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節(jié)
俱泰吃了兩口,贊了一句,漫不經(jīng)心道:“你的信我收到了。圣人也看到了。” 竹承語猛地抬起頭來。 俱泰似乎也在宮中忙了一天,狼吞虎咽道:“圣人既然知道,我參了你一本也只是做做樣子,圣人不會看的。不過我也不是在戶部就完全瞎了的,有一封彈劾我的折子等著呢,我若是前頭不這樣做,你會簽名么?” 竹承語猛地瞪大眼睛,俱泰抬頭正要笑她,一抬眼就看到了竹承語眼眶紅通通的,她平日總壓低著聲音,甚至還為了當(dāng)官吃了些不利于嗓子的藥物,然而此刻也有點像破音似的道:“就算是你真的參我一本,我也不可能為此就要同意彈劾你!我是因為……我是因為……” 她激動的胸口起伏,俱泰笑:“好,是我想錯了,你是因為怕宋晏知道了?!?/br> 竹承語急了:“你不要笑了,這事情根本不好笑!你不要老覺得勝券在握,事情已經(jīng)演化到了這種地步了!你的家底兒都讓人扒出來了,為官又從商,大鄴現(xiàn)如今還是不允的!你以前舊的那么多產(chǎn)業(yè),一直沒放手,宋晏早就扒出來了你知道么?” 俱泰倒沒想到她會這么擔(dān)心,道:“我壓根藏的也不深,他扒出來就扒出來罷了?!?/br> 最早在西域從商的那些路子,都是他為了鋪開北機的勢力而搭建的,在進入洛陽官場后,他縮減分散了大部分的產(chǎn)業(yè),只留下了北機還依附著的主業(yè)。那一部分的資產(chǎn)在一批大臣眼里看來可是了不得了,只是想對那些出手,也要看圣人肯不肯。 俱泰嘆道:“你以為這事兒只是我跟宋晏的意氣之爭?自古以來黨爭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兒,是兩個團體之間的事情。你應(yīng)該記得你剛?cè)氤臅r候,新的科考上來的官員和舊派官員也曾有過矛盾,后來因為前者的數(shù)量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舊派官員也沒能適應(yīng)圣人的新規(guī)則,被貶官不少,那一場沒爭起來就結(jié)束了?!?/br> 竹承語覺得自己剛剛一急,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連忙擦了擦眼眶。俱泰啼笑皆非:“至于么,你好歹也是個弱冠的青年人了,外頭人說你性子軟,我倒頭一回見你說沒兩句要掉眼淚呢。” 竹承語手背搭在眼睛上,道:“那你是還相信我么?” 俱泰笑:“否則叫你過來干嘛,鴻門宴?吃吧,我毒誰也不可能毒死你的。” 竹承語吸了吸鼻子,強挺出來一張在朝堂上的臉來。 俱泰看人還是很準的,竹承語大抵是個什么性子,他跟她接觸這么久自然能摸得清。一方面腦子里全是別人想不出來卻又自成一派的理論,做事高效謹慎也就罷了,對待新政也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這些正符合了圣人現(xiàn)在在這個階段的要求。另一方面,又有點稚拙的傻氣,信別人的心也信別人的話,不太完全懂官場險惡,把忠孝仁義禮信廉都真的當(dāng)成人生準則,是個寧肯自己委屈不愿傷害別人的真君子。 是登不了太高的位置,但朝堂上總有一批人是不需要勾心斗角的,是真的為這個國家做事的,竹承語一定會是其中之一。 她很快的鎮(zhèn)定下來,道:“那你認為,到底是哪兩批力量在角逐?” 俱泰:“你覺得現(xiàn)有的政策,對于哪些人不利?” 竹承語想了想:“舊世家?” 俱泰笑:“現(xiàn)在哪里還有多少舊世家像模像樣的留存。就算有,這個紛紛倒臺的風(fēng)口浪尖,他們挑事兒,不是找死么?” 