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郎君是?” 她竟問他是誰! 男子原本就陰沉的面色立刻變得更為可怖,他的薄唇緊抿著,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發(fā)怒前的表現(xiàn)。 有人笑道:“孫老,您方才還說這小姑子見識不輸男兒,怎地現(xiàn)在就連桓六郎都不認(rèn)識了?” “原來是六郎。”玉潤笑盈盈的將他的話接過,輕笑道:“自八歲后已多年無人叫我阿玉,一時不察,六郎莫怪。” 言下之意就是,我跟你不熟,別跟我套近乎! 眾人看向桓玄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深意。 饒是桓玄膚色偏暗,此刻卻也有些微紅,他皺眉凝視著屏風(fēng)后的玉潤,心中大惑。 這小姑子,明明早先見到他的時候還不是這樣,他父親病逝,她不僅柔聲安慰加以開導(dǎo),還說會替自己周旋,避免桓郗兩家交惡。 曾經(jīng)她看著自己的眸光是欣賞中帶著傾慕的。 可是現(xiàn)在……她竟是連看都不屑看他一眼了。 是自己想多了,還是人心善變? 桓玄心中雖然有氣,但是迷惑卻更深。 玉潤才不管他是怎樣想的,她此番前來的目的很簡單,一是想問清楚孫老何時要這曲譜,二則是想看看那找回了“未婚妻”的孫謙之,可誰知道她坐了許久,都不見孫謙之的影子,孫老也罷,賓客也罷,都似乎是約好了一般,對他閉口不提。 玉潤無法,只得說完了曲譜的事告退。 從始至終,桓玄的視線都黏在她的身上,直到聘婷背影消失在大門外。 一進(jìn)馬車,石氏女立刻飄了進(jìn)來,惴惴不安的問向玉潤:“女郎,孫老他為何要提早動身,謙之呢,怎地不見他?” 方才自己在宴會上的時候,石氏女就已經(jīng)去孫府中走了一圈,只是沒想到竟然沒有任何收獲。 玉潤暗自嘆息,在顛簸中斟酌著是否要同石氏女講那“失而復(fù)得”的故事。 卻是還不等她開口,石氏女突然說道:“女郎,好似有人跟著我們。” “有人跟著我們?”玉潤皺眉,下意識的嫌棄車簾向外頭望去,然而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 石氏女笑道:“跟著我們那人是高手,因著我成了鬼魂,所以視力和聽力都似乎比從前強(qiáng)了百倍,聽他的呼吸聲自然要比你真切許多?!?/br> 沒想到成了鬼魂還有這樣的變化,玉潤暗暗驚訝,想到初見阿絕時他說自己夜視很好,可見所言不虛。 “那你可能判斷出這人的來路?” 石氏女搖頭,卻又十分肯定的回答:“這人是出了孫府才跟上的?!?/br> 是孫老派來跟著她的人? 不會,孫老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更何況也沒有必要派人跟著自己。 如此說來,最喜歡用這樣陰險手段的,非那人莫屬! 思及至此,玉潤冷笑,派人跟著自己做什么,難不成還想趁機(jī)將他擄走? 前世桓玄對她那變|態(tài)的執(zhí)著她是見識過的,起初她還以為是愛,可是現(xiàn)實無情的幻滅了她那可笑的想法。 若是真的愛,怎么忍心設(shè)計她去做別人的玩物?怎么舍得逼得她走投無路?! 她巴巴的捧著一顆真心獻(xiàn)給那人,不要也就罷了,居然還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再踩上兩腳。 玉潤越想越覺得可笑,以至于面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 “女郎?你怎么了?”石氏女大為不解,她雖身為女子,卻因著是嫡系的獨苗,從小跟在族長身邊假充男兒教養(yǎng),形形色色也多少都有接觸,卻是頭一回碰上玉潤這樣的。 