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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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xue外,就著清冷的月色,修尤拿著藥瓶半蹲在她的身后,細致地將藥粉抖落在她的傷口上。 見他一直沉默,只是專注地在為她上著藥,宋瑯抿了抿唇,便將星辰之域中的情況娓娓道來,有上百名晦月妖獸的隕落,有它們探索到的許多規(guī)律,也有她所猜測的有關它們的死因,以及難以突破的理論難題…… “……這個世界的能源失衡,是因為滿月之夜的月流魄所降落的月魄光團,已經(jīng)無法再跟得上這個世界劇增的月魄能源損耗。從它們留下的研究手札中,我得知,它們是企圖通過自己制造出月魄光團,來填補月魄能源的缺失?!?/br> “為了制造出月魄光團,星辰之域中的所有妖獸,合力制造出了一個威力巨大的陣法,它們試圖將空氣中逸散的、無比稀薄的月魄粒子聚集起來,濃縮成類似月流魄中降落的月魄光團。” “但是,想要逆大自然的規(guī)律而行,又談何容易呢?”宋瑯低下頭,閉眸嘆息:“我猜想,是因為稀薄的月魄粒子在濃縮成月魄光團的過程中,必定會經(jīng)過一個極不穩(wěn)定的濃度狀態(tài),導致月魄粒子中蘊含的月魄能源發(fā)生能量場暴動。所以……那一次的試驗中,星辰之域所有的妖獸都沒有逃出月魄能源暴動的浩劫,而就此喪生?!?/br>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 身后,修尤忽然伸出右手,從前方橫攬過她的肩膀。他將頭垂下埋在她的肩窩上,低聲說著:“那你就別管!你體內(nèi)沒有月輪,月魄能源的失衡與你何干?而且,就算等到這世界徹底失衡的那一天,我們惡魔一族,也還可以舍棄體內(nèi)的月輪,依靠惡魔角的能源繼續(xù)生存下去,我也會護住你,無須你來cao心?!?/br> “不……我還是想繼續(xù)它們的研究?!?/br> 宋瑯笑著搖頭,將他的手從自己肩上取下,然后轉(zhuǎn)過身望進他驀地變得幽暗的眼眸:“修尤大人,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答應過一個將死的木藤妖,只要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我就會努力試著去撼動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br> “它說,它不想再依靠傷害別的生靈才能活下去,它討厭永無止境的殺戮與罪惡,也不想再面對這個世界弱rou強食的規(guī)則。所以……” 說著,她的眼里燃起了一種科學研究者獨有的天真光芒:“所以,縱然明知前路艱險,我也還是想要繼續(xù)走下去,還是想要親眼看一看,是否有一天我真的能撼動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讓所有的妖獸都不會再為了能源的攝取,而必須去奪取其他妖獸的月輪。讓它們不必再為了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每時每刻都掙扎在無盡的殺戮與奔波中。那將是……多么美好的光景??!” “為什么?”修尤黝黑的獸瞳驀地如懸針般豎起,暗流涌動深不見底:“你知不知道,繼續(xù)下去,你很有可能面臨的是死亡?你說的這些,難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嗎?重要到……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顧?” 