竹承語轉(zhuǎn)了念,再想不出來了。 俱泰笑:“有一批極富的商賈,并不是特別喜歡朝廷?!?/br> 竹承語驚:“怎么會?圣人這些政策,哪個不是對商賈有利,他們?yōu)槭裁磿X得——” 俱泰:“如今富人多,還是十年前的富人多?” 竹承語:“自然如今。洛陽資產(chǎn),百萬者至多,十萬者更是數(shù)不盡數(shù)!天下未有何時,像如今這樣普通百姓都可以這樣生活?!?/br> 俱泰挪開了幾盤讓他一個人吃完的飯菜,在桌案上道:“自打農(nóng)耕改革,除卻江南作戰(zhàn),山東收復(fù)不過一年多,關(guān)中地區(qū)的糧食產(chǎn)量,較五六年前翻了一倍還多。雖然你也知道,天下財富總數(shù)大抵不變,但如今米糧產(chǎn)量增加,關(guān)中地區(qū)人口激增,這就是整個大鄴所擁有的財富也翻了將近一番。可富商的數(shù)量,卻較十年前,翻了十倍不止。財產(chǎn)翻一倍,分財產(chǎn)的人多了十倍。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竹承語對這方面一點就通:“這就是說……一部分極富的人,他們的財產(chǎn)也從自己的手中,被掏出來分給了其他商賈?!?/br> 俱泰道:“全民街上,富人多了,除卻那些貧民流民,富的階層里,差距不是那么懸殊了。如今的大鄴,行商能靠關(guān)系的越來越少了,關(guān)于商賈開放的多了,控制的也多了,你也看得出來,包括之前你關(guān)于交引扣稅,都是為了防止一部分人極富。然后越有錢就越有人脈關(guān)系控制力,然后越有錢。咱們防的就是這個?!?/br> 竹承語沉思:“確實……哪個朝代沒有幾個令人驚愕的巨富,如今卻不多。從中宗年間到肅宗時期,有一小部分江南、關(guān)中的寒門富賈,資產(chǎn)令人瞠目結(jié)舌。他們跟朝中一些官員有著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有人開路讓他們私下通行無阻,也有人替他們遮掩?!?/br> 她又道:“但一是因為他們極低調(diào),對朝廷步步退讓,從不跟官場沾染太深的關(guān)系,也不讓家人出仕;二則是他們手底下有很多依附他們的小商賈,也幫了大鄴很多,大鄴收商稅有很多年了,朝廷那時候又困難,不可能忍痛割了這道供血的脈?!?/br> 俱泰笑:“沒說錯,那時候想要開礦,替官家產(chǎn)鹽產(chǎn)鐵,都是有關(guān)系才能做的事兒。一大批人靠著關(guān)系,攬到了這活計,占住了金脈。他們雖然也愛錢,但是一是地位低,不敢像官府某些人貪得那么肆無忌憚;二是效率高,為了錢運轉(zhuǎn),對朝廷來說也堪得用?!?/br> 然而到了殷胥為端王期間,一項項政令,就是把這金脈從他們手中搶出去,分給天下人。然后殷胥登基后,推行的政令,便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圣人不怕民間留財,怕的是留財不均。 富室連天下阡陌,為國守財。 而就算是怕不均,殷胥也未曾對某些新興的富賈出手,因為——如果想要經(jīng)濟繁榮,就先要一定程度上確立,這合法的財產(chǎn)無論數(shù)量,都該是受朝廷律法保護的。抑兼并在殷胥看來,是無數(shù)次朝廷發(fā)起的劫富濟貧,或許適合曾經(jīng)的朝代,卻已經(jīng)不適合如今的大鄴,只能毀了這時代的循環(huán)。 殷胥能做的是立法,是確立規(guī)矩,以法抑富,以國扶貧。 也就是說只要合法合理,不逃稅漏稅,不欺壓百姓,不牽連人命,成為巨富也只能說是你天縱英才,朝廷沒有資格掠奪你的財產(chǎn)分給貧民。 然而舊的一批富賈,就是不合法不合理,踩著某些官場閉眼縱容的灰色路子富起來的。