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擇抬了抬眉毛：“你真有這么窮？”

    陸離只是笑：“這世上要花錢的地方可多著呢，再說，誰會嫌棄錢多？”

    沈星擇欣賞著陸離彎成兩痕月牙的笑眼，可惜這種美色并沒有帶給他賞心悅目的感受。

    “我聽說你在學(xué)校里交了女朋友，還是個小明星。”他突然改變了話題，“所以現(xiàn)在談戀愛很花錢？”

    陸離的笑眼頓時又圓睜成了桃花眼，他好像嗅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危險又迷人的香味。

    他因為這種香味而緊張，同時也因此而倍感興奮。

    暫且將這種兩種情緒壓抑住，他輕描淡寫地回應(yīng)：“哪兒跟哪兒啊，我一個窮小子，誰看得上我？那都是八卦娛記們瞎折騰的，萬萬沒影的事兒?！?/br>
    沈星擇不再說話，他低頭飲了一口手中的香檳。陸離覺得他應(yīng)該對自己提供的答案十分滿意。

    果然，沈星擇又開口：“明天，等安娜的消息?！?/br>
    顧教授夫婦畢竟上了年紀(jì)，待到晚上九點左右就起身告辭。所謂有始有終，陸離也同車隨行，順便還捎上了不少點心，以及一個與何木良拼酒喝到醉醺醺的馬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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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陸離是被王若秋的電話聲吵醒的。女生半是生氣半是撒嬌地嗔怪，問陸離為什么不帶她一起去參加生日宴會。

    鬧了一好陣子陸離才算聽明白——原來昨晚上醉鬼馬蒙在朋友圈里連發(fā)了幾條炫耀貼，全方位報道了昨晚的別墅豪宅、美食美酒和強大陣容，當(dāng)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和陸離的合影。

    于是陸離回復(fù)王若秋：“我只是個打工的小助理，下次讓你馬蒙哥哥帶你去。”

    說到助理，上午十點左右，安娜果然打了電話過來。開口就把陸離給嚇了一跳——她問他有沒有護(hù)照，如果有馬上快遞過來；如果沒有，馬上去辦。

    因為今年七八月份，沈星擇并沒有拍戲的安排，他要出國。

    回顧起來，陸離上一次出國還是十多年之前。那是澳洲的圣靈群島，游艇在翡翠色大海上做四天三夜的航程。當(dāng)時的他并沒有意識到這將會是一家三口的最后一次旅行。以至于時隔多年回想起來，許多本該珍貴的記憶都變得模糊歪曲了，令他惋惜不已。

    至于這一次，沈星擇要去的是歐洲。更精確地說是去法國。

    接下去的一段時間里，安娜陸續(xù)發(fā)來了有關(guān)于這次行程的計劃表。看著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就知道，這趟出國的時間緊、任務(wù)重，根本不會有什么輕松娛樂的時間。

    即便如此，陸離還是暗暗期待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沈星擇一起出國。曾經(jīng)無法提出的夙愿，似乎正在變相地慢慢成為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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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花團(tuán)錦簇的五月，六月開始學(xué)校的生活又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大一下半學(xué)期教學(xué)匯報的內(nèi)容是小品表演，小品必須自編自導(dǎo)，這自然意味著又一番嚴(yán)峻的考驗。

    開學(xué)時提到過的“末位淘汰”機制如同達(dá)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在每個學(xué)生的頭頂上，逼著他們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每天都迷迷糊糊地游走在劇本和現(xiàn)實這兩個世界的邊緣。

    眼球充血的紅色、眼袋的黑色和指甲被香煙熏出的黃色成了男生中間流行的“三原色”。女生的長發(fā)則大把大把地開叉、脫落，甚至緊張到生理周期失調(diào)。排練室的關(guān)門時間形同虛設(shè)，班上身形最嬌小的女生若蘭可以從氣窗里爬進(jìn)去把門重新打開。而夜深人靜時分的后海邊上，偶爾會響起竭嘶底里的嚎叫和哭泣聲。

