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下午,玉秀在廚房做飯,林潛劈了柴,進(jìn)來燒火。 年夜飯四個人坐在一張桌邊,李大柱與林潛喝了兩杯酒。 李大柱道:“阿潛,雖然你和玉秀還沒成親,不過我和她娘都早早把你當(dāng)做自家人了,來,咱爺倆喝一杯?!?/br> 林潛舉杯干了。 夏知荷則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他們,玉秀面色微紅,低頭管自己吃菜。 飯后,李大柱陪夏知荷回房休息,玉秀則去把炮竹拿出來擺在院子里,準(zhǔn)備天黑后再放。 等夜里第一聲炮竹聲傳來,玉秀點了一根香遞給林潛。 林潛點燃引線,噼里啪啦的炮竹聲在耳旁炸開。玉秀捂著耳朵躲到廊下,笑瞇瞇地看著一個個炮竹砸開,紅色的碎紙灑了一地,鼻尖彌漫著煙火味,這是年的氣息。 那一串炮竹很快就放完了,玉秀從屋檐下取下一盞燈籠,在地上仔細(xì)地找,果然給她找出幾個沒點著的。她把這些都找出來,在地上排成一排,回頭看著林潛,笑嘻嘻地對他指了指地上。 她這樣活潑的模樣,林潛倒是頭一次見,定定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許久,才走過去,將香遞給她。 玉秀道:“要我來點嗎?我不敢。” 林潛道:“我在,不會炸到你?!?/br> 玉秀心里也是躍躍欲試,只猶豫了一下,便把香接過,將燈籠遞給他,不放心道:“你讓開一點,我等一下要往后面跑?!?/br> 林潛點點頭,站在她身后三步遠(yuǎn)的地方。 玉秀捂著一只耳朵,另一只手拿著香,一點點心驚膽顫地湊近炮竹,嘴里道:“你退后沒?” 林潛道:“很遠(yuǎn)了?!?/br> 玉秀咬咬唇,把香往前一送,剛把引線點著,她丟下香就往回跑。只跑了兩三步,一頭扎進(jìn)身后人的懷里。 林潛抱著她轉(zhuǎn)了個身,炮竹在他身后炸開。 ☆、第33章 捏捏小手 玉秀一時懵了,呆呆愣了一會兒,忙把他推開,臉上火辣辣地炸開,就如那碎了一地的紅炮竹,話也說不清了,磕磕巴巴道:“你……怎么、你沒退開……” 說著,一時間覺得窘迫得不行,跺跺腳,躲房里去了。 林潛看她跑開,微微偏了偏頭,想了想,又把地上的香撿起來,將剩下幾個炮竹一個個點了,之后他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玉秀趴在桌上,看著油燈出了會兒神,臉上的熱氣始終消散不去,心頭砰砰直跳,又有些嗔怪:明明叫他退開了,他嘴上同意,人卻仍站在后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再想起他昨天突然伸手摸了自己的臉,玉秀臉上更熱幾分,心中涌出一絲說不清的甜意,又有幾分心慌,幾分煩惱。明明剛認(rèn)識那會兒,還守禮得很,那次送自己下山,都不敢親手來扶,眼下不知怎么了,竟開始動手動腳的。 她一個人在那胡思亂想,突然發(fā)覺院子里許久都沒有動靜,難道是他一個人無聊回去了? 想起他一人孤零零的模樣,玉秀又有些不忍,忍不住推開窗戶,向院中看去。 林潛聽見聲音轉(zhuǎn)頭看過來,借著廊下的燈光,兩人正好看個正著。 玉秀忍著羞怯,道:“你在做什么?” 林潛道:“聽炮竹聲。” 玉秀也聽了一會兒,村里的炮竹聲此起彼伏,遠(yuǎn)遠(yuǎn)近近,間或夾雜著小孩的歡呼,大人的喊叫。這樣鬧騰騰的聲音,卻叫人心安、平靜。 玉秀不知不覺開了門,從房中出來,走到院子坐在他邊上,和他一起聽。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本地的習(xí)俗,這一天一家人都會聚在家里,大家聊聊天、吃吃零嘴,等到初二才會出門走親訪友。 不過今日,琴嬸子卻上門來了。她見夏知荷臥在床上,急道:“這是怎么回事?我昨日才聽人說,大柱前天去請了大夫,昨天又不方便上門,可把我急壞了。” 夏知荷請她在床邊坐下,道:“害得嫂子替我著急了,我沒事兒,就是當(dāng)家的和玉秀瞎著急?!?/br> 琴嬸子不信,“那你這臉色怎么這樣差?” 夏知荷有些不好意思,“大夫說我這是害喜?!?/br> 琴嬸子愣了一愣,待反應(yīng)過來,立時拍著大腿喜道:“哎呦!