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昊南的意思，他是懷著一股執(zhí)念逃回來的，因為。他依然愛著故兒?！?/br>
    忠叔聞言，直是搖頭嘆息。

    “不想烏雅為了昊南追殺而至，我這才知道昊南是唯一一個不屈服于烏雅的人，也正因了此，烏雅的征服欲望極高，偏要得到昊南不可。可在故兒的出手下，烏雅一次次的敗給了故兒，昊南最終留在了大業(yè)，從此，我們兄弟又可以天天的在一起。直到后來，云兒的母親嫁給了昊南。”

    “莫不是東方老爺放下對老夫人的心了？”

    “起先，我也以為是的?？珊髞?，唉……我們兄弟二人的珍珠鏈子中，會寫許多的心里話。有一天，無意中我發(fā)現(xiàn)，昊南在珍珠鏈子中寫著‘必須為東方家留后’的話。我才知道，他是為了傳宗接代才娶的云兒的母親。”

    忠叔低下頭，“難得，原來東方老爺和您一樣，都是癡人一個?！?/br>
    “不過后來么，我陸續(xù)看了他珍珠鏈子中的真心話，他說，既然娶了云兒的母親，就要一心一意的對待云兒的母親。因為云兒的母親也是個好女人，如果教他先碰上云兒的母親的話，保不準(zhǔn)他就不會愛上故兒?！?/br>
    “其實，夜老夫人也是很不錯的人，老奴還記得，夜老夫人和老夫人有一段時日親若姐妹呢。東方老爺有此覺悟，想必也是愛上了夜老夫人。”

    “我想應(yīng)該是吧?！陛p嘆一聲，顧自強(qiáng)將名單放在忠叔的面前晃了晃，虎目蘊(yùn)淚，“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昊南用左手寫通敵叛國人員名單的時候，我才知道昊南居然成了南疆派入我大業(yè)的臥底？我不信，我質(zhì)問他，為何要背棄我們當(dāng)初的誓言，為何要做有辱國家的事？”

    左手？肯定是為了防止書信被截回，字跡讓人現(xiàn)形了的原因了。只是依東方昊南那為了兄弟甘愿中毒蠱的豪情，當(dāng)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啊。

    “你是不知道，當(dāng)我看到這封密信的時候心有多痛。昊南只是默默的站著，一聲不吭。當(dāng)時，我奪了昊南手中的名單?？申荒稀话褜⒚麊斡麏Z過去，我眼明手快之下轉(zhuǎn)了身，他只撕下了中間的一部分。見我嚴(yán)肅、痛心的看著他，他唉聲嘆氣的將他的珍珠鏈子打開，將他撕下的破損名單放于珍珠中，說是要讓那份破損名單時刻提醒他不再做這有辱大業(yè)的事?！?/br>
    “東方老爺一定有苦衷?！敝沂鍒远ㄗ约旱牡谝恢庇X，他不認(rèn)為東方昊南真成了南疆的臥底。

    “老忠，你也感覺到了？你想一想，我和昊南那么多年的兄弟之情，怎么會沒有感覺？我逼著昊南告訴我，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什么他必須出賣自己的國家？老忠，你知不知道，原來，一切的起因還是在我，還是在我啊。”

    ‘啊’了一聲，忠叔急忙拍著顧自強(qiáng)的肩，“老爺，不要激動，憩會子再說?；蛘撸魈煸僬f罷?！?/br>
    沒有聽忠叔的勸，顧自強(qiáng)兀自說道：“原來，昊南之所以擺脫了烏雅的毒蠱，是因為南疆老主的原因，是因為南疆老主給了昊南解藥，但給了昊南解藥的同時，南疆老主又讓昊南中了另外一種毒，一種不得不定時服用南疆老主手中解藥的毒。你知不知道當(dāng)時我知道一切后有多悔恨，都是為了我，昊南是為了救我才受烏雅的毒蠱繼而受制于南疆老主，昊南又是為了見故兒才九死一生回的大業(yè)……隨著南疆勢力一步步的龐大，他又擔(dān)心南疆老主在攻破大業(yè)城池之時將我殺了祭旗，是以他在這通敵叛國的人員名單上寫上我的名字，是期望南疆老主在破大業(yè)皇朝之際，看在我是通敵人員的份上，放過我顧自強(qiáng)一家人的命。只說他得到的消息都是我顧自強(qiáng)故意透露的。”

