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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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瞳孔天翻地覆地震,貌似還沒從那三句帶著強大沖擊力的話里回過神。 長久維持瞪大的眼睛慢慢變得干澀,他睫毛緩慢地一眨,緩慢到像是電影慢動作進入了現(xiàn)實。 然后他抬起靴子,向后一退,大衣衣擺隨著他的轉(zhuǎn)身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他面對來時的方向,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路燈提醒似的閃了下,電流不穩(wěn)的光線咔嚓一下把蕭越從呆愣里拖出來,他勝券在握的神情凝固在了臉上,逐漸變?yōu)殄e愕,然后轉(zhuǎn)變?yōu)椴豢伤甲h,他下意識拔高音量喊了句:“秦段!” “你跑什么!” 秦段完全不顧身后驟然拔高的叫喊與追上來的紛亂腳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然抬步跑了起來。 奔跑時帶動的風(fēng)刮起衣擺,敞開的衣擺像兩片葉子似的往后飛卷,他跑過一個又一個路燈,肩膀擦過一個又一個路人,像背后有鬼追他,逃命似的往前奔跑。 蕭越的三句話像密密麻麻的蜂窩洞里溢出的蜂蜜一樣將他的心臟、大腦、眼睛還有全身填滿,他因奔跑而呼出的霧氣里交雜著震裂身軀的急促心跳。 他在跑什么? 有那么一刻,他腦海里閃過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他在跑什么,身體做出來的全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他不想看到蕭越、不敢看到蕭越,因此義無反顧地往來時的方向跑。 叫喊和腳步已經(jīng)被他遠遠甩在身后了,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停下來伸手扶在路邊的一輛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他脊背彎曲,膝蓋也彎曲,手撐著膝蓋,灼熱的呼吸從圍巾下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他轉(zhuǎn)頭一看,發(fā)覺這輛車眼熟,撐在車前蓋上的手指一挪,幾道刮痕顯露出來。 刮痕泛白,油漆像是被撓掉的,這輛車的主人沒了自我修理車輛的可能,只能將車送去店里補漆。 秦段驀然定在那里,眼睛瞪著那幾道刮痕,疾跑造成的缺氧使他眼前模糊,連帶著那幾道刮痕也變得模糊。 這會兒他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他跑到了自己停車的位置,這輛車是他的,車上的刮痕也是他自己弄的,是那天在蕭家別墅門口,蕭越把他壓在車上,咬穿他腺體時,他被猛烈的疼痛沖擊到面色扭曲,撐在車上的手指抽搐著彎曲,將黑色的車漆全撓了下來。 他定定地看著那幾道刮痕,悶在圍巾里的呼吸不知不覺地將他的臉頰染紅,觸電般挪開手,整個人從車邊彈開了。 耳邊回響著猛烈的喘氣聲,他邊喘邊意識到他并沒有跑很遠,車子就停在不遠處。 可他為什么這么累?心臟跳得比平常短時間內(nèi)做了高強度訓(xùn)練還要快。 他閉了閉干澀脹痛的眼睛,視野陷入一片漆黑,他摸索著打開車門,拉了很多次都沒拉開,車輛發(fā)出尖銳的警報。 被這警報震醒,他匆忙從口袋里掏出鑰匙,用力摁了一下。 在把自己關(guān)進車里之前,街上迎面走來幾個人影,那幾個人影圍靠在一塊兒說說笑笑,周身涌動著青春活力的氣息,秦段看到他們厚重外套底下的單薄校褲,袖口處時不時露出的一截校服上衣的布料。 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幾個是中學(xué)的學(xué)生,邊大聲說話邊勾肩搭背地圍靠在一起,這些都是只有中學(xué)生才能做出來的既幼稚又青春的舉動。 他抬頭向上一看,看到刻著幾個字的巨大門牌,上面寫著xx中學(xué)。 哦,原來他把車停在了一所中學(xué)門口。 這是一間規(guī)模很小的中學(xué),生存空間被四周的商鋪壓縮到了極致,和他上大學(xué)前讀的那所占地面積極大但地理位置偏僻的中學(xué)完全不一樣。 他坐進車里,車輛發(fā)動時朝車窗外看了一眼,在這期間他沒說過一句話,準確來說是從聽到蕭越表白之后他嘴里沒再發(fā)出過除了喘氣之外的聲音,嗓子眼被什么粘稠的東西糊住了,莫名干啞到說不出話來。 狹窄的中學(xué)大門從車窗上消失,也從他視野里消失,一切都靜了下來,除了靜寂里的心跳還有呼吸聲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前段時間,蕭越隨手把拼裝好的機甲遞給他時,揪住他的衣擺笑他難以掩飾的笨拙。 可此刻萬籟俱寂,秦段卻覺得笨拙沒什么不好的,過去的很多年里,他曾靠著自欺欺人的笨拙與遲鈍度過了蕭越不曾認識他的日子。 那些歲月里,蕭越不曾知道他,不曾認識他——蕭越從不知道他引以為豪的成績,從不知道他滿分的卷子會在每次年段大考過后被復(fù)印下發(fā)傳閱到每個班去。 蕭越只會把下發(fā)傳閱的滿分卷子隨意地塞到亂糟糟的抽屜里,然后在沒草稿紙用的時候翻出來,在上面打草稿。 蕭越不認識他,甚至沒見過他。 一股難以名狀的鈍刀子割rou似的隱痛浮了起來,秦段呼吸微微加重,那些塵封的回憶、他期冀著永遠不要想起的記憶像無人能擋的潮水,決堤似的傾泄下來。 他猛地降下車窗,涼透心扉的寒風(fēng)侵襲而來,他企圖通過寒風(fēng)將自己急促的心跳還有躍躍欲試著奔向遠方的思緒拉扯回來。 他最終失敗了,塵封的記憶仍然強硬地突破了封印,記憶的潮水涌來了,他無法抵擋。 時間撥回到很多年前,蕭越第一次躥到年段第一的位置上,將蟬聯(lián)這個王座的秦段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