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婧心底莫名冒出一股惶恐，讓她控制不住想要哭泣。眼淚決堤得沒有任何征兆，她一邊啜泣一邊說，“哥哥，落落送你的禮物你都留著，好好的保存著。我就是想不明白，既然你這么喜歡落落，為什么不去爭取一次呢？”

    既然這么喜歡，為什么不去爭??？

    因?yàn)槟鞘且粋€(gè)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物件，只要爭取就可以得到。

    因?yàn)樗男睦镉邢矚g的人，而那個(gè)人現(xiàn)在不是他，以后也不會(huì)是。

    因?yàn)楦星闊o法勉強(qiáng)，無法強(qiáng)求，不存在天道酬勤，付出便有回報(bào)。

    但章憲已不忍心苛責(zé)，他看著眼前哭得稀里嘩啦的meimei章婧，反而是笑了。有這么關(guān)心他、心疼他的家人，這樣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畢竟天沒有塌下來，他們都還好好的。

    “韓將軍已經(jīng)到沈家去提親了，阿婧，沒事的，難道你哥哥我以后還能沒有別人要了嗎？”

    他笑著拍拍章婧的頭，“但你不要像我學(xué)習(xí)，還是遇到一個(gè)兩情相悅的人為好。屆時(shí)那人要是不喜歡你，我?guī)湍愦蛩较矚g你為止。”

    千萬不要像他一樣，明明知道沒有希望與可能，還舍不了、放不下。

    她今天才從章禧口中得知韓玹到沈家提親的事情，而自己哥哥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偏偏還這樣逗弄她！章婧又好氣又好笑，還有一些惱意。

    她艱難止住眼淚，氣呼呼的說，“我才沒有你這么傻的哥哥！”

    章憲咧嘴一笑，“反正我是有個(gè)蠢m(xù)eimei了。”

    第75章 好心

    沈三爺比沈三夫人她們都更晚一些才回到沈府，他到上房和老夫人請(qǐng)過安，便攜著蔣氏一起回了三房。進(jìn)得臥室，蔣氏準(zhǔn)備像往常那樣幫他脫下外面罩著的大氅，卻被沈晉制止。

    “不用了，你先坐下休息會(huì)。”

    沈晉轉(zhuǎn)身把蔣氏送到暖榻旁坐好，自己伸手解了帶子，脫下大氅，整齊掛到黃梨木雕花木施上，露出里面深色的衣袍，方緩緩走回她的身邊。

    “今天在宮里，陛下同我說了許多話?！痹谑Y氏身邊坐下，沈晉長嘆一氣，復(fù)低聲說，“若太子殿下再登門，恐怕是沒有什么辦法了?！?/br>
    蔣氏笑道，“那應(yīng)下就是，左不過女兒自己喜歡，咱們也不見得一定看得多么準(zhǔn)。”她想起賀正初，那同樣是她和丈夫一起觀望過的，卻還是出了事。早早看明白，倒不算糟糕透頂。

    沈老爺子和沈老夫人對(duì)此事皆是首肯，他們也尊重女兒，并未想過如何費(fèi)盡心思阻攔。只是往后女兒需要長久在宮里生活，卻擔(dān)心她習(xí)不習(xí)慣，而假使往后遇到什么事，他們能幫上忙的地方會(huì)更少。

    聞言，沈晉輕輕頷首。孩子總會(huì)有自己的人生，他們也不知何時(shí)會(huì)先一步離開，必須放開手才行。默了默，沈晉又說，“但還是能夠等到五月好一些，那個(gè)時(shí)候春闈科考的成績也已經(jīng)出來了?！?/br>
    蔣氏道，“今天在宮里，皇后娘娘也和我說了許多話，只是阿鳶本就懂事，自己也算有分寸，相比起來，還是落落叫我更c(diǎn)ao心。方才在母親那，母親也同我說，落落追問她許久為何想到請(qǐng)韓將軍來府里過年節(jié)的。”

    “她一向心思細(xì)膩，說不得是有所察覺，幸得母親幫忙瞞著，大概一時(shí)半會(huì)不會(huì)知道這些?？梢膊恢肋€能瞞幾天的功夫，想來該知道最后還是要知道。”

    沈三夫人與沈三爺說著這些話，眉眼間不覺染上愁意。沈晉看在眼里，便伸手?jǐn)堖^她，讓她在自己懷里靠了靠。拍著蔣氏的肩，沈晉安慰道，“沒事的，夫人，不必想這么多?！?/br>
    蔣氏倚在沈晉的身前，依言點(diǎn)點(diǎn)頭，緊擰的眉卻不曾放松。

    ·

    年節(jié)熱鬧而忙碌，親友往來其樂融融，沈落也收到不少的禮物。大年初十過了，沈家的幾位大人沒了假期，這份熱鬧才略微消退。及至正月十五上元佳節(jié)，又不免掀起新的熱鬧。

