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蘇卿聰明的很,那語氣仍舊是柔和恭敬的,卻把薛老和傅岑各將了一軍,偏偏還讓人捉不到馬腳。 這話一出,偏廳里的溫度疏忽間就又降低了幾分,還站在偏廳里的薛家下人頭上立刻就見了汗! 這看上去嬌嬌怯怯的女人說的話聽上去的確是在解圍沒錯,可為什么總讓人有種在火上澆油的感覺?一定是他的錯覺。 “拜見?” 顧玨不咸不淡的重復(fù)了一遍蘇卿的話,厚薄適中的唇角勾起了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像是惱火,也不像是被觸怒,似乎有些玩味,卻讓人遍體生涼。 “不用了?!鳖櫕k道:“既然今天不方便,那我們先走吧?!?/br> 蘇卿微訝,看顧一和顧二的反應(yīng),她原本以為顧玨會發(fā)上好一通大火,竟然就這么算了? 蘇卿瞧了眼顧玨的面色,清清冷冷的,仍舊是平日里的冷峻和一絲不茍,說起來她似乎的確沒見過他發(fā)火的時候,顧玨身邊的人像是怕他,連傅岑對上他都有些提防的樣子,但蘇卿還真不知道顧玨到底哪里能引得他們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至少如果這樣的待遇落到傅岑身上,一通發(fā)作和瑕疵必報是少不了了,顧玨倒是就這么直接算了。 乖覺的跟在幾人身后沉思的蘇卿卻沒有看到,見了顧玨反應(yīng)的顧一顧二絲毫沒有半點(diǎn)放松的跡象,那神情反倒更緊繃了些。 快走到接近正廳路上時,顧玨突然停了停腳步,寡淡的灰眸朝著一處看了過去。 顧一迅速的掃了一眼,低聲道:“是薛凱?!?/br> 薛凱是薛老的長子,今天薛老出山,作為薛家明面上掌權(quán)人的薛凱自然沒去公司,專程在家里負(fù)責(zé)應(yīng)酬接待。 “作為客人,理應(yīng)去拜見一下主人家?!?/br> 顧玨淡淡道。 跟在旁邊負(fù)責(zé)送顧玨幾人出去的傅家下人頓時一驚,忙去攔。 “薛總在忙著呢,這有些不合適…” 可先前還很好說話的幾人這會兒卻像是瞧不見他一樣,顧一蒲扇似的大掌一撥,薛家下人就像是個紙做的人一般,悶哼一聲,轉(zhuǎn)了個圈踉蹌的撲倒在了地上。 蘇卿呆了。 她眼睜睜的看著顧一顧二像兩個土匪一樣,大馬金刀的在前面開路,顧玨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三人就這么直接朝著一臉莫名其妙的顧凱走了過去。 背對著幾人的廖子魚還沒有察覺到身后的異動,嘴里仍舊在滿是自信的說著,“…薛老不是讓正式拜師前每人交一件玉雕作品嗎?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如果薛叔叔不吝賜教的話,子魚愿意今天晚上把玉坯拿來給您過過眼。至于先前傳出來的無稽之談,您看過我的玉雕后自然知道那叫蘇卿的女人完全是在班門弄斧,當(dāng)不得真,鬼手傳人絕對不會是那樣一個皮毛略通的女人。” 班門弄斧的蘇卿一挑眉,跟著走上前去。 ☆、第31章 薛凱給廖子魚使了個眼色,同時警惕的退后了一步。 “你們是什么人?” 廖子魚這才后知后覺的轉(zhuǎn)過身,看到蘇卿的瞬間臉色頓時一冷,“蘇卿?怎么又是你!” 這女人可真夠陰魂不散的,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她,廖子魚暗自冷笑,她為了躲開盛燁已經(jīng)避到了這里了,這才剛和薛總聊上沒兩句就又撞見了這女人,說是巧合誰信?蘇卿明明就是沖著她來的! 