    “原來，東方老爺是為了救老爺所以才在那通敵名單上寫上老爺?shù)拿??！毖垡婎欁詮?qiáng)點頭，忠叔很是動容，又問道：“那……那……后來呢？”

    “我恨我這個當(dāng)大哥的為什么沒有保護(hù)好自己的兄弟，還害得兄弟為我受盡折磨，我更恨我后來為什么沒有救昊南脫出牢籠。我決定幫昊南克服他體內(nèi)的毒性，不讓他受制于南疆老主。因為這件事極保密，我瞞著所有的人，再說，那個時候，云兒的母親懷上了云兒，而故兒和云兒的母親私下非常的好，所以，這件事我連故兒都沒有說。后來我時有后悔，如果我告訴了故兒……也許，也許……”

    通敵叛國是滅九族的罪，此事茲體甚大，顧自強(qiáng)瞞著所有的人可以理解。想到這里，忠叔勸道：“如果是老奴，也會如此，老爺不必自責(zé)。”

    “昊南告訴我，其實他也想擺脫南疆老主的控制，他曾經(jīng)嘗試著將自己置予死地也不去吃那解藥……可試了幾次，都不管用，最后只得以我大業(yè)軍方的情報作為交換，從南疆老主的手中換取解藥。也正是因了一次次的屈服，是以他才一步步的走錯路?！?/br>
    “其實，東方老爺也挺可憐的。也許，只有死才是他的解脫。正因了他想到這一層，所以他才會下決心娶了夜老夫人，所以才會說出什么‘必須為東方家留后’的話?！?/br>
    “是啊，是啊?！鳖欁詮?qiáng)伸手撫去眼中的淺濕，繼續(xù)說道：“我親眼目睹了他的毒發(fā)作的情形，那種痛，如萬蟻噬骨啊，每每毒發(fā)作的時候，他的臉相完全的扭曲……看著昊南日日忍受著毒痛的折磨，我恨不能替他去痛。不忍看著昊南再受苦，我要昊南寫了一份假的軍情上報給南疆老主，故意說我大業(yè)守軍要在金沙江邊演習(xí)……其實，我將所有的兵力布在了金沙江，目的就是活捉南疆老主，逼南疆老主交出昊南的解藥。”

    忠叔心中一動，拍了拍腦門，“是不是就是那一年老爺誤殺了東方老爺?shù)慕鹕辰畱?zhàn)？”

    “正是。”顧自強(qiáng)手摸著珍珠，有些哽咽的說道：“南疆老主果然上當(dāng)。我和昊南成功的誘得南疆老主到了金沙江……老忠，你要知道，我是私底下行事想逼得南疆老主交出解藥，是以，我和昊南故意引開了南疆老主和他手下的親衛(wèi)兵。眼見他南疆的鐵騎入了圈套，他自己也誤入敵營，知道上當(dāng)了，南疆老主恨極昊南，命所有的親衛(wèi)兵攻殺昊南，偏偏在那個時候，昊南的毒發(fā)作了……我雙拳難敵四手，就算殺得昏天暗日，殺得眼紅了，卻是怎么也救不了昊南?！?/br>
    輕‘啊’了一聲，忠叔似乎終于明白了，老爺為什么要‘誤殺’東方老爺了。

    “南疆老主一見昊南的毒發(fā)作了，很是得意，命令所有的親衛(wèi)兵將昊南押回南疆，他要讓南疆的人看看叛徒的下場，吩咐完后，南疆老主逕自跑了。我定是不允那些親衛(wèi)兵帶走昊南，是以拼命的殺向昊南，那個時候，我只知道，昊南不能被他們帶走，否則，后果會很嚴(yán)重……很嚴(yán)重……”

    東方昊南給了假消息讓南疆老主吃了敗仗，那南疆老主肯定會將東方昊南通敵叛國的事公諸與從，到時候，東方家……想到這里，忠叔心中一稟，“老爺，你……你就下手殺了東方老爺嗎？”