前一刻還談笑自如淡定從容,轉(zhuǎn)眼就變得陰郁沉悶,那琥珀色的晶瑩剔透的眸子里,似乎背負(fù)著莫大的悲傷一般。 直覺告訴石氏女,這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她暗嘆一聲,決定不再打擾玉潤。 可熟料馬車外突然傳來嘈雜的響動。 車夫連喝幾聲,馬車急急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玉潤掀開簾子看向窗外,目光掃過前方兩個夫人媚笑著的臉時,立刻明白了過來。 看來賀氏出來的這兩個活寶仍是沒有放棄自己啊。 只見那圓臉?gòu)D人上前,一臉諂媚:“聽說女郎同謝家郎君一道回建康,我們特來辭別?!?/br> 辭別?想當(dāng)初被打出郗府,都已經(jīng)這樣不給她們臉面了,她們怎么還能好意思向她辭別? 玉潤冷哼,本不想搭理,但是那圓臉夫人眸中一閃而逝的歹毒卻讓她放下簾子的手頓了頓。 她怎么忘了,新安公主派這二人來,可不止是膈應(yīng)她這么簡單。 她是想要她們送她會建康的路上下手,趁機(jī)結(jié)果了她的性命,在這樣兵荒馬亂的年代,一個小姑子被亂匪劫殺在了路上,根本不會令任何人懷疑。 當(dāng)初新安公主以郗氏無子為由,逼迫父親將母親休戚,而自己,這個郗氏剛回娘家不久就誕下的小生命,便是對新安公主莫大的諷刺。 所以她是新安公主心頭上的一根刺,必須得死! 前世是桓玄恰巧路過,救了自己,將她帶到了建康,當(dāng)時她承了那人莫大的恩情,所以才會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的為他出謀劃策,甚至不惜在背后成就meimei的才名…… 玉潤疲憊的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清明一片。 她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對那圓臉的婦人說:“辭別?賀家姨母可是要走了?” 圓臉夫人連忙應(yīng)是。 “我們本就是來接女郎,既然女郎已有謝家人保護(hù),自是極為妥當(dāng),我同meimei這幾日便趕回建康稟明族中長輩。” 是想回去告狀吧! 玉潤心底暗諷,嘴上卻說:“那就辛苦二位了?!?/br> 圓臉?gòu)D人見她就要合上車簾,連忙叫道:“女郎且慢!” “哦?賀家姨母還有什么事?”玉潤好整以暇的望著他,眸光仿若洞悉一切。 圓臉?gòu)D人就有些心虛,但想到新安公主的許諾,還是壯著膽子道:“臨走前有許多話想提前交代給女郎,也免得你日后回到本家不知曉情況,所以不知今晚女郎現(xiàn)在可否有空,到客棧于我們小敘?” 等的就是這句! 玉潤垂眸,遮掩住眸底劃過的一絲精光。 作者有話要說: 下集劇透——調(diào)|教渣男,包君滿意! 某男鬼飄過:那個說周黑鴨的是誰,你出來咱們好好聊聊人生,老子保證不打你! ☆、第018章: 大禮 圓臉?gòu)D人見玉潤應(yīng)了,面上頓時露出喜色。 “女郎請隨我來?!?/br> 玉潤卻并不著急:“且慢?!?/br> 圓臉?gòu)D人有些著急,似乎很怕她臨時變卦,誰知玉潤只是淡笑道:“我須得讓這婢子回去報個信兒,省的讓家中長輩久等?!?/br> “哦,那是應(yīng)當(dāng),那是應(yīng)當(dāng)?!眻A臉?gòu)D人諂媚賠笑,只得眼睜睜的看著玉潤附在杏兒耳邊交代完話,才將目光轉(zhuǎn)向她。 “那就請賀家姨母帶路吧。” 圓臉?gòu)D人一邊點頭,一邊暗暗尋思,自從上回她們?nèi)ヴ[了那一次,人沒帶出來不說,她們還被掃地出門,現(xiàn)在只能寄住在客棧,出門帶的那些盤纏早就見了底,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這里,她就試探性的問向玉潤:“小姑子,說起來我們本應(yīng)當(dāng)陪你一道回去,只可惜當(dāng)時走得急,沒帶太多盤纏,不過幸好謝家肯幫忙,我們也著實放心了?!?