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妹子,嫂子是真的替你高興,你這輩子,總算熬出頭了!” 夏知荷聽她這樣說,眼中也有些濕潤,道:“我上輩子必定做了許多好事,不然這輩子哪能有這么多福氣?先有當(dāng)家的,后有玉秀,如今又有了肚子里的小豆丁,我便是死了,也無憾了?!?/br> “呸呸呸!”琴嬸子忙雙手合十,對著四面八方道:“年出頭的,說這么不吉利的話,各路神仙可千萬別當(dāng)真,我妹子這是高興糊涂了?!?/br> 說完,她又對夏知荷道:“說什么死不死的,你倒是舍得?沒看見玉秀生兒育女,沒看見肚子里這個成家立業(yè),你舍得?我看就單單大柱一個,你就舍不得了?!?/br> 夏知荷被她說笑了,也道:“是我一時嘴快,哪里真的舍得了?!?/br> 琴嬸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又說:“你如今前三月未過,萬事都要小心,家里的事就暫時交給玉秀,那針線活也別做了,費眼睛。嫂子跟你說,生孩子對女人損傷太大了,咱們自己要愛惜自己?!?/br> 夏知荷一一點頭,“大夫也讓我小心,好在家里的事玉秀是cao持慣了的,我沒什么不放心的?!?/br> 琴嬸子便道:“還是妹子你會教導(dǎo)人,如今玉秀自己就能把家里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條,我那月梅,還跟個孩子似的,什么都不懂,到時候過了門不知該怎么辦?!?/br> 夏知荷笑道:“嫂子也太cao心了,你想想看,咱們當(dāng)初嫁人之前,難道就什么都會了嗎?玉秀會,是因為阿潛如今分出來單過了,家里沒有婆婆嫂嫂,萬事要自己做主。月梅就不一樣過了,她婆婆年輕著呢,至少還能教她十年,到時候,有什么學(xué)不會的,嫂子當(dāng)初不就是那樣過來的?” 琴嬸子聽了,也笑了笑,“話是這么說,可我還是擔(dān)心,畢竟那是她婆婆,她若做錯了什么,可沒人包容她。” “可憐做父母的心吶,”夏知荷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又道:“你家老大和老二今日可在家里?” 說起兩個兒子,琴嬸子臉上的笑容便輕松了些,“在,縣學(xué)里放了幾天假,老二所在的鋪子也休息到初七?!?/br> 夏知荷道:“靖哥兒的親事定下了?” “定了,唉,我知道那孩子心里不喜歡,月梅偷偷和我說了,他大哥書桌里有一封女子寫給他的信,”說到這里,琴嬸子又嘆了嘆,“若是可以,我也想給他娶個他喜歡的。可是妹子你想想,那姑娘既然識得字,那必定出身富貴人家,咱們這樣的人家,怎么攀得上。就算她喜歡老大,她家里人肯定也是不同意的。老大他這心思,注定是成不了的啊。” 夏知荷聽了,只得安慰道:“靖哥兒從小懂事,會曉得嬸子一番苦心的?!?/br> 李月梅今天也來找玉秀,一進(jìn)門便道:“雨秀姐,我大哥親事定下了?!?/br> 玉秀道:“那是好事啊,是哪家姑娘,咱們認(rèn)識嗎?” 李月梅搖搖頭,“是隔壁青田村的,叫楊三好,聽我娘說她織布織得很好?!?/br> “那等她進(jìn)了門,家里多了一個人cao持,你大哥也能夠安心讀書?!庇裥阏f著,卻見李月梅皺著眉頭,愁眉不展的模樣,不由道:“怎么了?你怎么反而不高興?” 李月梅看看左右,低聲道:“玉秀姐,我跟你說,我大哥有喜歡的姑娘了。” “哦?”玉秀驚訝道:“那怎么?” 李月梅皺眉道:“我爹娘覺得那姑娘家里條件太好,我們家配不上。” 玉秀聽了,便道:“既然配不上,現(xiàn)在給你大哥說了個配得上的,不是正好?” “可是……我覺得我大哥這樣好可憐啊,娶的不是自己真心喜歡的姑娘。” 玉秀道:“你是他meimei,自然是站在他的立場來想,可你想想看,若你是你未來嫂子的meimei,又覺得怎么樣?她滿心歡喜嫁過來,結(jié)果丈夫心里有的是別的女人,她難道不可憐?你再想想,若你是那名富家姑娘的親友,她難道又不可憐?情意相投的人,轉(zhuǎn)頭卻娶了別人。” 李月梅歪頭想了想,更加愁眉苦臉了,“這樣一想,我覺得他們呢都好可憐阿。玉秀姐,你說我爹娘干嘛不同意?讓我大哥娶他喜歡的,讓我未來嫂子也嫁喜歡她的不是很好么?” 玉秀輕笑道:“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如意的。