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唐樓一出聲,蘇愫酥這才偃旗息鼓,不情不愿對(duì)謝成韞抱拳道:“多謝。” 謝成韞將她的不情愿看在眼里,笑了笑,道:“我早就說過,舉手之勞而已,蘇姑娘不必介懷?!碧K愫酥是不是真心感激她,她是真的半點(diǎn)也不在意。第一回救她不過是心血來潮,第二回是為了拿回宵光劍,第三回則完全是看在唐樓的面上。 蘇愫酥卻因她這番話而較起了真兒,頗有些失了陣仗之感,很有骨氣地說道:“那可不行,本姑娘并非那忘恩負(fù)義之人,豈能白白受了你的恩惠?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武學(xué)秘笈、神兵利器,隨便什么,只要本姑娘有的,都可以送你!”她只想趕緊還了這個(gè)人情,速速把人打發(fā)走。 謝成韞見她一副嚴(yán)陣以待的樣子,起了玩性,嘴角噙笑,問道:“隨便什么都行?” “沒錯(cuò)!你只管開口!”蘇愫酥豪氣沖天。 “我想要你的心上人,你能把他給我么?” 蘇愫酥一下懵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謝成韞,“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謝成韞挑挑眉不說話。 蘇愫酥騎虎難下,一張俏臉上騰起紅霞,向唐樓投去為難的目光。 唐樓淡淡道:“別鬧了,先說正事?!?/br> 謝成韞乖乖地收起笑容,正色道:“嗯,先說正事,正事要緊。”至于唐樓所指的是何正事,其實(shí)她也是一頭霧水。 唐樓瞥了蘇愫酥一眼,道:“她這人一向如此不著調(diào),謝姑娘莫見怪,莫跟她一般見識(shí)?!彪m是斥責(zé)之語,卻是字字透出親昵之感,如同在不相干的外人面前責(zé)備自家妹子。 親疏立現(xiàn),蘇愫酥內(nèi)心受用得不得了,甜滋滋道:“我哪里不著調(diào)了!” 謝成韞道:“無妨。我家中有一個(gè)侄子,也是頑皮得很,我早已見慣不怪了。”坐在家中手拿兩顆獠牙的“頑皮侄子”謝初今突然覺得后背一涼,打了個(gè)噴嚏。 這情景,就像是兩個(gè)無奈的長輩在各自抱怨家中如猴兒般頑劣的晚輩?!拔梗∧阏f誰頑皮!”蘇愫酥反應(yīng)過來,杏眸一睜,瞪了謝成韞一眼。 謝成韞適可而止,笑盈盈看著蘇愫酥不語。 “謝姑娘?!碧茦呛鋈婚_口。 “嗯?” 唐樓問道:“謝姑娘有何打算?” 打算?謝成韞被他問住了,她還沒來得及打算,也未曾想過如此深遠(yuǎn)的問題。是啊,她該何去何從?她看著唐樓,好想對(duì)他說:我打算跟你走啊。 見她不說話,唐樓也不多問,溫聲道:“謝姑娘,那就不耽誤你了,就此別過罷。大恩不言謝,日后謝姑娘若是有用得著唐某的地方,可去天墉城找我。唐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成韞只來得及聽清“就此別過”四個(gè)字,腦中便嗡的一聲,炸了…… 蘇愫酥得意極了,趕忙做了個(gè)請(qǐng)的手勢,“請(qǐng)罷,我就不送……”話未說完,腹中突然一陣絞痛,腿一軟身子往下墜去。 唐樓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托住。只見蘇愫酥面容煞白,兩彎細(xì)細(xì)的柳眉擰成一團(tuán)。 青竹焦急地問道:“少宮主,你怎么了?” 蘇愫酥張嘴剛要說話,哇的噴出一口鮮血,在唐樓的胸前染出一團(tuán)觸目驚心的殷紅。 青竹嚇得不知所措,顫抖著聲音問道:“公子,少宮主這是怎么了?” 唐樓一把將蘇愫酥打橫抱起,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邊拉過蘇愫酥的手來,替她把脈。 蘇愫酥疼得面容扭曲,不停地呻_吟,“唐樓,我痛,我好痛!” 唐樓一邊把脈,一邊問她:“是怎么樣的痛法?” “腹中,腹中如同刀絞一樣……” 片刻后,唐樓臉上現(xiàn)出少有的凝重,沉聲道:“好霸道的毒!” 