宋瑯的唇角彎起一抹淺笑,她沒有先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枕著手躺落在崖底沙地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也一同躺下。 他蹙起了眉,壓抑下眼眸深處再次涌起的黑沉晦暗,也跟著躺落在她的身旁,目光卻依然是緊緊盯著她不放。 兩人并肩躺著,宋瑯仰頭看向無盡的蒼穹,月色清冽,橫跨夜空的銀河似乎是從歲月深處緩緩流淌而出…… 她舉起手指向星辰閃耀的夜幕:“你說,那夜空美嗎?” 修尤抬眸掃了一眼無垠蒼穹,又迅速低落了眼眸,繼續(xù)緊盯著她:她比夜空好看。 宋瑯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凝望著夜空,柔聲說:“很美是吧?我一直都很喜歡一句話:‘世上有兩樣東西最使我敬畏,那就是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準則?!?/br> “這浩渺無垠的宇宙多么美麗、多么神秘呀!我身雖不能至,心卻向往之?!彼D(zhuǎn)過頭,看向他的眼里有一種溫柔而澄澈的光:“我活著,就是想不斷地探究未知的世界奧秘,若有余力,就努力讓自己生存的世界變得更美好一些。因為我深愛著那些璀璨無比的星辰銀河,深愛著那些言語無法訴說的浩瀚宇宙,也深愛著我所生存停留的世界??!” 修尤眼神凝定望向她,明雅的面容溫暖洋溢,透過她澄澈一往無前的目光,他仿佛可以看見軀殼之下,那個向往著浩渺宇宙、無拘無束的純粹靈魂。 他轉(zhuǎn)開眼,與她一同望向璀璨星空,掩去眼中的掙扎:“好,我知道了?!?/br> 這樣的她……不該陪著他一同向黑暗沉淪…… 只是,還是不甘心,眼中裝盛著整個世界的她,何時才能將目光稍微放在他的身上呢…… 也罷,只要她還愿意留在他的身邊,他可以不在意其它,她要去冒險,他陪著就是。 只要……不再拋下他…… 星空下,兩人并肩共看迢迢河漢,他的心中卻生出一種難言的、伴隨著疼痛的甜蜜,心中在被溫暖的同時又一點一點地被腐蝕。 只要……她不再獨自離去…… 第57章 混沌世界之深淵惡魔〔十七〕 “藍澤,手再放低一點吧,我看不清楚你的凝冰過程……” “等等!就是剛才那里,你可以維持住指尖將要凝出冰刺的狀態(tài)嗎?嗯,沒錯,就是這樣……” “咻咻咻——” “哎呀藍澤你快住手??!” 對著洞xue中上躥下跳、不斷躲避失控亂射的冰刺的宋瑯,藍澤滿臉黑線地收回體內(nèi)運轉(zhuǎn)的能源,沒好氣地說:“你以為維持這種臨界狀態(tài)是很容易控制的事嗎?所以,你讓我傻站在這里施了這么久的術法,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宋瑯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細汗,低下頭用筆在書卷上涂畫著,應道:“我在創(chuàng)造新的陣法?!?/br> “創(chuàng)造陣法?”藍澤一下子皺起眉頭:“不可能,陣法都是應天地規(guī)則而生,從上古至今都不曾變化分毫,怎么可能被創(chuàng)造?” “不一定喲!”宋瑯搖了搖筆桿,笑著說:“第一個畫出法陣的又不是天地,妖獸才是最初的法陣創(chuàng)造者。只是你們妖獸大多都崇尚個人修為,而且陣法用于戰(zhàn)斗又確實累贅,以至于千百年來,都沒有人用心去鉆研陣法的學問?!?/br> 宋瑯一邊絮絮說著,一邊拿過一小罐的咒魂草汁液:“吶,看好了。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她用指尖蘸著紫黑色的汁液,在石桌上信手畫起了一個陣法,最后將一枚月輪作為能源供應放進其中。 下一刻,法陣上的復雜圖案流轉(zhuǎn)起銀色光輝,法陣的中心處忽然就凝起一枚冰刺,無論是形狀還是大小,都與他之前在指尖上凝出的一般無二。 藍澤赫然抬頭盯著她,冰藍的眼睛倏地瞪大:“怎么可能?這個陣法……是在模仿我之前的施法?” 宋瑯笑意滿滿地欣賞著自己新創(chuàng)造的凝冰法陣:“沒錯,它確實是在模擬你剛才的冰刺攻擊過程。