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沾著雪水擦拭短刀，側(cè)臉沉默，曲硯忽然想起來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問:“我叫曲硯，你呢？”

    少女定定地看了他一會，才說:“陳安樂?！?/br>
    安康快樂，寄托著父母對孩子最好的祝愿。

    曲硯說:“名字很好聽?！?/br>
    少女又不說話了，仿佛她早就習(xí)慣沉默。

    圓圓趴在單人沙發(fā)上畫畫，手里握著只剩下小拇指長的蠟筆，她朝曲硯舉起剛剛畫好的畫，“哥哥看！”

    “哥哥？”曲硯笑了下，“你該叫我叔叔?！?/br>
    圓圓面露疑惑，“jiejie說叫哥哥。”

    少女的背影僵了僵，擦刀的動作也跟著停下去，但沒有回頭。

    曲硯察覺到她的窘迫，接過圓圓的畫說:“叫哥哥也行?！?/br>
    舊報(bào)紙充當(dāng)畫紙，上面畫著一團(tuán)黑色的東西，能隱約看出四肢和尾巴，曲硯看了眼同樣盯著畫的狼，說:“畫的是狼嗎？很像。”

    哪里像！狼的瞳孔豎起，難以接受畫里的丑東西是它。

    愚蠢的人類！它在心里鄙視，朝圓圓呲牙。

    然后又看向曲硯，算了，小奴隸肯定不是故意的，它低頭蹭了蹭小奴隸的手腕。

    畫工得到認(rèn)可的圓圓很高興，當(dāng)即又翻出一張報(bào)紙個蠟筆遞給曲硯，“哥哥一起畫?！?/br>
    曲硯沒拒絕，手指捏住畫筆。在狼的注視下落筆，一邊畫一邊問:“墻上的畫都是你畫的嗎？”

    昨晚太黑沒仔細(xì)看，他才看到墻上有很多稚嫩的涂鴉，充滿孩童天真的想象。

    圓圓點(diǎn)頭說，“我和jiejie一起畫的?！?/br>
    報(bào)紙上勾勒出幾道線條，曲硯頓了一下，“這兩年你們一直待在這里嗎？”

    “?。俊眻A圓仰起頭，小孩子對時間沒有概念。

    “我們沒有離開過?！?/br>
    回答的是陳安樂，她走到曲硯身后，看著他剛畫好的簡筆畫，很真心地稱贊說:“真好看。”

    破報(bào)紙上是一只狼，它仰頭張著嘴，似乎正在嚎叫，短短幾筆就勾勒出狼的威風(fēng)凜凜。

    “以前學(xué)過一段時間?！鼻帒?yīng)下她的夸獎，立起報(bào)紙給狼看。

    狼小聲嗚了一聲，這才是它嘛，它左看右看，覺得小奴隸一定是在討自己的歡心。

    那它就勉為其難收下這份禮物了！

    “比圓圓畫的好。”圓圓也湊過來看，滿臉驚奇。

    狼扭動身體，故意拱了一下圓圓，叼著畫背過身，不給任何人再看的機(jī)會。

    圓圓被拱的站不穩(wěn)，趔趄了兩下，曲硯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

    圓圓趴在曲硯的膝蓋上，有點(diǎn)不好意思。

    曲硯扶著圓圓，對陳安樂半真半假地說:“我們之前迷路了，要回去可能有點(diǎn)麻煩，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陳安樂一言不發(fā)地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日歷，日歷上的年份是兩年前，最下方寫著一行小字——a市盛源食品加工廠。

    很多工廠會在發(fā)放年貨的時候送一本日歷，圓圓的父母應(yīng)該就在這個盛源工廠上班，至于a市，曲硯回想了一下，a市與越山之間隔著一座城市，和雙城的距離就更遠(yuǎn)了。

    狼竟然把他帶離這么遠(yuǎn)。

    兩只爪子摁著畫的狼吐了吐舌頭，一副天真做派，絲毫不知道自己搞出了多大的麻煩。

    曲硯無奈地輕嘆，把視線重新放到日歷上，他翻了兩頁，發(fā)現(xiàn)十月二十八號這一天被畫了一個圈，旁邊畫了一個哭泣的表情。

    “mama死了，那一天?！彼坪蹩闯鏊囊苫螅惏矘份p聲說。

    “抱歉?！鼻幧裆杂腥岷?，他想起圓圓也說過，喪尸吃掉了mama。

    “這沒什么?！标惏矘返谋砬闆]有絲毫變化，“人都是會死的?！?/br>
    她身上的氣質(zhì)很奇怪，在末世中艱難生存，所以有著超脫同齡人的成熟，但又因?yàn)檫@兩年來沒有接觸過任何一個人，游離于是世界之外，看上去又是單純的。

    曲硯看著她干枯的發(fā)尾問:“為什么不帶著圓圓去基地里生活？”

    雖然各個基地里也是弱rou強(qiáng)食，但起碼安全能得到保障。

    “基地？”陳安樂重復(fù)了一遍，“基地是什么？”

    她們在這里生活兩年，一直沒有離開，不知道基地是正常的事情，曲硯恍然間意識到，他簡單地解釋了兩句，陳安樂臉上露出懷疑又向往的神情，圓圓激動地說:“jiejie，我們?nèi)セ睾貌缓茫俊?/br>
    陳安樂攪著手指，搖頭說:“mama說，外面不安全。”

    破舊的筆記本在曲硯面前攤開，上面是一大段字跡，一筆一劃格外規(guī)整，像是生怕看的人認(rèn)不出這些字。

    窗外日光明亮，曲硯低頭去看。

    1.不要出去，別讓meimei哭，聲音會引來怪物。

    2.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開門。

    3.不要管別人的求助。

    4.存水很重要，不要忘記。

    ……

    陳安樂補(bǔ)充說:“mama寫的，我要按照上面的做。”

    曲硯的視線下移，看到最后一段文字，相比之前，要潦草很多——安樂，如果meimei拖累你，就殺掉她。

    這是一個母親在生命最后一刻留下的話，她告訴她的孩子，如有必要可以殺死她的另一個孩子，沒人能猜到她在寫出這句話時心里在想什么。

    睫毛遮去眼底的憐憫，曲硯久違地想起他的母親，大概所有母親都有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