蘇愫酥蜷縮在床上,雙目緊閉,瑟瑟發(fā)抖。唐樓見狀,知她受不住,抬手封了她身上的幾處大xue,暫時(shí)將毒性壓制住,令蘇愫酥陷入昏睡。 青竹恨恨道:“所謂名門正派竟是如此陰險(xiǎn)狡詐,還留了這么一手!公子,少宮主中的是何毒?” 唐樓道:“我也不知,我從未見過這種毒。此前未發(fā)作之時(shí),從脈象上根本無從發(fā)覺。毒性霸道兇猛,若不是我封了她的大xue,只怕此刻早已侵入心肺?!?/br> 青竹問道:“公子,那,那要如何是好?可有解藥?我現(xiàn)在就去找解藥!” “無解。” “此毒沒有解藥?!?/br> 唐樓與謝成韞同時(shí)開口。 唐樓若有所思地看了謝成韞一眼,問道:“謝姑娘知道這是什么毒?” “此毒名為斷腸草,無色無味,服下之人并不會(huì)察覺。毒發(fā)之時(shí),腹痛難忍,若不加以抑制,中毒者在半個(gè)時(shí)辰之后便會(huì)腸穿肚爛而亡。此毒專為一人而制,從未在江湖上流傳開來,是以無人知曉?!?/br> 青竹問道:“既然從未流傳開來,為何你知道得如此清楚?” 謝成韞在心里說道:因?yàn)?,這是唐肅特意為我研制的毒,怕我不死,所以才分外兇猛霸道。她看了看暈在床上的蘇愫酥,感嘆道,自己與這姑娘到底是什么緣分,才會(huì)陰差陽錯(cuò)的次次救她于危難。這也是個(gè)命大的,若不是遇見重活一世的自己,半個(gè)時(shí)辰之后便要一命嗚呼了。 她冷冷道:“你再這么問下去,蘇姑娘就真的救不了了?!?/br> “既然謝姑娘如此說,定是知道如何救她,還請(qǐng)相告?!碧茦菫囍浑p顛倒眾生的眸子,專注地瞧著謝成韞。 謝成韞沉溺在這汪春水中,迎著他的目光,說道:“九竅丸?!比齻€(gè)字出口,忽然覺得心上像是被揪了一下,一陣尖銳的疼。 想起當(dāng)日青竹說的一番話:那是我家公子用他防身的金絲軟甲換來的,不然,你以為你能殺得了他?我家公子是不是很傻? 她看著近在咫尺依舊完好如初的唐樓,心痛到不行。 唐樓起身,對(duì)她拱手道:“多謝!事不宜遲,唐某這便去找九竅丸。她身上的毒已被我暫時(shí)封住,但還需人每隔兩個(gè)時(shí)辰以內(nèi)力壓制。” 謝成韞會(huì)意,道:“唐公子放心去罷,蘇姑娘有我看著?!?/br> “那就勞煩姑娘了?!碧茦寝D(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青竹跟了出去,叫住正要踏出院門的唐樓,“公子!” “什么事?” “公子真的相信她說的?” 唐樓擰眉,“你追出來就是為了說這個(gè)?” “公子不覺得她很可疑么?就這樣把少宮主交給她,若是她在公子走后意圖不軌,奴婢根本不是她的對(duì)手!” “我看你是這段時(shí)日與蘇愫酥在一起的時(shí)間太長,沾染了她的傻氣。她若要害蘇愫酥,又怎會(huì)三番四次地救她?” 青竹答不上來:“這……” 唐樓輕抿唇角,“好了,進(jìn)去罷,我走了?!闭f完轉(zhuǎn)身,施展輕功一躍而起,迅速消失在了青竹的視線中。 唐樓一路往南,朝著他知道的那個(gè)地方絕塵而去。那里藏著一位不出世的高人,亦是他的忘年之交。 他瞇起桃花眼,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忘年交興高采烈地對(duì)他說:“老夫苦心研制十年,終于制成了這一顆能解百毒的藥丸!” 他對(duì)忘年交道:“老鬼,恭喜了,此藥可有名字?” “還未來得及起名,不如就讓小友替我取一個(gè)罷。” 他想了想,道:“人身九竅,通則無病,就叫九竅丸罷?!?/br> 忘年交滿意道:“不錯(cuò),此名甚合我意?!庇值溃按怂帢O難制作,搜集材料更是難于登天,老夫此生大概也就只能做出這一顆來,還望小友替我保密,不要泄露出去,否則老夫恐將永無寧日矣?!?/br> 唐樓眼眸微動(dòng),閃過一絲流光,嘴角勾起一抹饒有興致的笑。