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最近有點風(fēng)寒，鼻子總是堵得有些不太舒服。

    白青剛進(jìn)來擱下東西，她前后腳的也進(jìn)來。一推門正好看到案上放的一大捧月季。

    “哇，這是、這是玫瑰嗎？好漂亮?。　?/br>
    她埋在花里使勁嗅了嗅。因為鼻子堵了，只能聞出一絲淡淡的清香。

    梁曼抱著花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似乎并不是玫瑰。這捧花應(yīng)當(dāng)是月季里一種與玫瑰非常相似的品類，它們比起現(xiàn)代玫瑰來說花瓣更大，開的也更舒展些。

    白華淵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信藏進(jìn)袖子里。他若無其事道：“哦，這是我派人去尋來的一味藥材。月季性溫味甘，陰干碾碎后有疏肝解郁行氣消積之效。車夫家的豬最近有些食欲不振，我打算拿這個喂豬?！?/br>
    語畢，一旁的白青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見到白華淵臉上平靜的表情后他又趕緊低下頭，默默退出屋子。

    “喂…喂豬？這也太浪費了吧…”梁曼心疼地?fù)嶂ò?。她倒沒有多心去疑惑為什么冬天豬會食欲不振，為什么車夫家的豬需要一個治人的大夫去關(guān)心。

    白華淵微笑：“這有什么浪費的。不過隨處可見的野花，拿來給畜生做飼料正好。”

    他在一旁盯著梁曼摸著花舍不得放下的模樣，表情逐漸冷了下來。停了陣，白華淵淡淡開口：“怎么，你喜歡?！?/br>
    梁曼尷尬地放開花：“呃…沒有沒有！”她拍拍腦袋，有點懊惱剛才一不小心就露出了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嘴臉。

    果然什么好不好看的東西在大夫眼里就只剩下有藥用和沒有藥用兩種區(qū)別了…梁曼在木床上默默地想。

    對方也不再出聲，只是面無表情地給她下針。

    屋子里安靜一會兒，背過身的白華淵忽然開口了。

    “玉茗和這個花，你喜歡哪個?！?/br>
    她愣了一下：“啊…？我…我都喜歡吧?！?/br>
    停了一會兒，對方慢慢道：“我知道，其實你更喜歡這種花。只不過當(dāng)著我的面不好意思說罷了?！?/br>
    梁曼有些被拆穿的窘迫：“…哈哈，沒有沒有！我哪來那么多講究，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歡呀…”

    白華淵打斷她：“既然喜歡那一會給你?！?nbsp; 他指了指案上的月季。

    梁曼忙擺擺手：“不要不要！這不是你的藥材嘛…”

    男人回頭看向她，唇角慢慢勾起一個無限溫柔的微笑：“沒關(guān)系。你喜歡，就都給你?！?/br>
    可離開的時候?qū)Ψ讲]有把花給她，梁曼也沒好意思再提。

    晚上，她從噩夢中驚醒。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渾身赤.果著躺在床上。梁曼微微動了動，她看到自己渾身黏膩，處處一片狼藉。

    耳邊傳來輕微的呼吸聲。現(xiàn)在屋子里不止她一人。

    梁曼將頭慢慢扭過去。

    有個男人靠躺在榻下的一把椅子。

    他赤.著胸膛，身上只隨意披了件袍子。他將發(fā)絲全都捋到了身后，無比放松愜意地向后仰靠在椅子上。

    昏昏明明的燭火下，半遮半掩的強(qiáng)健軀體上也隱約閃爍著水光。

    屋子確實是她的屋子，可角落卻多了支熏香。雖然她鼻子不太好用，但仍然能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香味。這個味道，她之前也常聞。正是白華淵給她按蹺前會點上的助眠的熏香。

    梁曼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了。

    她茫然了好久。直到一陣涼風(fēng)吹來，她打了個噴嚏。

    榻下的人因此而坐起身。兩人對上了眼睛。

    這個沒穿衣服憑空出現(xiàn)在她屋子里的男人，就是那個每日為她耐心針灸、平日還會教她畫畫、因為華衍和她生過氣但轉(zhuǎn)眼又和好如初的人。

    這個人既溫文爾雅又體貼入微，在她眼中是如知心朋友般的存在。

    ——是白華淵！

    梁曼腦子轟得炸開了。

    對方有些慌亂，他沒料到梁曼會在中途醒來。

    他笨拙地挪過來，倉皇地不知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梁曼抓過被褥來擋住自己身體，茫然又憤怒地指著他：“你…你！”

    白華淵在榻下手足無措，他試圖去抓住她的腳踝：“梁曼，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解釋…”

    梁曼語無倫次地胡亂尖叫：“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邊喊她邊奮力去蹬他?？蓜傄惶叩剿瑢Ψ骄头词治兆∷哪_，口中仍不斷勸解：“梁曼，你聽我說，你先聽我說…”

    她現(xiàn)在根本顧不上思考為什么一個不舉的人忽然有了能力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梁曼只覺得自己被騙了，滿腔憤怒的聽不進(jìn)任何聲音。她奮力掙扎著想要擺脫這只大手，發(fā)現(xiàn)掙不開就使勁用另一只腳往他臉上猛踹。