他們受到戰(zhàn)亂影響,家財流失;官場改革,新舊交替,經(jīng)營多年的人脈路子不再,賺錢的來源也就沒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市場上還有無數(shù)的新興之秀在擠壓的他們無處可走。 也可以說,大鄴,或者歷史上大大小小的沖突與戰(zhàn)役,基本都是一新一舊兩個勢力角抵沖突而產(chǎn)生的。這些新勢力有過新興的寒門與科舉官員,有搶奪先機的新興富賈,也有曾經(jīng)歷朝歷代出現(xiàn)過的宦官集團。 俱泰道:“正因安王常年在外,接觸了不知多少礦井鹽產(chǎn),在各地了解如今的商賈運行,才感知到了此事。這事情你甩不脫,說小了矛盾都要集中在咱們戶部;但這事兒你也不用怕,牽連的人夠多,你背后有我,我一天能站著,也沒人能動的了你?!?/br> 他凳子墊高了點,桌案上只能露出小半個肩膀,吃吃喝喝,卻只讓竹承語覺得兩頰發(fā)麻。 明明說的是眼前事,卻又好似把幾百年的事都連攤牌在了面前。 讀的書一會兒好似能與他的話貼上,一會兒又好似隔離開雙方瞧不起彼此。好似這桌案推遠,移到了幾百年前,寒露濃重的戰(zhàn)場上,水汽蒙蒙全籠罩在桌面上,拓跋家的騎兵與書卷前的王導(dǎo)在灰藍色的天色下,拔劍四顧心茫然。 千年前開始,戰(zhàn)國學(xué)術(shù)江湖南征北戰(zhàn),到后來儒、道、佛三教對立,東漢再有黨錮之禍,南北分立之后各自也在爭,南有世家,北有新黨。 撇去了舊的世家與寒門之爭,仍有如今的新舊商賈之亂,往后還有,數(shù)不盡的難題,數(shù)不盡的爭斗。 俱泰道:“別想太多。咱們又不是神仙。人活在當(dāng)下,該爭自然也要蹲進泥潭里去拼命的摸,但偶爾站起來瞧瞧,眼前不只是這一片農(nóng)地,拿手里那點書卷俯瞰一下古今,那么多事兒可引以為鑒,別爭的連天下就忘了。” 竹承語竟覺得鼻子一酸,不只是感天下悠悠,還是傷當(dāng)今禍亂。 俱泰嘆氣拍了拍大腿,真是頭一次知道這小子居然真的像個娘們似的總該流淚。 剛?cè)牍賵鰶]兩年的人,趕上幾波浪潮,總是要慌得,竹承語的確不是個風(fēng)口浪尖抓機遇的人。他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放下你的,你出了事兒,我也不會好過。圣人面前,我已經(jīng)多番提及了你,向圣人說過,你絕對可信。圣人與你父親有過一段接觸,看你父親,自然也信得過你的人品。你不必擔(dān)心。” 竹承語猛地抬起頭來:“你與圣人說我了?” 俱泰:“此事牽連雖然多,但你也是關(guān)鍵人物。圣人沒用過你,自然我要說仔細了。你放心,圣人愿意用你?!?/br> 竹承語扶著桌子,猛地站起來:“這使不得。俱泰,我有把柄在宋晏手里,一旦捅出來了,圣人面上無光,你如此信任我,一定也會受牽連?!?/br> 俱泰瞇了瞇眼睛:“果然,你是被他捏了把柄。到底是什么事兒,你與我說來,我會幫你解決?!?/br> 竹承語搖了搖頭,身子軟下來:“這事兒解決不了……” 她是真的心下驚慌起來。若是圣人重用信任她,到時候拿她的言論出來當(dāng)作抨擊宋晏的關(guān)鍵,宋晏絕對會揭露她的身份。到時候鬧出這樣的丑事來,圣人臉面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她說過的話也不可能再被當(dāng)成關(guān)鍵了。 到時候必定連俱泰都要被牽連…… 如果誰也不知道她,不關(guān)心她,反倒讓宋晏揭露出此事來,受影響的人也只會有她一個。 她躬下身子,幾乎要跪在了地上,俱泰一驚,連忙要扶她起來,竹承語猛地抬起頭來,一把抓住了俱泰的手腕:“您放棄我吧。