薛凱一聽到蘇卿的名字,當(dāng)下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老爺子被傅岑威脅著收徒的事情薛凱是知道的,包括老爺子今天并沒有松口收下蘇卿的消息薛凱也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薛凱看著眼前人高馬大的兩個壯漢和跟在后面長相出眾的顧玨,立刻就認(rèn)為這來勢洶洶的三個人是來給蘇卿出頭的。 “廖小姐先避一下吧,這里我來處理?!?/br> 廖子魚本來正在煩躁的盯著蘇卿,余光看到顧玨的時候眼神突然晃了晃,驚艷下不禁失神了片刻,這會兒再聽到薛凱的話腳更是像扎根在了地上一般,動都不愿意動上一寸了。 “薛叔叔,她是沖著我來的,避是避不了的,倒不如一次說清楚?!绷巫郁~嘲諷的視線小心的越過真正的挑釁者顧玨,精準(zhǔn)的落在了旁觀的蘇卿身上。 “我知道薛老沒有同意收你,說吧,你又準(zhǔn)備干什么?” 薛凱也朝著蘇卿看去,他和薛老長得六分相似,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挑剔的盯住蘇卿,有一群薛家下人在身邊,他倒也不怕眼前這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人,身子一錯就擋在了廖子魚的面前。 顧玨挑眉,本來沉著的臉色帶了三分趣味,挑眉朝著蘇卿看去,“你認(rèn)識?” 被莫名其妙牽連進(jìn)去的蘇卿正垂眸不知道想些什么,聽到顧玨的話才抬眼看去,淡粉色的唇瓣翹起柔和的弧度,語氣平和,“算不得認(rèn)識,耳傳她冒充了鬼手后人的身份,所以切磋過一次,她手藝太過拙劣,之后就再也沒和她接觸過了。” 廖子魚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語氣里帶了幾分不可思議,“我沒聽錯吧,你個小丫頭嘴里的‘手藝拙劣’說的是我?” 問完廖子魚仍舊覺得不可思議,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樣子,臉上的神色像是在生氣,更多的還是抑制不住的諷笑。 “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廖子魚問道:“況且上一次的比試本來就是被人動了手腳,你不會真以為是你那塊破玉環(huán)勝出了吧?論力道,論微雕,你哪樣比得上我?你陰魂不散的一直纏著我就算了,現(xiàn)在竟然還敢當(dāng)著我的面兒就大放厥詞了?嗤,你手藝好,那你倒是說說看,薛老為什么不肯收你?這還是大白天呢,說的什么夢話!” 蘇卿本來還算平和的面色淡了淡,一雙圓潤黝黑的眸子朝著冷嘲熱諷的廖子魚看了過去。 “廖子魚,看著我。” 廖子魚本來正惱怒諷笑著,聽到這樣熟悉到骨子里的喚聲幾乎是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她瞬間抬眼看向了蘇卿! 再對上那雙不知道讓她做過多少次噩夢的熟悉眸光,廖子魚的臉驚嚇下頓時就白了。 “廖子魚,看著我!這半寸的玉佛講究的是順勢而為,不要用作傳統(tǒng)的盤坐姿態(tài),再錯一次,就不要再來見我了?!?/br> “廖子魚,看著我!我讓你手拋,為什么不聽話非要用藥水?再騙我一次,就滾出我的院子!” “乖子魚,看著我,我最恨別人背叛我,你平時可以和我開玩笑,嬉鬧也成,我會細(xì)心的把你想學(xué)的交給你。我盤好的涼山南紅是被你偷走的,拿回來,那是要給盛家送去的,只此一次,再動手腳,我會廢了你的手?!?/br> … 那人生氣的時候才會這樣用全名叫她,她訓(xùn)斥廖子魚的時候必定要讓廖子魚直視著她的眼睛,也是這么冷淡的表情,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封,看似平靜,其實早已蘊(yùn)含了滔天的怒火。 