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宿七神情終于稍有變化,他長久的看著云衿,目光像是萬里深澗下漂泊的水光。 許久之后,云衿聽見宿七低聲笑道:“很多年前,有個人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br> 云衿心中一動,不知為何脫口道:“那個人是師兄?” “是他?!彼奁哳h首,并未過多解釋,只將長劍收回腰間,很快開口道,“那三百多人不是我殺的,不久之前我聽陌遲說起他在崎城發(fā)覺此處又古怪,我便想在離開之前親自來看看,卻沒想到正好便撞上了這種事情?!?/br> 云衿默然不語,她雖相信宿七,然而城中數(shù)人以及崎城城主都說宿七殺人是他們親眼所見,這又要如何解釋? 宿七并未理會她的疑惑,只接著道:“那日我與陌遲交談,知道了一些事情?!?/br> “何事?”云衿問道。 “陌遲并非三界中人?!?/br> 這樣一句話,被宿七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然而落到云衿耳中,卻如驚雷一般。 宿七似是早知云衿會有這般反應(yīng),他很快便道:“他來自另一個所在,一個不屬于人、神、魔三界的所在,那個地方,他們叫做——玄界?!?/br> 云衿想起了不久之前慕疏涼對自己說過的話,想起了這段時日以來發(fā)生的事情,她神情復(fù)雜,喃喃道:“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那是個……無法預(yù)料的存在。” “為何盟主不將此事告知眾人?” “沒有人會相信?!彼奁邠u頭,“就連我也不相信,所以我才會來到此地,想要查清陌遲所說是否是真,卻沒想到我還未來得及調(diào)查清楚,便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那三百多人,正是被玄界突然出現(xiàn)的神秘力量所殺。” 云衿再次陷入沉默。 宿七這時候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切,他看了看墻外道:“我該說的都說了,你想辦法將此事帶給眾人,讓他們相信你的話,我的事情,你不必再管?!?/br> 云衿知道宿七的安排沒有任何問題,如他所說,玄界是一個讓人想象不到的可怕存在,而對于這樣一個存在,中原眾人一無所知。她必須要將這個消息盡快帶出去,必須要讓眾人相信她。 可是她若離開,此地便又只剩宿七一人,便又是他一人面對這一場必敗無疑的戰(zhàn)斗。 不愿殺人,便只能敗。 云衿僵在原地,未曾離開,也未曾再開口,直到外面響動傳來,似是有人找進(jìn)了此處。 宿七提劍往外面那廢棄的大堂走去,淡淡道:“你走吧,不要讓人知道你來過這里。” 言罷,將云衿遠(yuǎn)遠(yuǎn)扔在身后,穿過大堂,到了方才那處小院當(dāng)中。 院中果然已有人找了過來,正戒備的四處看著,見宿七自屋中走出,那幾人臉色微變,當(dāng)即大退數(shù)步,戒備的喊了起來。頃刻之間,聽聞聲響,又是數(shù)十人趕來,將宿七圍在其中。 宿七冷笑一聲,不多言語,當(dāng)先出手! 再次交手,宿七雖經(jīng)過方才休憩,對傷勢卻無絲毫緩和,然而對方卻是不同,更多的高手趕來此處,更有陣師在旁施展大陣縛住宿七動作,而另一方,竟還有數(shù)名箭者遠(yuǎn)遠(yuǎn)瞄準(zhǔn)此處,欲尋時機下手。整個中原的強者越來越多聚于此處,而對方不過只有一個人。宿七縱有通天之能,要在這般天羅地網(wǎng)之下逃脫,亦是毫無機會! 