    韓玹婉拒了沈家的再次相邀，并沒有到沈家過節(jié)。他提前命興平、興安備下節(jié)禮，選在天擦黑的時(shí)候坐著轎子抵達(dá)了英武侯府謝家。謝鴻松得知消息，不顧何氏的不喜，讓人將韓玹請(qǐng)進(jìn)府內(nèi)。

    謝鴻松一家這會(huì)正當(dāng)是用晚膳的時(shí)間，韓玹被仆從帶到了膳廳，無疑是謝鴻松的意思。而因?yàn)槭巧显?jié)，此時(shí)的膳廳里除去謝鴻松之外，何氏、謝明軒、謝蘭馨都是在的。

    上一次因?yàn)轫n玹，謝明軒直接和謝鴻松杠上了，結(jié)果只換來一頓打，他氣憤卻更覺難堪，至今都在與謝鴻松冷戰(zhàn)。那些傷口而今也沒有痊愈多長的時(shí)間，韓玹竟已囂張到他們面前耀武揚(yáng)威！

    相比于謝蘭馨的詫異，謝明軒的反應(yīng)劇烈，他近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齜牙咧嘴從韓玹怒喝道，“你來這里做什么！你最好從這里滾出去！”氣憤甚至使得他指向韓玹的手指在不由自主的顫抖。

    謝明軒的舉動(dòng)使得謝鴻松一瞬寒了臉，他臉頰抽了抽，斜眼掃向謝明軒，大聲呵斥，“閉嘴！”他的樣子讓謝明軒想起上一次挨家法時(shí)謝鴻松的毫不留情，那樣幾乎是他死也無所謂的態(tài)度，這令他遍體生寒。

    謝蘭馨被謝鴻松的大喝嚇得身子抖了抖，她原本對(duì)自己父親便很敬畏，謝鴻松生氣的表情更是可怖。何氏也嚇了嚇，但比他們表情都先恢復(fù)平靜。她往前走了一步，拉住謝明軒的胳膊，將他摁回椅子上。

    何氏勉力笑道，“正好是用飯的點(diǎn)，韓將軍既然來了，也坐下一起用飯罷。”她走到謝鴻松身邊，暗中用力的握了一下謝鴻松的手說，“老爺，先坐下用晚膳罷?！?/br>
    韓玹嘴角勾了勾，眼底一片冷意，似笑非笑道了一聲謝謝，旋即當(dāng)真不客氣的坐到膳桌旁。謝鴻松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氣，跟著也坐了下來，然而這頓團(tuán)圓飯是必定用不好了。

    何氏讓丫鬟添上一副干凈的碗筷擺到韓玹的面前，又命丫鬟替他斟酒。何氏臉上依然保持著些許笑意，她招呼韓玹說，“這是藏了十?dāng)?shù)年的老酒，大爺一向是最喜歡的，韓將軍也嘗一嘗?！?/br>
    韓玹將酒杯放到鼻尖嗅了嗅，便瞥向謝鴻松，笑道，“梨花白，我記得小時(shí)候，娘親每年都是要釀一些的?！彼麑⒕票旁谑掷锇淹嬷兂旱拿谰圃诒休p晃，偏是不灑出來。

    “只可惜，不管她釀的酒有多么好，總是沒有人能陪她一起喝了?！?/br>
    謝鴻松緊抿著唇不說話，何氏臉色也不由得白了白。膳廳里的氣氛一度糟糕，謝明軒卻不敢再吭聲。謝蘭馨偷偷看一看謝鴻松與何氏的臉色，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她緊咬著牙，才能讓心里的害怕少一些。

    “你……”

    過得許久，又或許只是這樣的相處太煎熬，謝鴻松究竟主動(dòng)開口，似乎終于想要和韓玹說點(diǎn)什么。他將將張口，韓玹便將話他的話打斷了。

    “看到謝大人夫妻恩愛、家庭美滿，我也覺得這很不錯(cuò)。畢竟是不好打攪，留下用飯也不必，但要與謝大人捎一句話?！表n玹頓了頓，眼眸冷意更盛，像結(jié)了一層冰霜，卻是說，“得之不易的幸福該好好珍惜?！?/br>
    這樣的話，還有些意義不明。

    謝鴻松似乎聽明白了，臉上的表情更為僵硬。大約是他知道，韓玹對(duì)他、對(duì)謝家沒有那種好心。

    見韓玹站起身往外面走，他想起身，然而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他的臉色有一瞬灰敗，透著些頹喪，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謝家停留沒有兩刻鐘的時(shí)間，韓玹便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

    上元節(jié)的燈市向來是很值得期待的。

    寶馬香車，花燈如晝，臨安城的繁華熱鬧在這一夜揮散得酣暢淋漓。

    沈家眾人用罷晚飯、吃過湯圓，仍如往常由沈慎帶著弟弟meimei們出門去玩。韓玹道有事不能一同用飯，又暗地答應(yīng)會(huì)陪她賞花燈，沈落便知道他晚些準(zhǔn)會(huì)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