不說別的,就算那富家姑娘,若你是她爹娘,有這樣一個細(xì)心嬌養(yǎng)的女兒,自小教她識字女工,捧在手心里長大的,你舍得讓她嫁到窮人家里去,一大家子擠在一個院子里,吃點rou還得按片數(shù)么?” 李月梅想了想,搖頭道:“不愿意?!?/br> 玉秀又道:“再想想你爹娘,辛苦半輩子把你們拉扯大,現(xiàn)在說兒媳婦了,你說是要一個勤快懂事的,能幫家里干活的好;還是要一個嬌生慣養(yǎng),得讓人伺候她的好?” 李月梅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了玉秀姐,是我太不懂事了?!?/br> 玉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世上的事,一開始就處處如意的少,多的是要人細(xì)心經(jīng)營的。你和張信這樣的,算是難得的了,要好好珍惜?!?/br> 李月梅本低著頭,聽見這話突然抬頭笑道:“你和我姐夫這樣的也少得很呢!” 玉秀便輕輕拍了她一下,“壞丫頭?!?/br> 李月梅走后,玉秀坐在房中發(fā)呆。 其實剛才月梅沒說錯,她和林潛這樣的,確實也是不多的。 原本她對林潛,只是心存感激,如今慢慢開始覺得,若就這樣和他過一輩子,也是不錯的。 只是,玉秀輕輕皺眉,眉間有些羞惱,這人最近越來越不老實了。 昨晚,玉秀從房里出來,和林潛一起守夜,原本兩人是隔著桌子面對面坐著的,后來不知怎的,變成相鄰坐著了。 玉秀那時正望著天上的星星,也沒留意,等到一只手突然被握住,才反應(yīng)過來。 她扭頭去看林潛,卻見他一臉坦然,還道:“夜里涼?!?/br> 玉秀一開始面上發(fā)紅,后來卻反應(yīng)過來,夜里涼,握著一只手就不涼了么?雖然他兩只手確實如暖爐一樣,緊緊包著自己的,玉秀還是又羞又惱,拽了幾下沒拽開,又怕動靜太大讓爹娘聽見,只得紅著臉隨他去。 林潛只握了一會兒,就覺得心里有些癢,那兩只手忍不住,握著掌心軟軟的那只手捏了捏。這對他倒是全新的體驗,他忍不住道:“好軟?!?/br> 玉秀一聽這話,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用力抽了出來,濕漉漉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又跑回房里。這一次,她沒再出來,一覺睡到天亮,連他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34章 媳婦兒生氣了 第二日是初二,一早起來,玉秀便把院門打開了。 今天是走親戚的日子,不過他們家沒什么親戚可走的。 李大柱家里幾代單傳,到了他這一輩,一個血緣近點的親人都沒了。而玉秀和夏知荷,兩人都是被家里人賣了的,這些年,她們沒想過要與家人聯(lián)系,更不要說別的親戚了。 所以初二這天,他們都只在家里呆著就行。 李大柱黏了夏知荷兩天,終于被她忍無可忍趕到工房里去了,眼下就母女兩個坐在堂屋里,一旁的托盤里,擺滿了糖果點心和干果。 沒過多久,院子外傳來嬉嬉鬧鬧的聲音,一群小孩子涌進(jìn)來。三兒他們幾個打頭,怪模怪樣地作了個揖,嘴里道:“給夏嬸嬸/嬸婆拜年了!給玉秀jiejie/姑姑拜年了!” 夏知荷便笑瞇瞇地讓他們起來,玉秀給他們每人抓了一把吃食,那些孩子道了謝,又推推嚷嚷地走了。 一整個早上,時不時就有小孩子上門來拜年,每人都得了一捧吃的。 夏知荷道:“明年這天,就該輪到你和阿潛來給我拜年了。再過一年,我的小外甥就該來了?!?/br> 玉秀有點害羞,道:“娘,您說什么呢?!?/br> 夏知荷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阿潛三月就要成親了,一成親,可不得考慮孩子的事?” 玉秀低了頭不說話。 轉(zhuǎn)眼到了正月十五,這一日,鎮(zhèn)上有燈會,李月梅上門來央玉秀和她一起去。 玉秀道:“那些燈,要等晚上亮起來才好看,咱們又不能在那待得太晚,沒什么可看的?!?/br> 李月梅扭扭捏捏了一會兒,才說了實話,原來是張信約她去鎮(zhèn)上,她一個人出門她娘肯定不放心,所以來叫玉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