宿七身形如風(fēng),劍鋒激起四周雜草紛飛,草穗野花間蝶翅紛紛為劍氣而碎,一陣交手過去,宿七身上傷口盡數(shù)崩裂,鮮血浸滿衣衫,竟如血人一般。而便在此時,屋檐之上,眼見宿七動作遲緩,幾名箭者弦上之箭終于脫出,數(shù)支羽箭攜穿云破月之勢直往宿七心口! 嘯聲如雨,劃破長空,卷起千重殺意,宿七人尚在空中,方受眾人一掌,面對這當(dāng)空之箭,早已無法再避! 然而便在此時,破敗小院之中忽而響出一道劍鳴,就在眾人驚詫之際,一劍當(dāng)空而來,劃分日月,重響之間,連破數(shù)箭,竟是悍然在這萬里殺機之中,為宿七搏出一片生機! 一劍落下,草葉破碎,瓦礫橫飛。 劍鳴聲中,云衿踏開碎草,橫劍立于宿七身前。 “云衿?!”不過片刻,已有人認(rèn)出這名近來在中原聲名大噪的女子。 一時之間人群中又是一陣紛亂,云衿為宿七出手,自是引來眾人不滿,云衿卻是面色不改,只凜然攔在宿七身前,不讓任何人靠近半分。 宿七微微閉目,冷聲道:“你不該來?!币坏﹣砹?,便與他一樣,成為了整個中原的敵人。 云衿沒有回頭,她守在宿七身前,神情無比堅決:“盟主,我想過了?!?/br> “將真相告訴眾人,還有其他人可以做到,比如師兄,比如師父?!?/br> 她沉眸靜立,看著攔在身前的眾人,聲音冷靜而沉重,“但現(xiàn)在只有我在這個地方,能夠守住盟主的人,只有我。盟主不能死,而我更不能任由這些人殺了盟主,鑄下大錯。此事本就荒唐,便不該再繼續(xù)荒唐下去?!?/br> 76.七六章 眾人來到崎城追殺宿七之前,從未想過會有人會出手相助于此人,在他們看來,此人是整個中原的叛徒,是無憂谷安插在中原的內(nèi)應(yīng),本就不該有人會站在他一方。 然而這時候,有人站了出來。 站在宿七身前的人是云衿,在十洲一戰(zhàn)當(dāng)中,云衿立功極大,是整個中原如今最富威望的人之一。 所以當(dāng)云衿站出來的時候,場中有人有了些許猶疑,不少人開始四顧起來,然而一番沉默之后,到底沒有人敢再繼續(xù)站出來。 一戰(zhàn)于是就此開始,更多的中原高手往此處趕來,云衿不閃不退,將宿七攔在身后,手中銀劍劃出漫天弧光,霧珠不知何時早已經(jīng)懸置身前,正不住顫抖旋轉(zhuǎn),發(fā)出比臘月寒冬更加冰冷的霜寒氣息,龍吟之聲自霧珠中響出,竟一時間叫人難以再上前一步! 幾名站在前方的水云觀高手面色大變,手執(zhí)浮塵在手,大聲道:“躲什么,叛徒明傾已經(jīng)不能出手了,你們敢來捉拿這個人,難道還不敢跟云衿交手嗎?!” 眾人聞言又是一震,到底是那幾名水云觀的高人出手之后,眾人才終于接連出手,陣法符法術(shù)法隨之一涌而上,不給云衿二人絲毫反應(yīng)的機會,一番狂轟亂炸之間,云衿身形依舊不動,紅光如電,龍吟聲過,白龍乍然而現(xiàn),云衿施展梅隱劍訣,將所有攻勢,盡數(shù)攔于宿七身前!再不得進(jìn)! 這一場戰(zhàn)斗,持續(xù)了整整兩天。 這一戰(zhàn),中原重傷兩百多人,只為捉拿兩個人。 這一戰(zhàn)沒有一名死者。 云衿與宿七二人身上早已經(jīng)堆滿了傷痕,他們渾身染的血不知究竟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然而不管身下積了多深的血泊,兩人依然屹立于人前,沒有絲毫要倒下的意思。 趕至此處的天罡盟三名堂主看著這處早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模樣的廢棄小院,看著被覆蓋于血色下的亂草,看著小院中央執(zhí)劍而立的二人,不禁為何,竟生出幾分懼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