不能觸怒,不能犯了忌諱,不能忤逆她的意思,不能騙她,瞞她,欺她,辱沒了她,她就像天山上最為圣潔獨(dú)世的蓮花,任何的不堪污垢都沒有資格接近她。 廖子魚怕極了那樣的蘇卿,也恨極了那樣的蘇卿,無論祁靖白私底下對她有多溫和體恤,對上生氣的蘇卿時就像是這世界上再沒有了一個叫做廖子魚的女人還在他們身邊站著。他看不到還在委屈抹淚的廖子魚,眼睛里只剩下了蘇卿一人,心疼的像是恨不得要把全世界拱手給她送去,只為讓她皺緊的眉心平復(fù)上一瞬。 “你蘇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人很善良很好,說那些話也不過是在嚇你,以后不要惹她生氣。” 祁靖白總是這么說著,可誰稀罕那賤人的刀子嘴豆腐心!都是女人,憑什么她就得受她那么作踐! 再次對著這樣讓她本能性的感到恐懼忌憚的眼神,廖子魚的腦子里像是被誰用巨大的銅鑼狠敲了一記,喉嚨像是被人死死的捏住,口干舌燥間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卿見狀雙眸里飛快的閃過一絲嘲諷,轉(zhuǎn)瞬間又垂下了眼皮,淡淡道:“是我不愿意在薛家拜師,這世上還沒有人有資格來做我的師傅,自然也沒有人能當(dāng)?shù)闷鸩豢鲜瘴易鐾降艿拿^。至于你的手藝如何,我不會多做評價,我只能說入不了我的眼,還有問題嗎?” 廖子魚晃神了片刻,直到蘇卿垂眸開口才逐漸回過神來,她想接著反駁回去,可心里亂糟糟下滿腦子都是當(dāng)初跟在那人身邊時的一點(diǎn)一滴,眼前的蘇卿和那人發(fā)怒時候的模樣實在是太像,廖子魚一時間竟然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薛老爺子是個好面子的,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他突然決定隱退,除了老爺子一個人外誰都不知道。因此外面流傳著廖子魚是鬼手傳人,見過那些精品玉雕的薛凱是沒多少懷疑的,這一番爭執(zhí)下他自然下意識的就站到了和薛家交好的廖子魚的一邊,薛凱見看上去溫和無害的蘇卿竟然把廖子魚給堵的說不上話來,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頓時不滿的盯了過去。 “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還是要虛心些好,沒人有資格做你的師傅?這??诳涞挠悬c(diǎn)大,說出來也不怕閃了舌頭!罷了,你們散了吧,廖小姐是我的客人,我們薛家不歡迎你這樣故意找茬的人,來人,送客!” 說話間薛凱就擺出了一副拒絕的姿態(tài),側(cè)身去安撫神色不太對勁的廖子魚,“不用怕她,大多數(shù)人還是相信你的,你們的比試我隱約也聽說過些,不過如果傳言里贏了的那個女人指的是她,那我絕對相信你的玉雕師被人動了手腳?!?/br> 薛凱冷哼道:“在晉城多年,蘇家人是個什么德行我還是清楚的,壞了我薛家多少樁生意…一群仗勢欺人的蛀蟲?!?/br> 薛凱說了半晌卻沒見人有動靜,奇怪的抬眼一看,才發(fā)現(xiàn)被吩咐著上前送客的薛家下人各個面面相覷的瞧著彼此,愣是沒一個人敢上前趕人。 顧玨對犯了錯的下屬從來都不手下留情,上次不過是和傅岑有了一次沖突,顧一就被發(fā)下去領(lǐng)了四十鞭子,鞭痕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痊愈。 可顧家從上到下仍舊對他十萬分的忠心不改,原因只有一個,無論顧玨處事有多不近人情和一絲不茍,但他護(hù)短。 