    顧自強(qiáng)慘笑著搖頭，“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斬殺自己的兄弟，而且是一個為了我受盡折磨的兄弟？我護(hù)他都來不及，又怎么忍心斬殺他？”

    眼見老爺眼中的淚不時的涌出，忠叔急忙站起來，遞了一杯茶到顧自強(qiáng)手中，“是……是南疆老主的親衛(wèi)兵殺了東方老爺嗎？”

    穩(wěn)定心神，顧自強(qiáng)喝過忠叔遞過來的茶，“不，是我。”

    忠叔有些愣神的盯著顧自強(qiáng)，“可老爺，你不是說，不是說……”舍不得嗎？

    “眼見著昊南要被南疆老主的親衛(wèi)兵拖走，眼見著我救不了他，昊南那個時候破口大呼要我殺了他，他說怕再也逃不出南疆老主的手，怕南疆老主揭發(fā)他后給云兒母子帶來無妄之災(zāi)，給東方家?guī)頊玳T之禍，我……我……”

    忠叔長嘆一聲，拍著顧自強(qiáng)的肩，“老爺，別說了?！比绱苏f下去，不是剜老爺?shù)男膯?？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承受著一世的誤解，又有誰能明白這份兄弟之情呢？

    “眼見著救人不及，眼見著昊南要被那幫親衛(wèi)兵拖走，眼見著東方家將遭滿門滅族之禍，其實更不忍心的是，昊南如果被他們拖回南疆，定是生不如死而且會受盡污辱……再加上他毒發(fā)時候的種種慘狀，也許，他死了方是最好的解脫……是以，我忍痛將手中的大刀揮向了昊南?！?/br>
    “老爺，如果是我，那個時候，也別無選擇。你這是成全啊，真的是成全，不必內(nèi)疚，真的不必內(nèi)疚。東方老爺從此得到解脫，九泉之下，他只有感激你啊。”

    “不，我內(nèi)疚，我痛恨。如果我武藝再高超一些，如果我能夠提前考慮到昊南有可能會毒發(fā)……如果我再多請一個幫手……如果……可有什么用呢，最終是我殺了昊南，殺了為了我受盡折磨的兄弟。”

    多請一個幫手意味著事情多一份暴露的危險，明白老爺當(dāng)初不請幫手的用意卻是不能勸說。忠叔只能任顧自強(qiáng)說著些自責(zé)的話。過了許久，顧自強(qiáng)才平息下來，又道：“當(dāng)時，云兒的母親出現(xiàn)了，她看到我砍殺昊南的一幕，她必會誤解我，我很想上去先安慰她，讓她穩(wěn)定情緒，以后再說詳實，可……那些南疆的親衛(wèi)兵我一個都不能放，因為他們都知道了昊南的事，他們更看到了云兒的母親……為了杜絕他們以后有可能追殺云兒他們母子，所以，我一個都不能留活口，我只好放棄了安慰云兒母親的心思，轉(zhuǎn)身去和那些親衛(wèi)兵廝殺，直至殺得他們一個不剩……”

    這就是老爺在金沙江一戰(zhàn)之所以斬殺一百零八敵首的真實原因嗎？是為了不讓東方昊南的事暴露于天下。南疆老主在死了親衛(wèi)兵又死了東方昊南的情形下，當(dāng)然也就不會再提及東方昊南臥底的事。而且，東方昊南此次出賣的是假情報，于大業(yè)皇朝有功啊。若東方昊南真是南疆派來的臥底，南疆又怎么會兵敗如山倒呢？

    “我恨，恨死南疆老主，所以后來，我總是找南疆老主的茬，目的就是要為昊南報仇。這也是我這一生為什么和南疆的仗打得最多的原因。南疆老主也被我打怕了，他也明白就算他交出昊南的通敵私信，只怕也沒人相信，因為昊南用的代號是‘銀狼’，‘銀狼’是我大業(yè)皇朝臥底的好兒郎，再說昊南給他寫的信都出于左手，如果南疆老主將那些左手寫的信交給我朝，那就是明顯的挑撥離間之嫌，誰會相信？就這樣，直到檀淵之戰(zhàn)，我終于力斬了南疆老主，為昊南報了仇?！?/br>
    檀淵之戰(zhàn)？雖說顧自強(qiáng)有私心的為兄弟報仇的成分，可顧府的兩位公子不也是在那一戰(zhàn)中陣亡？私心有，忠也有吧。

