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老夫人語落，東方隨云一襲青衫，外罩白狐裘茸大氅步進(jìn)廚房。相爺本就生得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浪倜儻，如今這一襲便衣出現(xiàn)，真真是誰道人間無謫仙啊，瞬間將許多婢女的眼神吸引了去。

    阿彌陀佛，食色性也、食色性也。認(rèn)為那些婢女的眼神中透露出剝光自家相爺衣物的嫌疑，顧青麥心中默念著口訣。

    看著自家娘子紅通通的小手，東方隨云笑問：“娘子，要不要為夫幫忙？”

    呃？這個(gè)幫忙該如何算？算不算得上是覬覦東方家媳婦之位？但看了看婆婆那駭人的眼光，只怕是會(huì)越幫越忙？想到這里，顧青麥微微福禮，“謝相爺。妾身希望自己能夠勝任。”說著話，又精心萬分的去剝那些河蝦去了。這個(gè)時(shí)候，她寧肯那些河蝦刺著她的手，也不想讓自家相爺那風(fēng)光霽月的神采刺了她的眼。

    好不容易啊，終于將那些個(gè)河蝦的衣服剝光、裝盤、上蒸籠，顧青麥的鼻端有了些許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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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1回震撼

    捶了捶有些發(fā)酸的腰，方從灶臺(tái)邊轉(zhuǎn)身，鼻端上的汗還未擦凈，廚房管事嬤嬤又端著一個(gè)盆來到了顧青麥的面前。

    “少夫人，八道菜系中的第二道菜是珍珠雪耳，這珍珠雪耳中的桂魚需要將桂魚的刺一根根的挑出，然后將桂魚rou剁成茸配以銀耳、油菜、雞蛋、姜末等配菜完成?！?/br>
    刺要一根根的挑出？吃魚就吃魚，哪有那么多的講究。吃到肚中最后出來的不都一個(gè)樣？盯著廚房管事嬤嬤遞過來的裝有桂魚的盆，努力平復(fù)眼角輕微的抽搐，顧青麥淺笑盈盈接過水盆，看著那條在盆中悠哉游哉的桂魚，頭疼著如何下手？

    平素吃魚都是整條整條，有頭有尾，如今要吃的是魚茸？那么到底該如何將這條活蹦亂跳的桂魚先宰了并且宰成魚rou茸？問題是如果她好不容易將桂魚真宰成rou茸了，他們會(huì)不會(huì)又要她將這些rou茸重新拼裝成桂魚？想到這里，她不確定的看了管事嬤嬤一眼，“嬤嬤，魚rou茸？”

    廚房管事嬤嬤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吧，沒吃過豬rou但并不代表著沒見過豬跑。顧青麥將裝有桂魚的盆放在案板上，再度挽起衣袖，和那盆中的桂魚斗法斗智。

    看著顧青麥抓魚的那一幕幕，廚房中所有的人不自覺的用手揉了揉眼睛。說句實(shí)在話啊，少夫人抓桂魚的手段真不怎么高明，屢次讓那活蹦亂跳的桂魚從手底逃脫，那雙本就沒多少rou的手被桂魚那堅(jiān)硬的鰭劃傷不少地方。

    終于知道自己的這番作為是徒勞無益，顧青麥不得不停下抓魚的舉動(dòng)，不知不覺中以手支頷，頗為苦惱的盯著仍舊悠閑的游走在盆中的桂魚。

    忍耐是有限度的。

    接著，駭人的一幕發(fā)生了。只見顧青麥居然將整盆的水和桂魚倒在了廚房的青磚地上，失了水的桂魚在地上拼命的掙扎。顧青麥‘嘿嘿’笑了兩聲，轉(zhuǎn)身找到一把菜刀，準(zhǔn)確無誤的一刀剁下了那條先前還在地上活蹦亂跳的桂魚的頭。

    好血腥??！所有的人不自覺的‘啊’了一聲。卻見顧青麥抬頭憨憨笑道：“這下好處理多了?！?/br>
    這刀法干凈利落，是她誤打誤撞還是……東方隨云不自覺的看向身邊的隨侍擎蒼，只見擎蒼瞪目張嘴，顯然也是頗受刺激。

