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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閨中記在線閱讀 - 第430節(jié)

第430節(jié)

    云鬟抬手掩著口,輕輕地咳嗽起來。

    沈舒窈忙扶著她,見她渾身顫抖,因病了數(shù)月,瘦弱的一把骨頭,不由又道:“其實(shí)也怪不得王爺著急,你若總是這樣下去,只怕這病也始終好不了,所以他才逼于無奈,叫人調(diào)那種藥,然而若是你服了藥,竟是前塵皆忘,誰也不認(rèn)得,我們的姊妹之情自也沒有了,所以我……著實(shí)不忍,你且聽我的勸,好生想想該何去何從了?!?/br>
    沈舒窈又叮囑了幾句,叫人留了幾樣補(bǔ)品,便起身帶人去了。

    云鬟幾乎無法呼吸,拼命地俯身咳嗽了一陣兒,便掙扎起來,將窗扇猛地打開。

    外間的雪被如此一帶,便也撲了進(jìn)來。

    云鬟仰頭,且嗽且窒息,喉頭腥甜微涌。

    她直直地望著空中,卻驚見漫天飄零的飛雪逐漸變灰,而這一片銀裝素裹的潔凈世界,光明驟然速退,整個天地浸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第408章

    且說曉晴燈下做了會兒針線,正收拾要睡,忽地聽云鬟呼吸加重,仿佛有些不安之意。

    當(dāng)下忙又進(jìn)來查看,卻見她皺著眉,雙手握緊,微微發(fā)抖,又似做了噩夢的模樣。

    曉晴忙扶著肩頭,輕輕地叫了兩聲。

    云鬟用力掙了掙,才驀地醒來,滿眼卻仍有些怒色。

    曉晴吃了一驚,她從小兒跟在云鬟身旁,卻也是絕少看到她面露怒容的時候,忙道:“主子,是怎么了?做了什么噩夢?”

    云鬟盯了她半晌,眼中的怒意才似潮水般退去,復(fù)緩緩吁了口氣,道:“我……口渴了。”

    曉晴忙去給她倒了杯茶,云鬟握在手中,慢慢地喝了兩口定神。

    曉晴又問道:“到底是什么噩夢,像是見了什么仇人似的?”

    半晌,云鬟輕聲道:“沒什么,都過去了?!?/br>
    是夜,太子府中。

    趙黼終于聽太子妃念叨罷了,便隨趙莊一同出來,仍回書房里去說話。

    趙莊詳細(xì)問起他今日往靜王府的情形,趙黼便把薛君生跟靜王扮戲的事兒說了。

    趙莊失笑:“這位薛先生,倒的確是個絕色優(yōu)伶,上回在王府聽過他清唱,并無任何鼓樂相襯,反更有令人傾倒之意?!?/br>
    趙黼想到先前那一曲纏綿的《玉簪記》,又何嘗不是魂動魄銷?怪不得趙穆甚是相愛。

    趙莊道:“是了,我近來聽人說,宣平侯自請要合家前去云州……到底是怎么樣?”

    上回藍(lán)泰失蹤的事,因見宣平侯將藍(lán)泰找回來,云鬟跟趙黼離開府中。

    背后,白清輝卻暗叮囑了宣平侯幾句,此后對外,竟只稱是被強(qiáng)人擄走了藍(lán)泰、但在大理寺跟宣平侯府齊心追查之下,才將藍(lán)泰順利救回?zé)o礙。

    并沒有就追究宣平侯的罪責(zé)等。

    當(dāng)時因?yàn)橼w黼聽說云鬟出事匆匆離開,趙莊命人打聽,雖也聽說了些,只并不十足明白。

    只等趙黼回來,才抓問詳細(xì),然而趙黼“愛屋及烏”,不肯曝露宣平侯府的這些駭異之事,就只支吾過去而已。

    誰知近來這段日子,宣平侯竟自上表,請求外調(diào)云州,欲為國效力。

    趙黼見父親問起來,才索性把昔日的詳細(xì)同趙莊盡數(shù)說了,趙莊甚是驚疑,呆看著趙黼,竟不曾答話。

    趙黼未曾留意,只道:“既然父王并不知情,只怕是小白替他遮掩住了,不過這事也委實(shí)不大好傳出去,不然可做不做人了?雖說……他其實(shí)也是有些苦衷……”