    “昊南的事不能大白于天下，否則只會越解釋越亂，沒有人會去記昊南曾經(jīng)為大業(yè)皇朝做了什么，只會記下昊南現(xiàn)在為南疆做了什么，這對昊南不公平。所以，我只好以昊南是為了救我反而被我‘誤殺’上報了朝庭，這個‘誤殺’也是我該承受的，因為我判斷失誤、決策失誤……由于我太多的錯誤，導(dǎo)致昊南年紀(jì)青青的就離開了我。我要用這‘誤殺’提醒我一輩子，為他報仇，為他雪恥！”

    不想老爺?shù)膱髲?fù)心理是這般的重，這般重的人當(dāng)初是怎么放下那殺父之仇和仇家子弟結(jié)為兄弟？這也說明，老爺和東方昊南的兄弟之情真的很深、很深……

    “云兒的母親一直以為我是存心殺的昊南，總是躲著我不見我。我派出幾批手下尋找她，一來是看她會不會受到南疆的殺手追殺，二來是想和她解釋清楚當(dāng)初的一幕……可后來，我想著，算了罷，越解釋越亂，她會信么？恨就讓她恨罷，也許只有她的恨才能督促我盡早的完成為昊南報仇的夙愿……老天有眼啊，檀淵之戰(zhàn)，那是我和昊南一起為國盡忠，那場戰(zhàn)斗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我贏了，有昊南的一份，那是我代表著昊南向國家盡忠，昊南在九泉之下終于可以瞑目了。所以，我不后悔，一點也不后悔?！?/br>
    難怪老爺總是說‘對不起娘仨，但從不后悔’的話。原來，是為了兄弟的信義。

    “可事情仍舊沒有結(jié)束，當(dāng)初那份通敵叛國的名單在昊南的手上，我知道昊南將它放在了珍珠鏈子中，可是，我在昊南的身上沒有發(fā)現(xiàn)那珍珠鏈子，我存著僥幸的心，希望是云兒的母親拿走了它?？伞也荒茉俪鲥e了，在昊南的事情上，我出的錯太多了，我擔(dān)心會不會是那名單上的某個人拿走了它，我更擔(dān)心他們會不會發(fā)現(xiàn)那珍珠鏈子的秘密？一來，我擔(dān)心他們會透露昊南的事，二來，他們是通敵叛國之人，理當(dāng)誅之，我何必心慈手軟？所以，對名單上的人，我找著各種理由，全部下了殺手?！?/br>
    難怪老爺當(dāng)初一力要斬殺一些文臣武將，原來也是因了東方老爺?shù)脑颉?/br>
    “昊南的事，我終于有個交待了?？蓪蕛海覅s負(fù)了她一生，她為我生的兩個兒子戰(zhàn)死沙場，如今很有可能是活死人，活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她拋卻性命為我生的女兒戰(zhàn)死金鑾大殿，轉(zhuǎn)眼已過三年……而故兒的死，我至今都不明白是為了什么？是什么原因？”

    “老夫人生小姐的時候，不是亡于產(chǎn)后大出血么？”

    “故兒為我生下蒼兒、穹兒的時候怎么就不見大出血的現(xiàn)象？何況是第三個孩子？她們都在騙我，都在騙我。我怎么不熟悉故兒身上的每一滴、每一寸？就算故兒渾身上下的血多有敵將的血，但……那種感覺騙不了我。我知道，那幾個女兵也許在隱瞞著什么，她們隱瞞的一定是故兒身上詭譎的事，而這詭譎的事……我見過?！?/br>
    忠叔吃了一驚，“詭譎？”

    “還記得故兒喜歡在她的額間畫胭脂痣的事么？”眼見忠叔點頭，顧自強(qiáng)的神情十分的迷茫，“可是，有幾次，我見故兒額間的胭脂痣和畫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