謝成韞,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29章 (二十九) 唐樓一路飛奔,來到一座挺拔聳峙的山前。 峻山之上白雪皚皚,四野一片白茫茫。山溝被雪填平,和山背差不多高,形成一片白雪鋪就的寬闊平地。 平地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座茅屋,破破爛爛。 唐樓來到茅屋前,推開同樣破破爛爛的木板門,走了進(jìn)去。茅屋內(nèi)的情形并不比它的外表好上多少,地面上四處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和藥材。他掃了一眼,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徑自來到屋后。 不遠(yuǎn)處的地面上有一圈深色映入眼簾,在這一片白茫茫中分外顯眼。唐樓走近,是一塊鍋蓋大小的木板,上面的積雪已被人清理,堆在一邊。他熟門熟路地抓住木板上的把手,一把將它掀起,頓時(shí)一股酒香撲鼻而來,原來木板之下是一個(gè)酒窖。 唐樓沿著入口的木梯走了下去,進(jìn)入酒窖中,酒香四溢,異常寬敞,堆放著大小不一的數(shù)十只酒壇,就像是來到了另一個(gè)世界。 “老鬼,在哪呢?我來了?!?/br> 沒人回應(yīng),他不慌不忙地等著。 好半天,終于從一只半人高的大酒壇里傳出一把蒼老聲音,“你這小子,狗鼻子怎么這么靈光!”酒桶里面慢吞吞地鉆出來一個(gè)老頭,老頭干癟瘦小,滿頭銀絲亂蓬蓬的,一張枯樹皮似的臉上紅光煥發(fā),手上拿著一只精致的酒壺,甕聲甕氣道,“你說,你是不是聞著我的酒香味兒來的!每次你來,我都正好開了壇好酒!” 老頭慢條斯理地從空酒壇中跨了出來,走到唐樓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友啊,你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今日怎的記起我這老不死來了?” 唐樓道:“老鬼,我有事相求?!?/br> 老頭伸出枯枝般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只酒杯,斟了滿滿一杯酒,遞給唐樓,“快快快,先陪老夫痛飲三杯!這可是二十年的桂花釀!” 唐樓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將空酒杯還給老頭,道:“老鬼,我要九竅丸?!?/br> 老頭瞟他一眼,“要來干嘛?” “還能干嘛?救人?!?/br> “誰出事了?” “別問了。你就說給還是不給?” 老頭又斟滿一杯酒,遞給唐樓,“以我們的關(guān)系,別說是我這酒窖里的酒隨你喝,即便是你抬來十個(gè)死人,我也是要想法給你弄活的。但是,想要我的藥,規(guī)矩你懂的,更何況,你要的是九竅丸?!?/br> 唐樓接了酒杯,同樣一飲而盡,“九竅丸是用來救人命的,我身上恰好也有一件保命用的東西。一物換一物,也算公平。” “哦?說來聽聽?” 唐樓默不作聲,睨了老頭一眼,開始解起衣帶來。 “慢!你要做甚!” 唐樓不理老頭,將石青色的袍子褪下,扔到酒壇上,又開始解起中衣的帶子來。 “你你你,你住手!先說好,以身相許我可不要啊!” 唐樓脫下中衣,露出一件黑黝黝的背心。他將背心一脫,蜂腰猿背,鶴勢螂形,一塊塊精壯的腹肌差點(diǎn)閃瞎了老頭一雙飽經(jīng)滄桑的老眼。他把背心扔給老頭,戲謔道:“以身相許?想都別想!” 老頭摸著手中的黑背心,入手輕飄飄的,質(zhì)地柔軟異常,“這是?” “金絲軟甲,刀槍不入?!?/br> “好!爽快!不枉老夫跟你相交一場!”老頭將第三杯酒遞給唐樓,“隨我上去拿藥?!闭f完,將酒壺放在一邊,走到入口,沿著木梯爬了上去。 唐樓將衣服一件件重新穿好,才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