    水卉的臉由白變紅，由紅變白，最后故做沉穩(wěn)的接過一旁手有些發(fā)抖的丫環(huán)手中的茶，恭敬的遞到夜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喝茶?！?/br>
    猛然驚魂。夜老夫人接過水卉遞過來的茶呷了一口，重新將茶放到水卉手中，用手輕擄了擄胸口，這才瞪眼看向顧青麥，“媳婦，魚不是這么殺的?！?/br>
    顧青麥聞言傻了眼，殺魚還有講究？

    顯然，還未從方才血腥的一幕回過神，廚房的管事嬤嬤終于在夜老夫人的干咳聲中回過神，急忙解釋，“少夫人，魚要先去鱗、再剖肚去內(nèi)臟，然后片rou、挑刺、剁茸。”

    哪有這么麻煩？顧青麥將魚頭拿到手中擺了擺，“那要頭嗎？”見管事嬤嬤搖頭，她繼續(xù)笑道：“這就是了，既然不要頭，管我如何剁得魚茸？”

    聞言，東方隨云的眼睛不自覺的一跳，繼而，眼中閃過詭譎的光。接著，他就見自家娘子挽袖撿起那無頭的半截魚身放在案板上，以她獨(dú)有的方式慢慢的拔著鱗片。

    拔??？！廚房?jī)?nèi)不自覺的響起“嘶！”的聲音，緊接著，所有的人不自覺的上下?lián)崦约旱母觳玻源_信那疼痛不是在自己的身上。

    終于看不過眼了，夜老夫人不得不再度干咳二聲，“媳婦，鱗不是這么去的。”

    講究還真多，管我怎么去？只要去了不就成了？心中的話沒有說出口，顧青麥當(dāng)作沒有聽到的，仍舊認(rèn)真的有一片沒一片的拔著鱗片，最后大功告成，她提著無鱗的魚身再度憨憨笑了，“終于……拔光了。”呵呵，這相府的廚房還真是有趣，不是剝光的就是拔光的。想到這里，顧青麥的眼睛不自覺的瞟向廚房角落里那只活蹦亂跳的野山雞，待會(huì)子這些人不會(huì)為難她去將這只野山雞的羽毛脫光吧？

    一時(shí)間，廚房靜寂無聲。所有的人默默的看著顧青麥以她特有的方式剖了魚肚、除去了內(nèi)臟，最后靜靜的站在那里一根根的挑著魚刺。那魚刺比蝦殼要硬細(xì)得多，那雙本就被蝦殼刺得亂七八糟的手在剔魚刺的時(shí)候再度慘不忍睹，真可謂千瘡百孔。大家一致認(rèn)同，這桂魚的rou茸還未成功，少夫人的手倒有些rou茸的感覺了。

    看著自家少夫人用刀剁著魚茸的一幕，擎蒼實(shí)在是為那砧板感到痛心，也剁了太多空刀了吧？是以，他嘆氣看向東方隨云，搖搖頭，以示方才少夫人那驚世駭俗的一刀實(shí)在是誤打誤撞。

    之于顧青麥殺魚的壯舉，夜老夫人也不想再受到驚嚇，是以吩咐著廚房的管事嬤嬤們仔細(xì)教導(dǎo)著顧青麥一一完成后來的梅花白玉、烏龍吐珠、桂花干貝、鴨絲掐菜、鳳凰展翅等年菜。

    這幾道年菜雖然沒有剝蝦殼、去魚刺般痛苦，但那受傷的手總得在刺骨的冷水中浸泡，被蝦殼和魚刺刺傷的地方凍得也真夠扎心。忍，她顧青麥?zhǔn)裁创箫L(fēng)大浪沒見識(shí)過，區(qū)區(qū)冰水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對(duì)于拿一只山雞冒充鳳凰做那道鳳凰展翅，顧青麥有些嗤之以鼻。

