更好了。你今兒進宮是面圣?” 白清輝道:“是?!?/br> 趙黼便又放低聲音道:“這次回來,可便是京官了罷?” 白清輝搖了搖頭:“這個尚且不知,且看圣上安排罷了?!?/br> 趙黼?yún)s密密地說道:“別再出去了,四爺不疼你,六爺我疼。咱們這些人都在京內(nèi),獨你一個在外頭有什么意思,都也不放心?!?/br> 白清輝目光涌動,垂眸說道:“是。” 趙黼?yún)s笑道:“咦,可別又惱我說話口沒遮攔、得罪了呢?” 白清輝唇邊才多了一抹極淡的笑意,沉聲道:“不,我知道世子是真心為我?!?/br> 趙黼挑了挑眉:“好了,你能說這話,我的心也總算沒白費?!?/br> 兩個人說到這里,便見靜王跟晏王雙雙走了過來。 靜王早同晏王說了清輝的身份,清輝忙且見禮。 晏王見白清輝如此容貌氣質,不免大贊了幾句,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大有白侍郎端莊清肅之風。” 趙穆也問詢了幾句,又道:“且先去面君,這次年下回來,果然是極好,我府里的年酒是免不了的?” 白清輝只道“不敢”。 卻也提醒了趙黼,趙黼便嚷道:“是了是了,不過我卻等不及吃年酒,好不容易盼著回來了,要盡快聚一聚才是?!?/br> 白清輝并不見格外如何,只是極有分寸地相謝過,才辭了兩位王爺跟趙黼,仍入內(nèi)面圣去了。 直到他去后,晏王尚且不停地跟趙穆贊嘆,說他“少年端莊”“穩(wěn)重可喜”“絕非俗類”等話。又看趙黼,不由比對著說道:“瞧他年紀比你小許多,且看人家的談吐應對,再看看你素來的行事……” 趙黼道:“方才是誰說虎父無犬子,想來他那樣,也不獨是他自己的出息,而我這樣,大概也不僅僅是我自己的……” 一句話未完,晏王斥道:“你說什么!” 靜王笑道:“罷了。其實也是怪哉,黼兒的性子,卻跟三哥三嫂大不相同?!?/br> 趙黼對靜王道:“四叔,你從來偏向我,如今當著父王的面兒,就也開始學著褒貶我了?!?/br> 靜王大笑。 眾人出宮之后,靜王乘轎先去。 趙黼左右看看,見天際仍有些陰霾,他心中惦記著那個人,只是父親在身旁,倒是不好露了行跡。 因此便只陪同晏王自回王府,一路進內(nèi),趙黼瞧著晏王似有心事,便問道:“先前在宮內(nèi),四叔跟父王說些什么?” 晏王如何能跟他說明,便只道:“不過是些閑話……是了,我聽聞這次是刑部辦案,你如何插手進去了?” 趙黼道:“我只是覺著有趣,故而去湊個熱鬧。” 晏王呵斥道:“胡鬧,這有什么熱鬧?性命攸關的事,你是先前打仗打不夠,在京內(nèi)實在閑的不???不如快跟你皇爺爺求一求,依舊放你回云州去,在那里你愛怎么鬧就怎么鬧。” 趙黼陪笑道:“我又沒大礙,父王怎么就動怒了?好了,以后不再如此就是了,父王且息怒,別氣壞了身子?!?/br> 晏王本來只是借題發(fā)揮,不料見他這樣笑嘻嘻地說話,又且身上有傷,且還聽聞昨兒挨了皇帝一頓廷杖,打的暈厥過去,晏王愛子心切,如何肯十分說他,皺眉看了兩眼,才嘆道:“幸而你母妃不在這里,若在,這一次指不定又要怎么哭了。” 晏王教訓了兩句,又問:“你皇爺爺先前明明要給你賜婚的,今兒如何毫無動靜,更且對我只字未提,是不是有什么變故?” 趙黼道:“皇爺爺他從來心思難測,誰知道是不是又變了想法呢。父王你也不必著急,橫豎他老人家自有安排?!?/br> 晏王思忖問:“我怎么聽說你今兒在里頭挨得那頓打,是因為你把……” 趙黼忙打斷了,道:“聽他們瞎說,都是以訛傳訛。”說著,就叫嚷手疼。 晏王雖疑惑猜測,卻也擔心他的手傷,因此不多追問,叮囑兩句,便自回房。 這邊趙黼也自回去,靈雨接著問道:“怎么聽說世子昨兒在御苑那里受了傷?傷的怎么樣?” 趙黼道:“看我兩只腳走回來就知道了,有什么大事,你們一個個如臨大敵。” 靈雨忙倒了一杯熱茶給他,又看他渾身上下,果然只有手被裹著,又見他右手不動,只左手舉杯,便知道傷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