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瑟瑟，大雪鋪天蓋地落下，唯那深林之中有一豆?fàn)T光，搖搖晃晃地照亮著滿室的春。

    待雪停風(fēng)止天大亮，這一點(diǎn)燈燃盡了，熱乎氣落下去，寒意便鉆進(jìn)了那座小小的竹屋里。

    “蕭祁?！彼税褱I，聲音是極致歡愉過后的嘶啞，“你當(dāng)真不信我？”

    蕭祁鐵青著一張臉，聲音像檐上的冰刺，扎在心上又冷又疼，“我只喝了你的東西，若不是你，還能是誰？”

    “玄之，你真叫我惡心?！?/br>
    他拂袖而去，剩誰在凌亂的被褥間掩面痛哭。

    是誰呢。

    是我。

    全都是我。

    先時(shí)與那悶葫蘆兩情相悅的是我，后來給那狗東西當(dāng)牛做馬的也是我。

    我像是個(gè)旁觀者，看完了這場荒謬的戲文后，大幕落下，我也自夢中悠悠轉(zhuǎn)醒。

    我又記起了些東西，可沒什么用，從頭至尾看下來，概括起來也不過就是兩個(gè)字。

    窩囊。

    窩囊極了，身段放得那么低，到頭來竹籃打水，還是一場空夢。

    荒唐。

    我盯了那帷幔半刻鐘，腦子里還是空白一片，直到有人進(jìn)來喚我，才叫我恍然回神。

    我坐起身朝門邊看去，只看見了許怡安眼淚含眼圈地站在那兒，眼圈紅彤彤的，兔子似的。

    我朝她招手，喚她到近前，問：“你哭什么？”

    她抽抽搭搭地說：“我怕你一病不起，我的話本子就沒人看了。”

    我輕笑了聲，“只是些皮外傷，想來也不礙事?！?/br>
    “什么皮外傷。”許怡安瞪了我一眼，“郎中說你肋骨都斷了好幾根呢?！?/br>
    “那確實(shí)是有些重了。”

    “可到底是將養(yǎng)些日子便能好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許怡安說不過我，氣得伸手來掐我，掐完了又往我手里塞了樣?xùn)|西。

    硬中帶軟，像是羊皮紙。

    我抽手回來，只看了一眼，就渾身都僵住了。

    是后沙藏金的地圖，折得四四方方的，帶著些干涸的血跡，是那張我隨身帶著的真圖。

    我輕咳了聲，故作平淡地問：“你在哪兒找到的？”

    許怡安道：“就他們撿你回來的那個(gè)地方，顧良舟也過去了，只不過他眼神沒我好，沒找著這個(gè)?！?/br>
    “你看過了嗎？”

    許怡安疑惑地掃了我一眼，“你問的好奇怪啊，我閑著沒事看它干什么?！?/br>
    我看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心虛的痕跡。

    很遺憾，半點(diǎn)都沒有。

    我只看見了nongnong的清澈的愚蠢。

    好，很符合我對許怡安的了解。

    我松了一口氣，將地圖收進(jìn)袖中，向她道了些。

    “光謝謝就得了？”

    “那你還想要什么？”

    許怡安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你得把你跟蘭西書，還有你跟蕭祁的事兒都跟我說一遍?！?/br>
    我有預(yù)感，我若是說了，京華的話本子必定會(huì)出現(xiàn)一批新鮮貨。

    我這一世英名，終究還是毀在了許怡安手里。

    媽的。

    第52章 以命相抵怎么夠

    日落西山，霞光滿天。

    我叫人擺了一方矮案在廊下，對著那漂亮的景色，喝著……白水。

    我本拿了壇好酒，卻被聞著味過來的許怡安收了回去，還美其名曰是為了我的身體考慮。

    煩。

    我喝著無滋無味的白開水，托腮遠(yuǎn)眺，聽檐下幾只飛鳥叫吵。

    有一人跌跌撞撞地走出門，直沖我而來。

    我沒抬頭，只拿了壺，倒了杯水在一只空杯里。

    “坐吧?！蔽业暤?。

    蕭祁應(yīng)了一聲，在我對面坐下。

    他身子弱，又流了好多血，此刻只端起那么一只杯子，手腕就抖個(gè)不停。

    瞧著那節(jié)白玉似的細(xì)瘦腕子，我舌尖泛起了些苦。

    本不該是這樣。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cuò)，才叫我們成了坐不得一桌的敵。

    我說不清，蕭祁也是如此。

    不過他比我要從容得多。

    “阿之——”

    “你不該如此喚我。”我將杯子不輕不重地磕在桌上，看著蕭祁的眼神微寒。

    蕭祁一怔，旋即又笑著點(diǎn)頭，“是了，我不配再這般喚你?！?/br>
    他在笑，可因?yàn)槟菑埬槍?shí)在沒有生氣，而顯得難堪至極。

    我瞧著心煩，不禁捻起了指節(jié)。

    “尊主何必暗自煩躁，萬般氣惱，只朝我來便罷了?！笔捚钔?guī)е?xì)碎傷口的手上掃了一眼，眸中劃過一絲心疼。

    我對上他的眼睛，想好了的諸多挖苦都悶在了喉間。

    一向自詡風(fēng)流的我，竟也在情一字上被吃得死死的。

    也是荒謬。

    我自嘲地笑了笑，斂了幾分情緒，又看向蕭祁，“你既是來送死的，為何偏要本尊動(dòng)手，不還是惺惺作態(tài)，要賭本尊在你身上還有分情。”

    我半歪著身子，將血淋淋的掌心亮給他看，“如今你賭贏了，不知賭酬是什么?！?/br>
    “是蕭家上下幾百口的命，還是后沙藏金的寶藏？”

    蕭祁眸子顫了顫，含著許多我看不懂的情緒，“都不是。”

    許是九闕他們搜身犯了懶，蕭祁不知從何處又拿出把匕首來，直直抵在喉間，“錯(cuò)付了真心，蕭某罪該萬死，合該以命相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