世上一切的法陣,其實都是在模擬妖獸的施法行為,而不是你們所謂的應天地規(guī)則而生。” 她原本也以為法陣是一種很玄幻、很不可思議的存在,但細究下來,也始終沒有超越科學的界限,這里的法陣,大概就相當于現(xiàn)代的仿生物學高科技罷了。 在藍澤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宋瑯勾起唇,帶著一種孩子般的炫耀目光解釋道:“其實吧,法陣的調(diào)用過程,就是依照妖獸體內(nèi)的月魄能源調(diào)用流程而設計的。” “月魄能源在復雜的法陣圖案上流動,就好比它在妖獸體內(nèi)的流轉(zhuǎn)調(diào)度。所以我才需要觀察你的施法過程,來設計新法陣的圖案,現(xiàn)在看來我的猜測果然是沒錯的呢!” 看到宋瑯滿臉“快來夸我”的小表情,藍澤壓了壓微翹的唇角,將心中的驚嘆悉數(shù)收起,毫不猶豫地潑冷水說:“嘁,雕蟲小技!要是戰(zhàn)斗時遇見敵人,等你畫完陣法,估計也就可以入土了。” 聞言,宋瑯憂傷地轉(zhuǎn)起筆,這生存不保的年頭,她注定是要懷才不遇了。 果然制造出月魄光團才是頭等大事吶!不過月魄粒子并不像空氣中的水分子一般,可以輕易從氣態(tài)轉(zhuǎn)成液態(tài)或固態(tài)。達到某個濃度時,月魄粒子在空氣中是極不穩(wěn)定的,分分鐘將她變成紅燒宋小瑯! 她撓了撓額頭,掙扎地對藍澤說:“你等著看吧,如果我最終能找出克服月魄粒子不穩(wěn)定狀態(tài)的技術難關,那么我愿意壓上五塊月輪,我賭這個世界以后一定會走向使用法陣的昌盛時代。你信是不信?” 藍澤又是一聲不屑的嗤笑,正待繼續(xù)挖苦她,突然,他眼神一緊,猛地看向正在運行的凝冰法陣,急聲問:“宋瑯,你這個陣法,真的會分毫不差地模擬我體內(nèi)能源的運轉(zhuǎn)情況?” “那當然,宋瑯出品,必須是毫無差錯!”宋瑯收起低落的神態(tài),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立刻,藍澤的臉上閃過一抹羞窘的蒼白:“你快讓它停下!我……我自小就掌控不好冰屬性的術法,耗時稍久一些就會施法混亂?!?/br> 宋瑯一愣:“我畫得倉促,并沒有設計終止點?!?/br> 話音剛落,法陣中心凝出的冰刺已經(jīng)開始顫顫抖動,在兩人微怔的神色中,原本只懸浮著一根冰刺的法陣,忽然開始不斷凝出新的冰刺,蠢蠢欲飛—— “那還不快走?。 ?/br> “臥槽!二貨你不早說!” 在一片冰刺亂射的混亂中,一面沙墻忽然冒出,遮擋了所有射來的冰刺,同時一根沙繩竄起,將蹦跳著閃避冰刺的宋瑯猛地卷到洞xue外。 瞬間擺脫困境的宋瑯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氣,一根修長冷硬的手指伸了過來,抹過她脖子上的淡淡血痕。 宋瑯頓時被凍得一個哆嗦,察覺到周圍無比低沉的氣壓,她縮了縮脖子,訕訕地道謝:“啊,修尤大人,你來得真是太及時了?!?/br> 脖子上的指尖繼續(xù)來回摩挲著傷口,修尤眸色暗沉,眼眸深處仿佛蘊藏著未知的暴風雨。 “這只是一個意外?!彼维槻蛔栽诘赝碎_了一些,奇怪地看向他:“修尤大人,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他緩慢收回手,眼神晦暗不明:“你今天沒來山谷……” 宋瑯一噎,無奈看向修尤:“修尤大人,這里的妖獸已經(jīng)很少攻擊我了,所以并不需要再去打擾你?!?/br> “沒事也可以來打擾我的?!彼拖骂^,幽幽說著。 “誒?”宋瑯奇怪看向他,他這是……無聊了? “宋瑯——你洞里的東西都被冰刺弄翻了,有關系嗎?”藍澤微帶急亂的聲音從洞xue里傳來。 “啊咧!”宋瑯立刻向后奔跑而去,她的書卷!她的提煉材料! 一人一魚正在洞中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東西,修尤走了進來,蹙起眉掃視了一圈。 “修尤大人?!