    原本若不是白清輝問他那一句“若是世子這般境地又如何”,趙黼將心比心,無法抉擇,此刻才話語緩和,不然早就破口大罵。

    趙莊打量著他,隱隱出神。

    趙黼自顧自道:“興許宣平侯覺著沒臉面見人……又或者想改換地方,或許可以破解那勞什子的八字詛咒?父王?”原來他終于發(fā)現(xiàn)趙莊心不在焉。

    趙莊忙道:“也罷,隨他就是了。只是我也有一件事……原本該早些跟你說,只是你才回來,忙得分身乏術(shù)……這件事,是關(guān)于謝主事的?!?/br>
    趙黼聞聽跟云鬟有關(guān),自然打起十萬分精神。

    趙莊將無意發(fā)現(xiàn)崔鈺窺探謝府,如何逼問出真相……崔鈺忽然死在府中,云鬟維護(hù),最后查出竇鳴遠(yuǎn)被人用了攝魂術(shù)等話,一一同趙黼說了。

    其實(shí)此事,趙黼才回京不多久,原本世子府中他的心腹就曾告知了。但是如今從趙莊口中說來,滋味更是不同。

    趙莊道:“所以我覺著,那孩子的確是個非同一般的,你喜歡她也自有理由,只不過如今你母妃著急了,卻又該如何?我已經(jīng)跟那孩子商議過了,讓她好生想想……若是使得,則及早叫她抽身,安排成親之事才好?!?/br>
    這個卻是趙黼頭一次知道。

    呆了會兒,趙黼索性道:“父王既然這般說了,我卻也不瞞著,先前她才回京的時候,那陣兒歇在世子府內(nèi),父王還記得我守了她一夜么?便是我答應(yīng)了她,要給她兩年的時間,如今眼見要一年了,故而我篤定跟母妃說,明年必娶人回來?!?/br>
    趙莊目瞪口呆。

    趙黼苦笑道:“橫豎我已經(jīng)等了這多少年了,竟也不在乎還有一年……”

    趙莊看著他隱約惆悵的臉色,抬手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

    父子兩人說罷,趙黼自回房中,卻見原先扔在屏風(fēng)上的衣裳都給收拾了去,卻不見靈雨的身影。

    待要叫靈雨來問一問,因心里有事,倒也罷了。

    是夜,趙黼枕著手臂,想到先前在馬車內(nèi)的情形,正是渾身發(fā)熱,忙坐起身來,緩緩地吐納調(diào)息,才終于將那火氣壓了下去。

    當(dāng)下不敢再胡思亂想,生恐“走火入魔”,只想些正經(jīng)朝堂上的事,譬如睿親王,沈相……靜王等,不知不覺卻又想到白樘。

    想到其他人,倒也罷了,獨(dú)想到白樘的時候,就仿佛頭上吊著一盆冰雪水,或者是許多尖銳冰凌倒懸,搖搖欲墜,令他渾身發(fā)涼,先前那些風(fēng)花雪月柔情蜜意,早就不翼而飛。

    趙黼對白樘有一種奇異的敬重之意,似乎與生俱來,揮之不去。

    先前是因?yàn)樘粗亓?,只?dāng)做是如師長父兄般的長輩人物,故而并沒有把所謂“jian夫”這種污名兒,往白樘身上靠半點(diǎn)兒。

    也正是因?yàn)檫@股敬意,所以,縱然知道云鬟對白樘不同,他也只是醋海翻騰,卻并未就想著要對白樘如何。

    但偏是如此,這個人的存在,如此礙眼,叫他想裝作看不見都不成。

    趙黼抓了抓臉,惱惱地睡了。

    前世季陶然出事之后,兩個人之間越演越烈,互不相讓。

    起初趙黼逼迫云鬟行事,她還會掙扎反抗,漸漸地,卻也不怎么理會他了,仍是昔日那種逆來順受之態(tài),似乎是苦頭吃夠,也學(xué)乖了。

    因她從來都知道,再多的反抗,只會換來他更加激烈地相待。可是這種順從,以季陶然之死為轉(zhuǎn)折,先前的是“逆來順受”,之后,則是“行尸走rou”般地了。

    一日,趙黼前往靜王府,才進(jìn)內(nèi)殿,就聽得一陣笑聲。

    趙黼入內(nèi),見趙穆手中捧著一粒紅色的藥丸,見了他,便招呼道:“黼兒你來?!?/br>
    趙黼上前,道:“在看什么,興致這般高?”

    靜王笑道:“你猜這是什么藥?”

    趙黼道:“叫四叔這般喜歡,難道是長生不老藥么?”

    靜王大笑,便故意將藥丸望他跟前一送:“是長生不老的,你且嘗嘗?!?/br>
    趙黼挑眉,果然取了來,痛快干脆地往口中一擲。

    靜王沒想到如此,頓時色變,跳起來道:“使不得,快吐出來!”