    “少夫人，八道菜系中的第八道菜是繁花似錦。寓意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是要東方府的人時(shí)刻謹(jǐn)記，如今生活的來之不易，不能忘記過去的艱苦。”

    顧青麥終于知道什么叫不忘記過去的艱苦了。因?yàn)檫@道菜中除卻那些新鮮青蔬為配菜外，主菜居然是用鹽腌制過的咸菜？

    看著自己被魚蝦刺得遍布瘡痍的手，看著被冷水浸得比紅辣椒還要紅的手，看著腫得比旁邊的豬蹄子還要腫的手，這雙小手如何還能承受那鹽漬之苦？那不是要她這雙小手報(bào)銷？顧青麥繃在腦中的最后一根弦斷了。

    －－－－－－題外話－－－－－－

    謝謝juluayuki的花花！

    022回領(lǐng)教

    忍無可忍，那便無需再忍。

    “婆婆，為什么不讓媳婦先做這道繁花似錦？”這樣的話，至少可以避開鹽的腌漬之痛，她顧青麥不想讓自己的手變成臘豬手。

    “怎么？我沒說你前面七道菜做得不文不類、太失水準(zhǔn)就不錯(cuò)了，你倒來挑我這個(gè)老婆子的毛病？”

    “媳婦不敢。媳婦只是覺得可以先做這道繁花似錦，然后再做其余的菜?！比缃袼莻劾劾鄣氖衷偃プ龇被ㄋ棋\的話，無疑相當(dāng)于冬天鹽制臘rou。‘相府不缺臘rou吃’的話沒有說出口。

    聞言，夜老夫人緩緩的站起，走到顧青麥的身邊，看著媳婦慘不忍睹的小手，撇嘴笑道：“如果媳婦認(rèn)為我這個(gè)婆婆是有意為難？好，當(dāng)著這許多人的面，老婆子我按照媳婦方才的做菜順序?qū)⑦@些菜重新做一遍。如果我老婆子有一句怨言，或者做的菜達(dá)不到東方家媳婦的標(biāo)準(zhǔn)，我老婆子一樣到敬佛堂受罰，跪三天三夜?！闭Z畢，也不待顧青麥出聲，夜老夫人逕自走到案板邊卷起衣袖忙碌起來。

    看人家那道芙蓉大蝦的準(zhǔn)備工作，人家剝河蝦的速度堪稱完美，那雙手和剝光了衣服的蝦rou可謂相映成輝。瞧瞧用于珍珠雪耳的桂魚，人家在桂魚身上挑刺的手法可謂精準(zhǔn)，簡(jiǎn)直就像在給桂魚按摩。再看看梅花白玉、烏龍吐珠、桂花干貝三個(gè)年菜，嘖嘖嘖，活靈活現(xiàn)，如雪蓋紅梅，似雙龍奪珠，賽鮮貝吐蕊，色、香、味俱全，簡(jiǎn)直是菜中極品，顧青麥看得有些眼花繚亂。

    鴨絲掐菜，婆婆將鴨絲切得長(zhǎng)短粗細(xì)極是勻稱。鳳凰展翅，婆婆將那山雞真裝扮得猶如展翅飛翔的鳳凰，那刀法、那手藝……顧青麥的頭不自覺往肩膀里縮了縮。

    隨著芙蓉大蝦、珍珠雪耳、梅花白玉、烏龍吐珠、桂花干貝、鴨絲掐菜、鳳凰展翅等七道年菜色彩繽紛、香味四溢的擺上了桌子。顧青麥的頭再度往肩膀中縮了縮。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

    最后一道菜是繁花似錦，何止那道菜是繁花啊，夜老夫人那姿勢(shì)、動(dòng)作猶如轉(zhuǎn)花一樣，那些菜乖乖的聽從著夜老夫人的調(diào)令，一一的飄到了雕花的盤中，一時(shí)間，滿廚房暗浮著青菜配合著腌菜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動(dòng)。

    掌聲如雷，廚房中所有的人都不自覺的拍起了手掌，‘好好好’的叫了起來。夜老夫人嘴角噙笑，親自將繁花似錦端到了顧青麥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