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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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怒罵一通,但此時陳星澤的心情出乎意料還挺平靜的。他就是覺得米盛是個挺魔性的人,不太正常,跟他認識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半個小時后,米盛打來電話。 “在哪?”他聲音冰冷。 陳星澤:“……附近的麥當(dāng)勞?!?/br> 米盛直接掛斷電話,過了一會來到麥當(dāng)勞。他面無表情地坐到陳星澤對面,陳星澤見他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猶豫道:“那個……你別生氣了?!?/br> 米盛陰著臉的樣子讓陳星澤后背發(fā)麻。 “對不起?!彼⌒牡狼?。 其實陳星澤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大罪讓米盛如此憤怒。但做gay嘛,心思總比普通人細膩一些,比較會看氣氛,反正現(xiàn)在道歉肯定是沒錯的。 米盛沒來得及說話,手機響了,高喜文發(fā)來消息,通知他明天有聚會。 ——這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好好準備,別總半死不活掃人興。 他關(guān)了手機,抬頭,陳星澤睜著水亮的眼睛看著他。 米盛忽然覺得陳星澤似乎也沒有需要道歉的理由。 他漠然起身。 “走吧?!?/br> 回去的路上,米盛一直走在陳星澤前面。路邊那些民國氣息濃厚的小樓外,吊著顏色暗淡的燈。米盛一路抽煙,一路沉默,煙霧縈繞在他身邊,就像老電影里的片段。 第二天陳星澤離開的時候,米盛已經(jīng)不在了,jo告訴他米盛昨晚就走了。 “要不要送你去車站?” “不用了,謝謝……” jo見他神情凝重,問道:“怎么了?” 陳星澤:“沒怎么,我好像惹米盛生氣了?!?/br> jo笑道:“他生你氣?憑什么啊?” 陳星澤:“剛我給他打電話想要道別,他也沒接?!?/br> “他那個人就這樣,三分鐘熱血,忽冷忽熱的,不用管他?!眏o指導(dǎo)陳星澤,“你養(yǎng)過貓嗎?越哄越遠,不理他過一陣自己就回來了,就那賤脾氣?!?/br> 陳星澤隱隱覺得將米盛比喻成寵物有點不妥,可他沒有jo認識米盛時間長,也不好表達自己的看法。 陳星澤踏上歸程,高鐵上他一直發(fā)呆,直到列車播報到達終點站才回過神,如同夢醒。 兩天的時間,他經(jīng)歷了很多新奇熱鬧的事,糜爛的酒吧,圣潔的教堂,還有街邊斑駁的洋樓……可當(dāng)這一切絢麗逐漸散去,給他留下印象最深的,還是最后那晚,米盛那幾乎要與夜融為一體的,霧綃云縠般的背影。 第21章 暑假的后半段,陸昊依然沒有聯(lián)系陳星澤。 開學(xué)當(dāng)天,陳星澤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學(xué)校,他在看見陸昊第一眼就愣住了。 “你怎么瘦了這么多?” “有嗎,沒注意?!?/br> 陳星澤試著跟他開玩笑,“是不是美國kfc太難吃了啊?” “有可能?!?/br> 新學(xué)期,陸昊依舊跟陳星澤一起行動,他們都很默契地沒有提之前表白的事。雖然陳星澤一直努力裝作平常的樣子,可他還是覺得跟陸昊之間的氣氛經(jīng)常陷入尷尬。 陳星澤開始頻繁約陸昊打球,希望這樣能讓他恢復(fù)原樣。球場上,雖然他們溝通比以前少了,但默契卻更上一層樓,內(nèi)心的想法只要一個眼神對方就能懂。 陳星澤對此又喜又憂。 “喂!” 偶爾溜號,陳星澤肩膀被撞了一下,他回頭,看到三班一個男生正怒氣沖沖瞪著他。 “你電線桿子啊,杵在這動都不動!不玩就下場!” 看樣子是回防的時候撞上的,陳星澤剛要道歉,身后忽然晃出來一個黑影。陸昊上去推了那男生一下,聲音低沉道:“你罵誰呢?” 男生莫名其妙,“什么罵誰,我罵什么了?” 眼見陸昊就要擼袖子上了,陳星澤連忙給他拉回來,跟對方道歉?!皩Σ黄?,你們玩?!彼o陸昊拉到旁邊的葡萄架下教育?!澳愠詷屗幜??” 陸昊掀起衣服擦臉上的汗,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溃骸皼],就是不爽。” “不爽什么?” “你說呢?” 陳星澤坐到陸昊旁邊,陸昊停下擦汗,沉默蔓延,陳星澤憋足勁找話題。 “葡萄藤……長得好茂盛啊。” “嗯。” “馬上就能結(jié)葡萄了吧?!?/br> “嗯。” “你想吃嗎?” “不想。” 陳星澤從沒覺得自己如此傻逼過。 可能是理解了陳星澤的糾結(jié),陸昊轉(zhuǎn)過頭,沖他笑了笑,陳星澤被那笑容晃了眼。 “你頭發(fā)怎么剪這么短?” “這個啊?!标戧蛔约鹤チ俗ツX袋,“在美國剃的,說是大兵頭,帥嗎?” “哪帥,和尚似的。” “我覺得挺好,省事。”陸昊抓完自己的,又過來抓陳星澤?!