    六月底，匯報演出開始。從進(jìn)入小劇場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壓力和苦悶全都以另一種形式發(fā)xiele出來。每個人都像上滿了發(fā)條的鐘表，調(diào)節(jié)到最佳模式，只等屬于他們的那一刻來臨，就綻放出最美麗的聲音。

    一個月的苦功畢竟不會白費，演出進(jìn)行得十分順利。等到公布結(jié)果的時候，二十四個人站成一排，手拉著手等待最后的審判，他們屏氣凝神，心跳聲幾乎在一起發(fā)出了共鳴。

    然而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今天不只是一場考核，同時也是一堂課——有關(guān)于“兵不厭詐”的教學(xué)。

    并沒有任何人遭遇末位淘汰，進(jìn)步最大的葉孟蝶還得到了表揚。惶恐不安很快轉(zhuǎn)化成了喜極而泣，所有人激動地?fù)肀г谝黄?，笑著叫著，甚至還起著哄，把老師也拉上了舞臺。

    匯演結(jié)束后，大家相約前往附近的川菜館聚餐。席間有人提出暑假一起旅游的建議，得到了積極響應(yīng)。大半個班的學(xué)生當(dāng)即拍板加入，剩下的也都蠢蠢欲動。

    只有陸離這個班長明確表示沒空，倒是成了特立獨行的人。

    “你有事？”

    經(jīng)過這一個學(xué)期的相處，葉孟蝶已與陸離相當(dāng)熟絡(luò)。小品表演也在一組，早就是戰(zhàn)友般的感情。

    陸離點點頭，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要出去打工，沒錢沒書讀，窮人家的孩子就是這么可憐。

    葉孟蝶靜默了幾秒鐘，突然面無表情地來了句：省省吧，你真該拿面鏡子照照現(xiàn)在的表情，臉上都快開出一片花海了。

    第34章 野人大改造

    十個小時漫長旅途的終點，飛機平穩(wěn)降落在了戴高樂機場。時差和睡眠不足的困擾在踏出機艙的一瞬間煙消云散。

    登機橋外是北京少有的藍(lán)天白云，天際線上隱約可以看見城市的輪廓。陸離做了一個深呼吸，準(zhǔn)備認(rèn)真感受這座聞名已久的愛情之都。

    可是他首先嗅到的，卻是危險的氣息。

    巴黎的治安不佳，這已經(jīng)是很多人的共識。陸離原以為需要去到北郊的93省才能有所感受，卻沒想到一進(jìn)機場就看見一排手持步槍，身穿防彈背心的警衛(wèi)，大有一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不祥預(yù)感。

    當(dāng)然，團(tuán)隊也早就考慮到了安全問題——首先在國內(nèi)雇了四名中國籍保鏢隨行；抵達(dá)機場后，又增加了六名擁有持槍證的法國保鏢。組成雙重保護(hù)，確保萬無一失。

    沈星擇就在這樣嚴(yán)密的保護(hù)下出了機場。一行十八人分乘四輛車，組成一個微型車隊，在高速公路上飛速奔馳。

    陸離坐在沈星擇身旁，一會兒看看窗外、一會兒又看看沈星擇，欲言又止。

    沈星擇摘下墨鏡：“想說什么？”

    陸離撇撇嘴：“也沒別的什么，就是覺得這架勢好大，要是前頭再來幾輛警車開道，車頭再掛一面國旗，那可就是國賓級待遇了?！?/br>
    沈星擇似乎是發(fā)出了一聲輕笑，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古怪。

    “你以為我想要？”

    “……是安總？”

    陸離現(xiàn)在這樣稱呼安化文。他知道在安化文眼里，沈星擇可能和故宮的翡翠白菜沒什么區(qū)別。這種過度保護(hù)的做法，又倒過來潛移默化了沈星擇的過度保護(hù)行為，而最終受害者就是當(dāng)年的陸離。

    不過此刻，沈星擇的表情似乎在告訴他，安化文并不是正確的答案。那恐怕就是更上一層的沈家二老了。

    沈星擇畢竟不是什么普通明星或者富二代。他背后是身價兩千多億人民幣的沈氏帝國。兩千多億是什么概念，號稱“全球最幸福國家”尼泊爾的國民生產(chǎn)總值的一點五倍。