這護(hù)短和普通意義上的還不太一樣,無論是他的敵人,朋友,下屬,亦或者是觸怒了背叛了他的人,在沒有他的默許的情況下,這些人只能由他處置。 只要顧玨不動手,他身邊的人就永遠(yuǎn)是安全的。 當(dāng)然,也包括了身份尷尬的蘇卿,雖然她的身份成疑,顧玨又對她頗有試探的模樣,但她是他帶來薛家的。 而現(xiàn)在很明顯,有人在欺負(fù)蘇卿。 還是當(dāng)著他的面兒被他給無辜牽連了的被欺負(fù)。 “你,過來?!?/br> 顧玨隨手指了個旁邊臉色白凈的薛家下人,白凈男人猶猶豫豫的看著薛凱,以為顧玨的意思是讓他送他們出去,當(dāng)下心情忐忑的上前了一步。 結(jié)果白凈男人剛靠近了顧玨,眼前就是一閃,眼見著一記拳頭不緊不慢的朝著自己的門面就揮了過來,白凈男人一驚,立刻就伸手去擋!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下一刻白凈男人已經(jīng)被顧一給軟面條似的一個過肩摔扔了出去! 顧玨不緊不慢的收回自己剛才作勢揮出的拳頭,活像是他只是伸了個懶腰一般,疏懶的動作優(yōu)雅又矜貴。 “薛家這是什么意思?!鳖櫕k眉梢眼角俱是不悅和鋒芒畢露,“竟然要出手傷人,未免做的過分了些吧。” 眾人看看地上哎哎呦呦的痛呼著打滾的白凈男人,再看看面無表情的收回拳頭的顧一,傻眼了。 你…說啥? 接著顧玨一揮手間,顧一和顧二就沒再給眾人反應(yīng)的時間了,在廖子魚一陣陣的尖叫聲中,薛家下人沙袋似的被沖撞了個七零八落,沒一會兒還能安穩(wěn)的站在原地的也就只剩下臉色慘白的薛凱和嚇的花容失色的廖子魚了。 顧玨像是看不到一地的哀嚎慘叫,威嚴(yán)到一絲不茍的面上依舊是一派寡淡,身材頎長高大的他略略垂眸,居高臨下的看著被這突發(fā)情況給嚇的繃緊了嘴巴沒敢再說話的薛凱。 “我是一個講道理的人?!鳖櫕k淡淡道:“你薛家出手傷人,公了未免太傷感情,私了吧?!?/br> 蘇卿:… 薛凱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已經(jīng)耷拉的快看不見了,使勁兒的往后縮著身子,見了這陣勢哪還有片刻前底氣十足的模樣,“你,你要干什么?這還是在薛家!你要是敢胡來,我是可以報警的!” 顧玨勾唇,抬了抬下巴示意顧一上前。 巨熊似的顧一兇神惡煞的一步步走近,用著拗口的中文說道:“卸下巴,還是卸雙臂?” 薛凱眼一黑,差點(diǎn)沒嚇暈過去,“你們敢!” 廖子魚早抖成一團(tuán),對著這么幾個煞星連看都不敢再看上一眼了。 薛凱警告的話還沒說完,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他的手腕已經(jīng)以一個萬分清奇的角度被反折了過去,劇痛下薛凱立刻就翻起了白眼! 廖子魚尖叫一聲嚇得抱頭蹲在了地上! 顧玨瞧了他兩眼,他的眼力驚人,轉(zhuǎn)瞬間就認(rèn)出了薛凱身上最值錢的物件兒,修長的手指一撫,薛凱手腕上的佛珠就被扯了下來。 同樣傻眼的蘇卿還沒能回過神來,手臂上就傳來一陣綿長的力道,她被顧玨用巧勁兒扯到身邊,手臂一暖,下一刻那佛珠就被套在了她細(xì)白纖瘦的手腕上。 顧玨對于蘇卿來說太過高大,套佛珠的時候就像是在半抱著她一樣,沉穩(wěn)的氣息就落在蘇卿的發(fā)頂。 “給,送你了,北宋皇室的秘寶?!?/br> 蘇卿一愣,抿唇道:“不用了,這是假的?!?/br> 顧玨哂笑,不在意的拂去佛珠串珠棱角上濺到的血漬,“嫌臟?也是個傻的,這是無價之寶,收著吧?!?/br> 蘇卿:… 這真是假的。 她親手做的。 當(dāng)初送給祁靖白的生日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