澳泐^發(fā)長了,假期都沒剪過嗎?” 本來只是普通的問話,可陸昊的手一接觸到陳星澤的頭發(fā),兩人內(nèi)心都產(chǎn)生了微妙的感覺。 陸昊的聲息淺了,手慢慢向后移,托住陳星澤的后腦。 陸昊看他的目光,那是陳星澤太熟悉的眼神了。迷戀、癡狂……陸昊對他太好,陳星澤總像照鏡子一樣從陸昊身上看到自己曾經(jīng)追求尤小林的樣子。 陳星澤說:“你別這樣看我?!?/br> “對不起?!标戧坏狼福拔乙膊幌?,可我太笨了,藏不住事?!?/br> 陸昊的眼睛很紅,陳星澤覺得自己萬死難辭其咎。 他不停祈禱陸昊不要哭,可沒奏效,陸昊忍得耳根都燙了,最后還是落了滴眼淚。眼淚劃下的瞬間他低下頭,不想讓陳星澤看到。 陸昊埋著頭,“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么難受?!?/br> 陳星澤的心理防線快要崩塌了。 “我真的沒想到喜歡一個人會這么難受,我第一次這樣?!?nbsp;陸昊用那只能輕易抓起籃球的大手死死壓著自己的臉,因為忍耐,太陽xue上的血管都爆出來了。 陸昊:“你記得假期我給你打過一次電話嗎?” 陳星澤:“嗯。” 陸昊低聲說:“其實那天出事了,沖浪的地方死了個人,尸體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漲得不像樣了,很惡心,可家屬還是緊緊抱著。那時我在想,如果死的人是我的話,你看見我的尸體,是會覺得惡心,還是會抱住我?!?/br> 陳星澤驚住了。 天上飛鳥掠過,陳星澤忽然想起從前的自己,那個被尤小林拒絕后,為了試驗對方會不會后悔,寧可被下一輛車撞死的自己。 陸昊說:“想完之后我難過了很久,因為我覺得你不會抱我?!?/br> 陳星澤心口鎖緊。 “我在你心里這么冷血?” “對?!?/br> 陸昊抬頭,漲紅著臉看著陳星澤,“你就是冷血,就是混蛋!你明知道我想你吧,可你整個假期都沒有聯(lián)系過我。” 陳星澤無話可說。 陸昊泄憤道:“你讓我怎么相信你會抱我?你就只會裝傻,你知道我想說什么,想要什么,可你從來都繞過去。我什么事都最先想著你,可你呢,我在你心里狗屁不是!” “誰說的!”陳星澤反駁,怎么可能狗屁不是。 “那是什么?”陸昊逼問,“我在你那算什么,同學(xué)?朋友?”他越說越氣,可又沒有辦法將火撒到陳星澤身上,最后火氣全部內(nèi)化,撒起潑來。“這些我都不想做!陳星澤你他媽到底是不是同性戀?!我怎么感覺你跟假的似的!” “……” 他貨真價實。 就是因為貨真價實所以才不能隨便答應(yīng)。 快要上課了,陳星澤給陸昊遞了包紙巾。他強忍難受,哄著陸昊回教室。 看著日漸消沉的陸昊,陳星澤開始頻繁失眠。他無法將痛苦與陸昊聯(lián)系在一起,這個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男孩,他應(yīng)該永遠快樂才對。 他想起張愛玲說過的一句話,“因為懂得,所以慈悲”。陳星澤經(jīng)歷過失敗,他知道那是什么樣的感覺。他糾結(jié)萬分,實在睡不著的時候,他就拿手機逛同志論壇,搜那些愛上直男的悲慘故事看,一遍遍給自己洗腦。 某夜,他看到一個長長的帖子,是一個小受記錄自己跟直男發(fā)小在一起的十年經(jīng)歷。跟所有類似帖子一樣,這個故事也有個夢幻開局,他們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直男發(fā)小知道小受的性取向,后來在小受的暗示下,兩人在一起了??上Ш镁安婚L,三年后他們分手了,小受很長時間無法走出來,而那個直男發(fā)小卻很快相親結(jié)了婚。 小受在帖子的最后,勸阻同類不要再愛上直男。“那注定是不公平的感情,好比你傾家蕩產(chǎn)踏上行程,而他兜里卻時刻揣著一張返程票?!?/br> 陳星澤看完故事,又往下翻網(wǎng)友的留言。有個人留言說公司里的直男同事喜歡他,跟他表白了,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一時沖動,還在猶豫。下面有人給他回復(fù),“只有不成熟的gay才會跟直男浪費時間”。陳星澤再往下看,層主回復(fù)了這個人一句話,“你說的道理我懂,但我舍不得他難過。” 在那些失眠的日子里,陳星澤看了無數(shù)故事無數(shù)帖子,但其實真正進到他心里的,只有這句話。 陳星澤反反復(fù)復(fù)念著,最后平躺在床上,長呼一口氣。 人類作為一個龐大群體,其慈悲就在于不論什么樣的個體,不論什么樣的想法,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里總會找到知音。 人往往就是這樣,只要知道自己不是孤軍奮戰(zhàn),就會心安,就會獲得勇氣。 陳星澤當(dāng)晚給米盛發(fā)了條短信。 那次分別后,陳星澤聽從jo的話,沒有主動聯(lián)系米盛。果然沒多久米盛就給他打電話了,態(tài)度一如既往,就像之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