/br> 沒帶太多盤纏,難不成還想訛她幾筆? 玉潤閉目養(yǎng)神,權(quán)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 圓臉?gòu)D人只得訕訕的住了口,指導(dǎo)著車夫來到一處胡同。 “就是里面了?!?/br> 她一邊說一邊體貼的為玉潤拉開車門,玉潤也不含糊,動作利落的從馬車上跳下,琥珀色的眸子半瞇著,狀似毫無焦距其實卻是在打量四周。 “女郎,這里并沒有什么不妥。”石氏女的聲音輕輕從身后傳來,玉潤微微點頭,示意她知道,然后跟著圓臉?gòu)D人進(jìn)了客棧。 圓臉?gòu)D人吩咐小二將酒菜送到樓上的雅間,這時早先那高顴骨,一臉刻薄相的婦人已從樓上下來了,見到玉潤來,眼底也是劃過一絲喜色。 “女郎!”這一回,她收斂了囂張的氣焰,笑盈盈的同玉潤打招呼。 人家巴巴的拿著熱臉來貼,玉潤自然不好態(tài)度太過冷淡,只得點了點頭,淡淡道:“聽說二位是要回建康了?” 那刻薄相婦人干笑兩聲,硬著頭皮道:“是啊,夫主在朝中任職,家中總是無人自然不好,若非是瑯琊王氏的族長求我們幫忙,我們也斷然不會走這一遭的。” 呵呵……在朝眾任職? 讓她想想……這婦人似乎也不完全是在吹噓,她丈夫最后的確謀了個差事,卻不是現(xiàn)在,而是在殺她未果之后,新安公主親自除掉了她們兩個滅口,為了安撫她們的丈夫,便隨便撿了兩個小差事敷衍了事。 她明知道對方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卻并不準(zhǔn)備拆穿,只是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玉潤讓您費(fèi)心了?!?/br> 刻薄相婦人那天被打出門的怨氣這才消散了幾分,然而人往往一放松,本性就不由自主的暴露出來,她仔細(xì)打量著玉潤,似乎是對她的衣著很是不滿。 “唉,女郎到底是年紀(jì)輕,也沒人教你衣著談吐……” 玉潤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樸素的寶藍(lán)色衣袍,心中暗笑,她今日是去見孫老,孫老這人,是見不得女人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眼前的人又哪里懂得這個,只是她要說,便隨她去說好了,怕是以后她還想嘮叨,都未必有這個命! 想到這里,玉潤斂眸,遮擋住眸底冷冽的寒光。 圓臉?gòu)D人對正說得眉飛色舞的meimei使了個眼色,然后走過去挽著玉潤的手,十分親昵的將她領(lǐng)入樓上的雅間兒。 石氏女有些不安,低聲對玉潤道:“女郎,這二人是你本家的長輩?我怎地……從未見過也未聽過?” 她自幼跟著族長長在建康,對建康的各大士族門閥自是十分熟悉,眼前這兩個婦人,姑且不論穿戴衣著,光是這鄙俗的言談舉止,就絕不像是瑯琊王氏中人。 玉潤但笑不語,面上絲毫不露驚慌。 石氏女也不過是想提個醒兒,見玉潤似是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言。 圓臉的婦人招呼婢女,命她們在玉潤的榻前擺上酒菜,然后對著自家姐妹悄悄使了一個眼色。 另一個就立刻笑著開口:“女郎,前些日子我們未提前打個招呼就貿(mào)然登門,著實欠妥,不過卻也是出自于關(guān)心,還希望你莫要計較,日后回到本家,我們還要多多往來不是?!?/br> 刻薄相的婦人絞盡腦汁,也不過能說出來這幾句,玉潤看似笑意盈盈的望著她,那笑意卻不達(dá)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