那張參我的折子,讓圣人當(dāng)了真吧——這事兒越是牽連廣,我越不能站在漩渦之中?!?/br> 俱泰驚:“為什么。以你的職權(quán),以你的才情,還有宋晏對你的關(guān)注輕信,還會有誰更合適?!?/br> 她面上漸漸露出堅毅的神色來:“錢尚書,我的這個把柄,你解決不了的,我說了,你盡管厭我恨我——” 俱泰一霎那,心里想過了無數(shù)竹承語可能干過的不妥之事,可能給他埋留的陷阱等等,他想到了無數(shù)的險惡,卻聽著眼前的人,淚從她清俊的臉上滑下來,她輕聲道:“我是個女子?!?/br> 一瞬間,好似酒樓里也安靜了下來,俱泰盯著她的嘴,看到她堅定地重復(fù)道:“對不起,身為女子……我對不起?!?/br> 第338章 327.0327.$ 崔式絕對是知道了崔季明受傷的事情…… 殷胥這一日上朝, 就看見崔式上前答禮部事務(wù)時,沖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也是最近禮部多是輔助性的工作,很少有單獨在上書房與圣人會談的時候, 崔式估計是找不到機會沖他問罪。 殷胥也心甘情愿受著岳父這白眼了。要是別人把崔季明帶出門去, 回來身上多了這樣一道口子,他非要跟人拼命不可。 殷胥趕緊讓宮里往崔府上送東西,他對于用物的好壞沒有概念,耐冬倒是知道崔季明這次受傷不輕, 再加上南下軍功赫赫, 圣人想求岳父一個好臉色, 送到崔府上的東西自然都是不少宮里壓箱底的玩意。 崔式越想越氣,要不是君臣關(guān)系, 他恨不得把那些玩意兒都扔出去。 什么能抵的了崔季明身上那一道疤! 因越看殷胥越不順眼,準確來說從一開始就沒順眼過, 另一邊他再看熊裕,竟順眼許多。有時候他也想著, 熊裕其實也是這一代棋道中的佼佼者,在長安洛陽不知有多少人追捧他,卻因為妙儀好似贏棋太輕松,他也沒有把熊裕的成績看在眼里。 想一想,他曾嫌熊裕出身低微,面向兇惡,也并不是什么高官厚祿加身—— 然而大女婿都這樣了,再冒出來一個朝堂上呼風(fēng)喚雨的女婿,那他是什么地位?他在崔家還有坐的地方么? 這種他一吼說不定就一哆嗦的女婿不也挺好的么。 幾個閨女都太有本事,大鄴有多少娘家有錢的女子成婚后,丈夫就住在妻子家中三五年的,也稀松平常,外頭也沒人非議。 崔式真是看崔季明那些聽話的手下,一個比一個好,全當(dāng)成了崔季明的后宮,坐實了賀拔公“要挑個青年將軍掠回家”的話。 挑了半天,嫌董熙之太悶,張富十略老,獨孤臧倒是相貌不錯——還問崔季明覺得獨孤臧怎么樣,要不要潛規(guī)則一下。當(dāng)崔季明一臉惡心的神情拒絕了之后,崔式甚至都開始記掛起考蘭來。 崔季明那日懶得讓季府的廚子開火了,回的崔家蹭飯,吃了沒一會兒,妙儀草草扒拉兩口擦擦嘴又跑去練棋了,崔式狀似無意的開口:“聽說你那……小妾,也沒留在你季府里了?” 崔季明自然不會說是殷胥吃醋,自己懼內(nèi),咬一口銀絲卷道:“阿耶不是說他妖里妖氣的,不喜歡么?我讓人給送走了,不過不遠,還住在洛陽?!?/br> 崔式道:“阿耶也不是那么不喜歡。你要是樂意,就接回來就是了。你這個年紀……心思也罷,口味也罷,常變是應(yīng)該的。再說圣人畢竟與你隔得遠,有個人在府內(nèi)離你近點,照顧你,阿耶放心?!?/br> 崔季明完全沒聽出來崔式的言外之意:“哎呀,他有時候也?;貋淼模脑鹤游叶冀o他留著呢。不要緊,崔管家不是現(xiàn)在讓你分去我那邊了么?” 崔式真是悠悠的嘆了口氣,又道:“你在朝堂上應(yīng)該也見過,戶部的那個竹侍郎,也很有書卷氣,個子高也很白,容貌極好,性子應(yīng)該也是你喜歡的。要不阿耶回頭請他到府上來?你要是嫌他脾氣溫和了些,圣人身邊有位挺有名的舍人,你進宮應(yīng)該也見過,名字叫宋晏,老是站在元望旁邊。