    竟不顧有人在側(cè),跑到他跟前兒,便掰他的嘴,又捶他的背道:“快吐出來!”聲音竟是十分焦急。

    趙黼俯身干嘔了兩聲,卻又笑出來,探出右手,展開來后,正見那一顆藥丸,兀自好端端地在他掌心里握著呢。

    靜王呆若木雞,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方才不過是做個樣子,然而趙黼的手法極快,因此竟叫人看不出破綻。

    趙穆便哭笑不得:“這也是好玩兒的?你可嚇?biāo)牢伊?!?/br>
    趙黼見狀問道:“這到底是什么藥,四叔這樣著急,莫非是穿腸毒藥?”

    趙穆先接了過來,仍是放回了瓶子里,才說道:“你不知道……這不是好的。”

    趙黼道:“若是不說,我越發(fā)心癢了?!?/br>
    趙穆才又低低笑道:“此物喚作無憂散,乃是張遐齡那老不正經(jīng)的,不知調(diào)制什么丹藥,忽然弄出這個來,說是會迷神的催情藥,不管是什么貞潔烈婦吃了,都會變成……乖乖地被人擺布,我只不信,這老東西就瘋了,竟把這一瓶子都給了我?!?/br>
    趙黼笑道:“那四叔豈不是大有艷福了?”

    靜王道:“我用這個做什么,又何必用這個?”

    趙黼道:“說的也是,四叔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不必用藥也自然百依百順投懷送抱了?!?/br>
    靜王把瓶子向著他晃了晃,道:“你要不要?”

    趙黼本只一笑,不以為意,誰知心念轉(zhuǎn)動間,便道:“給了我也罷。”

    靜王正要叫人收起來,聞言道:“你要這個?做什么用?”

    趙黼道:“橫豎有用。我留著玩兒也成?!?/br>
    靜王笑道:“好好好,不管你怎么玩兒都成,只記得別自己亂吃。”果然就把那一瓶子給了他。

    縱然是在睡夢之中,趙黼依舊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次日,云鬟依舊前往刑部,才欲入內(nèi),就見白樘等一行人往外而來。

    她忙往旁側(cè)避退,舉手行禮。

    白樘未曾止步,徑直離去,云鬟這才又往內(nèi)而行,心中卻忽地想起來,方才一瞥之間,見白樘竟未著官袍,穿的也非是尋常的公服,反而是一身整齊吉服。

    不由一怔,忙細(xì)細(xì)一想,今日卻也并不是什么節(jié)日,正不明所以,便聽得有人道:“難得尚書今日告假?!?/br>
    有一個笑道:“是府內(nèi)的喜事,自然要破例了。何況昨兒晚上尚書又在部里一夜呢,按理說該早在府內(nèi)了,畢竟是外甥女兒訂親呢?!?/br>
    云鬟心中納罕,卻也并未多想。

    如此中午,季陶然來叫去吃飯,也并未往部外去,只在小廚房內(nèi)用飯,卻聽周圍同僚們竟也有些在說白樘去赴宴之事。

    季陶然見她似乎有些關(guān)注此事,便說道:“你大概是不清楚的,咱們尚書在府內(nèi)排行第四,不過他還有個庶出的meimei,早就嫁給顧翰林家里了,育有一子一女,如今訂親的,正是這位小小姐,你別看尚書對人都冷冷地,妹子又是庶出,實(shí)則對妹子是極好的,所以今日才去赴宴?!?/br>
    云鬟“哦”了聲,季陶然卻又想不起來了,回頭問說:“尚書大人的這位外甥女兒,是跟誰家訂親來著?”

    身后一位主事經(jīng)過,聞言道:“這怎么也能忘了,是保寧侯家的小公子,生得甚是一表人才,如今在金吾衛(wèi)當(dāng)差,跟顧翰林家里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了?!?/br>
    季陶然才想起來,笑道:“不錯,就是他了。其實(shí)清輝跟我提過一次……今日清輝也去赴宴了?!彼龅赜肿聊チ藭?,便放低聲音對云鬟道:“只怕六爺也會去?!?/br>
    云鬟道:“這是為何?”

    季陶然道:“你怎么也忘了,六爺如今還是金吾衛(wèi)的副統(tǒng)領(lǐng)呢,這保寧侯之子官在金吾衛(wèi),自跟六爺相熟,且如今六爺身份越發(fā)不同了,哪里敢不請他過去?”

    下午將要黃昏的時候,白樘才回來部里。

    云鬟并未親見,據(jù)季陶然說他面上有些微紅,可見是吃了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