    這就是“富可敵國”的現(xiàn)代解釋。

    當(dāng)然，沈星擇并不是沈氏帝國順位第一的繼承者——根據(jù)公開資料，他還有一位大哥和一位大姐，都是極為出色成熟的商界俊才。即便如此，他也完全擔(dān)得起如此隆重堂皇的出行隊伍。

    想起這些年來自己煮給沈星擇吃的咸餛飩和方便面，陸離忽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覺。

    沈星擇下榻的是香榭麗舍大道附近的奢華酒店。穿過水晶宮般璀璨的大廳，兩百多平米的皇家套房就在酒店一樓。以象牙色大理石為主基調(diào)、金綠兩色為點綴的典雅風(fēng)格，與綠意盎然的私人庭院形成了和諧的呼應(yīng)。

    套房一共有三間臥室，大到恐怖的主臥當(dāng)然屬于沈星擇。而作為隨行唯一的男性助理，陸離也跟著雞犬升天，住進(jìn)了俗稱“夫人臥室”的次臥?？头縿t留給兩名保鏢。

    陸離偷偷向安娜打聽了皇家套房一天的價格，差不多是普通白領(lǐng)一整年的工資。當(dāng)然，這筆夸張的數(shù)字不必沈星擇團(tuán)隊自掏腰包，而是由邀請沈星擇赴法的時裝品牌來承擔(dān)。

    明天是巴黎高定時裝周的開幕日，沈星擇代言的藍(lán)血1時裝品牌也將舉行男裝秀。作為品牌直接邀請的唯一一位中國明星，沈星擇的地位自不待言，然而“權(quán)利”往往也意味著更多的“義務(wù)”。

    半小時后，分頭安置行李的團(tuán)隊成員重新在套房客廳集合?；瘖y師開始為沈星擇打理造型。品牌的聯(lián)絡(luò)官員也及時趕到，將最新款的品牌高定服飾交到了陸離手上。

    西裝、領(lǐng)帶、皮鞋、名表，甚至是鑲嵌著寶石的領(lǐng)帶夾和袖口——十個小時的旅途勞頓蕩然無蹤，沈星擇搖身一變，成了風(fēng)度翩翩的雅痞紳士。

    按照行程單上的安排，半小時之后他將應(yīng)品牌總監(jiān)之邀參觀總店。這是一項公眾活動，更是一次品牌宣傳，畢竟中國消費者的奢侈品購買力越來越不容小覷。

    陸離一邊動作熟練地為沈星擇打好領(lǐng)帶，一邊暗中盤算要多拍幾張他的照片。不僅可以私藏，轉(zhuǎn)頭還可以賣給有錢的粉絲。

    可他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倒是沈星擇先盯上了他。

    “等等?！?/br>
    沈星擇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的衣服：“換掉。”

    陸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t恤牛仔褲，再看看團(tuán)隊其他成員的衣著。保鏢自然是西服墨鏡，攝影師也穿得頗為得體，就連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安娜姐也化了妝，穿起了小裙子和高跟鞋，一副精英麗人的模樣。

    看看他們再看看自己，陸離不由得一陣心酸——想當(dāng)年，自己好歹也是男刊封面全壘打的弄潮兒；再想當(dāng)年，自己也有買衣服只看款型不看價格的時候。可是現(xiàn)在，隨身的行李里頭除了t恤就是t恤（還有幾件是軍訓(xùn)迷彩t恤和校園文化衫）。倒是有一件皺巴巴的襯衫，他根本不想取出來自取其辱。