鋒芒畢露的性子,相貌也是堂堂,我看他也與你搭話過幾次?!?/br> 崔季明這會兒是聽明白了,抬頭瞪眼:“阿耶啊……阿九是又最近怎么招惹你了?你怎么又跟他不對付了。是誰跟我說要對圣人小心一點,你怎么三天兩頭就想懟他呢?” 崔式簡直腮幫子都疼:“你莫在我面前叫他什么阿九阿九的!難不成他還叫你阿三啊!都說了是圣人,你好歹在我面前叫生疏一旦!我是覺得你們姊妹幾個,都該找那種聽話一點的……就說你們?nèi)齻€都這樣了,還能要你們?nèi)齻€去沾男人的光?找個不愛惹事兒,比較戀家老實的,你拿捏得住,也舒心?!?/br> 崔季明知道這是更年期老男人又犯心病了,連忙胡亂塞了兩口:“他挺聽話的,他也不愛惹事兒啊,整天蹲在宮里哪兒也不亂跑,沒人比他更老實了!” 崔式還要說,崔季明就先站起來,崔式看著桌子上十七八個盤子:“怎么吃這么點,是受傷了飯也不好好吃了么?這么晚了你去哪兒!” 崔季明回過頭來,痛心疾首:“阿耶!你簡直比老婆子還碎嘴!我這傷早就養(yǎng)好了,又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去看兩眼妙儀就回去了?!?/br> 崔式:“明天休沐阿耶帶你出去玩唄!你想不想去城外——” 對于崔式還把家里幾個早就過了婚齡,甚至她這個二十多歲的老姑娘當(dāng)小寶寶看的態(tài)度,實在是受不了,崔季明抓狂道:“不用!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過我明日還是要進宮去的,太子博說想見我,你也知道回來之后雖然還沒行功論賞,但也撿了個太子太保的虛職。我這不是要進宮教一教么?!?/br> 崔式看崔季明跑兩步走了,跟小時候逃挨罵一樣,氣的牙癢癢,筷子扣在了桌子上:行啊,還利用孩子,圣人現(xiàn)在會使用多種手段把人往宮里請了。 崔季明最近也能騎馬了,荒廢不知道多久的訓(xùn)練剛剛撿起來,好幾日在殷胥面前捏著自己的肚子,傷心的都不想見人了。 殷胥只能安慰她:“我身上不也沒有練出的那種一塊一塊的rou么,不也沒什么。你回頭練練就長回來了。” 崔季明斜眼:“你現(xiàn)在是登基了,也把我撿到手了,多少年沒見過你練武了,好意思說我?可別拿我跟你比?!?/br> 殷胥雖然也有練練騎射,但自從知道自己沒有被摁住強上、屁股開花的危險之后,整個人都失去了練武的動力,自然松懈下來?,F(xiàn)在偶爾騎射也是為了他整天跪在桌案前的腰,以及避免自己水平后退到連日益加重的崔三也抱不動了。 她也是起了床練完了刀,潦草擦了擦才進宮的。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這一日有點綿綿細雨。 她到宮內(nèi)的時候是耐冬領(lǐng)著的,殷胥居然沒有出現(xiàn),到了中宮的別院,一個小小的校場在其中,崔季明卻有點好奇,這還真打算要讓這么小的孩子學(xué)什么騎射? 崔季明走進去,就看著有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院內(nèi)等著,宮人給他打著傘,但一點雨絲也從傘底下灌在他臉上了。他手里捏著個快比他還高的小弓,偶爾抬抬頭看身后兩個陪侍的宮人,那兩個宮人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要他轉(zhuǎn)過頭去好好等。 一看到崔季明走過來,他眼睛都亮了亮,腳掌還貼在地上,腳跟踮了踮,先規(guī)規(guī)矩矩躬身叉手行禮:“博見過太保?!?/br> 崔季明擺了擺手:“快起來了,這天氣實在是不適合站在外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