    對方那張緊張的俊臉被她使足勁狂踢，白華淵左支右絀狼狽不堪。他終于繃不住地大吼一聲：“梁曼，我中毒了！”

    此言一出，她果然停下動作。

    白華淵艱難地咽下口水，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他一邊握住她的腳將她拉近，一邊小心翼翼道：“我不是故意瞞著你這件事的。畢竟你也知道，我其實根本是個廢人了…本以為，蠱蟲不會對我起作用，我也沒料到最后會變成這樣…”

    見對方已經(jīng)不再掙扎，他摸索著向上輕握住她的小腿：“你記不記得我曾支人趕你走？因為我想要你趕緊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我真的不愿意傷害你?！?/br>
    “…那天，我嘗試了許多方法?？烧嬲_始發(fā)作的時候，我就失去了理智。當(dāng)你來敲門，我一聽到是你就更是控制不了自己了…”

    “清醒之后，我發(fā)誓一定要向你彌補(bǔ)我的過錯，我要治好你的毒。但那天起，我卻猛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說至此，白華淵慢慢抬頭，深深地望向她，“我發(fā)現(xiàn)，我的整顆心都已經(jīng)掛在了你身上，我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br>
    “梁曼，我愛上你了?！?/br>
    梁曼呆住了。

    “我知道我這樣不對，我知道我不該這樣。但是我克制不住，我根本、我根本忍不?。　?/br>
    說至此，白華淵猛地提高聲音，他咬牙恨恨地砸墻?？删o接著又像xiele氣一樣，無能為力地低下頭去捂住自己的臉。

    他的肩膀有些微微發(fā)抖：“我知道，我身體不好。我不配，我根本配不上你…”

    “我不敢，也沒勇氣和你攤牌。我只能采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去親近你。”

    “我知道你討厭我，瞧不起我，看不上我。我也討厭自己，瞧不起自己?？墒俏覜]有辦法！”

    白華淵猛地抬起頭，聲音有些許哽咽：“我從小就在那里受盡欺負(fù)受盡虐待，我的腿就是被那些人生生迫害成這樣的！我懦弱了一輩子，被人瞧不起了一輩子，連我的親生弟弟都罵我沒用，我根本沒有勇氣像喬公子那樣堂堂正正地向你求愛！”

    梁曼囁喏道：“我沒有瞧不起你…”

    “我知道，”他滿目柔情地望著她，“這也是我愛慕你的理由…你是我活了這么多年以來，唯一一個從來沒有因為我的腿看低我，瞧不起我，把我當(dāng)成廢物的人！”

    “所以，你能原諒我嗎？”白華淵探出身子，在床上游移著去牽她的手，“我知道我不對。我愿意陪你去告官，我愿意為我的行為付出所有的代價！但是，你能原諒我嗎？”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旁，緊緊盯住她的雙眼：“你能原諒我這樣一個卑微如塵土，一輩子都被人踩在腳底被人看不起的人么？你能原諒我從心底里，對你控制不了克制不住的愛慕么？…”

    “只要你原諒我，哪怕殺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我…”梁曼有些心慌無措，太多的信息量已經(jīng)把她的腦子攪得一片混亂。她猶疑地說：“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你…”。

    話沒說完，對方微微勾起嘴角。

    “梁曼，你真是個好姑娘?！?/br>
    他放下她的手，扶著床框慢慢站起。

    剛起身，他就晃了一下。但他馬上扶住床柱，穩(wěn)穩(wěn)地站住了。

    第一次，她發(fā)現(xiàn)白華淵的身形竟是如此悍利。梁曼茫然地看著面前高大的身影，一時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他的腿，竟然好了…？

    白華淵支住墻，全身.赤.果地站在她身前。

    他滿意地盯著床上怔愣的女人，輕輕笑了。

    白華淵探過身，一只腿跪上床，接著整個人都壓上來。趁著她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將手中的粉末抹到了她鼻子下。

    這一瞬間，梁曼的腦袋忽然停止了思考，她呆呆地望著頭頂?shù)娜?，腦中一片空白。他的發(fā)絲垂了下來，掃在她臉上。

    男人支在她身上，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說：“梁曼，你真好。謝謝你原諒我?！?/br>
    .

    男人伸手從床邊的小幾上拿來一只碗。

    他伸出指頭在里面攪了攪，手指便沾染了一些深淺不一粘稠的漿糊。這些半透明紅殷殷的東西黏黏糊糊地勾在手上，對著燭光一看，黏液中還隱隱夾雜著一些細(xì)小的深色雜質(zhì)。

    白華淵半跪在她身前。

    他一手拿著小碗，一手漫不經(jīng)心地勾著半透明的漿糊向下涂抹。

    他涂得很仔細(xì)，畫著圈從頂?shù)降拙鶆蛲昝赖赝苛艘粚佑忠粚印?/br>
    等再三確保上下都涂抹均勻后，他慢慢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喜歡的花，我給你帶來了?！?/br>
    “快來嘗嘗吧。怕你不喜歡，我還加了很多蜂蜜?！?/br>
    “…今天晚上，我們要把碗里所有的花全部用完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