    見他實在找不出件像樣的衣服，沈星擇也沒有勉強。畢竟只是個小助理，缺了也無關(guān)痛癢。于是陸離就像件行李似的被丟在了酒店里，目送大部隊浩浩蕩蕩地離去。

    陸離不是工作狂，老板給假、工資照發(fā)，當(dāng)然樂得清閑。他先是拿出手機拍了一圈套房的里里外外，然后跑去主臥參觀那張屬于沈星擇的帝王尺寸大床。

    歐美的床墊總是軟得令人發(fā)指。雖然陸離并不欣賞這種資本主義的溫柔鄉(xiāng)，卻也不妨礙他的瞌睡蟲被勾引出來，蠢蠢欲動。

    多久沒有和沈星擇睡在同一張床上了，兩年，還是三年。

    他緩緩跪在床邊地毯上，上半身貼著淺綠色的絲綢繡花床罩，用臉頰輕輕摩挲。又過了一陣子，他才突然醒悟過來：其實這上面根本就沒有沈星擇的氣息。

    看起來是該睡一覺醒醒腦子了。

    他苦笑，起身走回暫時屬于自己的“夫人房”。將堆在床上的那些t恤和牛仔褲全都轉(zhuǎn)移到椅子上，然后躺下來。

    原來天花板上還有壁畫。

    那是一片葳蕤搖曳的灌木叢。碧綠的柔枝間綻放著成串的吊鐘形白色花朵，兩串依偎在一起，像兩只交頸的白天鵝；又好像許多年以前，圣靈群島蔚藍(lán)大海上的那一串白色心形礁石。

    漸漸地，柔軟的床墊也化作了海上的波濤，輕輕將陸離托起，飄向夢境的彼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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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夢見了一望無際的、平靜的大海。直到一個滔天巨浪突然打來，將他連同裹著的被子一起掀到了地毯上。

    腦袋與床頭柜的碰撞霎時讓他徹底清醒。他睜大眼，首先看見的是一張美女的臉。

    陸離恍惚好一陣子才認(rèn)出了安娜姐?；瘖y和黃昏的光線讓她看上去比平時柔和一些，卻無法改變她雷厲風(fēng)行的做事風(fēng)格。

    “喏，給你的?！?/br>
    她將好幾個大紙袋丟在床上，每一個都印著沈星擇代言的奢侈品牌logo。

    紙袋是純黑的，煤炭一般純粹的黑色。煤炭中蘊藏著巨大的能量，這幾個紙袋也蘊藏著可怕的能量——那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欲望。

    陸離愣了愣，他知道代言人的工作團(tuán)隊肯定享有極低的購物折扣，但以他和安娜之間的交情，似乎也沒有親切到這種程度。

    “jiejie，你想泡我?。俊彼麊?。

    安娜罵了聲“小兔崽子”，搬起紙袋子就往陸離腦袋上砸，接著又秀自己左手中指的那枚克拉鉆戒，最后才闡明了這幾個大紙袋的來歷。

    行頭是沈星擇讓她幫忙挑選的，錢也劃得是沈星擇的卡，理由是員工衣衫不整，老板臉上無光。

    “嘖。早知道我也穿著t恤牛仔褲過來了?！卑材纫赃@句話作為總結(jié)。

    在她的催促下，陸離將紙袋一一打開。發(fā)現(xiàn)衣褲鞋帽乃至皮帶和領(lǐng)帶一應(yīng)俱全。

    除去一套正裝西服之外，安娜挑選得都是這個大品牌的二線副牌產(chǎn)品。倒不是要替沈星擇省錢，而是副牌定位于潮流青年，比起一線大牌更加貼合陸離的年齡與身份。

    安娜眼光老辣，無論尺寸還是風(fēng)格都挑得非常精準(zhǔn)。陸離在她的威逼之下把所有衣物試過一遍，最后選了一套從頭到腳穿戴整齊。轉(zhuǎn)眼間，那個不修邊幅的大學(xué)生就變成了鏡子里的時髦青年。

    但安娜還是不滿意，直接拽著陸離往外走。兩人來到客廳里，造型師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十八般兵器一字兒排開。

    陸離這才注意到，套房里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

    “皇上沒回呢？”

    “晚上創(chuàng)意總監(jiān)請他吃飯，中國區(qū)老大作陪。”安娜言簡意賅，“用不著咱們cao心。待會兒咱們自己出去浪?！?/br>
    說話間，造型師已經(jīng)開始在陸離頭頂上工作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1藍(lán)血品牌的介紹可以百度下，原來只是模特業(yè)內(nèi)標(biāo)準(zhǔn)。這里拿來指代一下那些高端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