笔岸拗鴷淼乃{澤平靜點頭打了一聲招呼。 修尤冷冷瞥他一眼,隨即看向宋瑯:“這些東西太危險了,如果你非要繼續(xù)下去,那就搬來我的居所旁邊,一旦出現(xiàn)意外,我還可以及時趕來。” 正收拾著瓶罐的宋瑯聞言抬起頭,目光微亮:“真的可以嗎?修尤大人會不會覺得很麻煩或者……” “不會?!毙抻攘⒖檀驍嗨脑?,眼中的晦沉退去了一些:“我可以撤去山谷中的威壓氣息,以后你與其他妖獸見面也不必離開山谷?!?/br> 一旁的藍澤目光訝異地看著修尤,這真的是那個一向孤僻獨居、不與眾多妖獸來往的深淵之主嗎?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身為記仇的人魚一族,現(xiàn)在在這兒幫她打下手,好像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夜晚,山谷深處的照明法陣幽幽散發(fā)著銀色輝光,法陣旁,宋瑯不斷在地上修改著圖案:“啊,還是不對……這樣修改的話,月魄能源的流轉(zhuǎn)會被堵塞……” 她煩惱地撓了撓額頭,然后繼續(xù)低下頭,在書卷上記載下第無數(shù)次的失敗總結。 身后忽然有腳步聲傳來,宋瑯頭也不回地說:“修尤大人,你回去歇息吧,不用管我的,我還要搗鼓到很晚呢!” 修尤的腳步聲一頓,卻是快步上前,抓起了她的左手:“你的手怎么了?” 宋瑯茫然看向自己的手,手背上有一個小傷口正流著血。 “咦?你不說我都沒注意到呢!”她微微愕然:“可能是剛才的法陣出了小問題,不小心傷到的吧?!?/br> 她收回手笑道:“不是什么嚴重的傷,我寫完這段實驗記錄再去上藥就好。” 見到宋瑯不在意地低頭繼續(xù)在書卷上寫著,修尤的眼中驀地躥上冰冷的怒火:“除了這些枯燥的法陣,你就沒有其他在乎的東西了嗎?” 有時,他真想親手殺了她……省得自己每時每刻都在擔憂焦躁,生怕她一個疏忽之間,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丟掉了性命。 快速記下最后一句總結語后,宋瑯擱下筆抬頭望向他,眸光明冽,如同映著彎月的寧靜湖泊:“怎么會呢?” 她輕輕扯了扯他的指尖,讓他坐落在自己身旁,然后含著探究和關心,望進他深不見底的黝黑獸瞳中:“修尤大人,你怎么了?我總覺得,在我回來之后,你好像和以前……有點不大一樣?” 說著,她抱歉地看著他低垂的眼眸:“是我不好,回來后一直忙著鉆研陣法,都沒有關心過修尤大人的想法,我真是一個不稱職的朋友呢!所以,修尤大人還愿意將心事告訴我嗎?” “沒有什么心事?!彼⑵^頭,躲開她擔憂的目光:“你先給手上的傷口上藥吧。” 宋瑯挫敗地擰了擰眉,取出藥瓶一邊上著藥,一邊沮喪地想著怎樣才能撬開他的口。 “咳……”修尤忽然以手抵唇,輕咳了一聲。 感受到她擔憂的目光再次暖暖投落在他的身上后,他滿意地抿了抿唇角,幽幽開口:“其實也不算是心事,就是……” 宋瑯連忙豎起耳朵。 他側開眼不看她,冰冷無波的聲音卻透著一絲莫名委屈:“明明我的修為比那條藍色的小魚高,術法cao控也比他精準。你為什么不肯來找我?guī)兔???/br> “額……”宋瑯一怔,說:“這個是因為,他的種族天賦比較接近我要研究的法陣而已?!?/br> “那么,你為什么可以直接換他的名字,對我卻始終用尊稱?”修尤繼續(xù)幽幽問著。 “……好,那我改?!彼维槦o奈說。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滿意,終于轉(zhuǎn)回了頭,深深看向微怔的她:“還有,你為什么回來后就疏遠了我?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br> “以前是怎樣?”一頭霧水的宋瑯下意識追問。 “以前……”修尤晦沉的眼神亮了亮,他探過身緩緩圈上她的腰,貼上她微微僵直的身體。將頭擱在她的肩上后,他冰冷的獸瞳中浮起一種舒適的喟嘆:“就是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