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珩后退半步，對(duì)樊蕪福禮，“一直沒來看望母親，是我的不是?！?/br>
    這是秦惜珩第一次正面面見樊蕪，總擔(dān)心失了禮節(jié)做得不好，她見樊蕪半天不說話，也有些不安地朝趙瑾看去。

    “那個(gè)……”趙瑾自己反倒語塞起來，先對(duì)樊蕪道：“娘，阿珩就是來看看您。”

    樊蕪什么也沒準(zhǔn)備，有些局促道：“臣婦很好，多謝公主掛心。”

    秦惜珩聽著這話語間的疏遠(yuǎn)，一時(shí)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只道：“應(yīng)該的?！?/br>
    趙瑾看出二人都很是不安，干脆道：“娘，我們下午不在府里用飯了，您隨便給察柯褚弄點(diǎn)什么吃的都行，他不挑?！?/br>
    秦惜珩問：“那我們?nèi)ツ膬?？?/br>
    趙瑾道：“要不換身裝束，我們?nèi)ネ饷嫱?？?/br>
    秦惜珩道：“可我現(xiàn)在沒有衣裳可換?！?/br>
    趙瑾道：“穿我的?！?/br>
    她在柜子里東找西翻，總算挑出一件不算太大的，問秦惜珩：“這身好不好？雖然有些舊了，但應(yīng)該勉強(qiáng)合你的身。”

    “好?！鼻叵х裾獊斫庖聨В鋈挥浧鹗裁?，紅著臉對(duì)趙瑾道：“你出去?！?/br>
    趙瑾有意逗她，“我要是不出去呢？”

    秦惜珩笑罵道：“登徒子！”

    登徒子絲毫沒有做一做正人君子的覺悟，趁著秦惜珩不備就偷親了她一下，這才放過，“那我在外面等你?！?/br>
    樊蕪就在院子里站著，趙瑾出來時(shí)看到她，溢在臉上的笑頓時(shí)一滯。

    “娘?！彼行┚惺剡^去，“我們挺好的，阿珩今天只是來看看您，沒別的意思?！?/br>
    樊蕪道：“出去玩當(dāng)心些，晚上回來嗎？”

    趙瑾道：“回的。公主府的眼線太多，我與阿珩都不想回去?！?/br>
    樊蕪眼中的擔(dān)憂遮掩不住，但她知道趙瑾做事有數(shù)，只是囑咐道：“我知道你有主意，但晚上別玩太晚，照顧好公主?！?/br>
    趙瑾目送她離開，自己也去換了一身舊衣，連頭上的白玉發(fā)冠也卸了，僅用一根烏木簪子綰住。

    “好了沒有？”她站在門外剛要敲門，秦惜珩就從內(nèi)側(cè)打開了，低頭理著衣襟說道：“沒有太大，我感覺剛剛好?！?/br>
    趙瑾靠在墻上抱著手臂看她，打量著說道：“像是量身給你做的?！?/br>
    秦惜珩問：“什么時(shí)候的？即便是舊衣裳，你現(xiàn)在的身量穿著也不合適吧？”

    “應(yīng)該是五年前回來的那一次留下的。”趙瑾看她頭發(fā)還是散的，直接就來上手，“別動(dòng)，我給你綰。”

    秦惜珩背過身去，發(fā)縫間就穿來了幾根手指。趙瑾嫻熟地給她先束了個(gè)高馬尾，正要再綰，手指就被秦惜珩按住了。

    “就這樣?！鼻叵х裎⑻粝骂M，眼睛里亮亮的浮滿了光，她問趙瑾：“好不好看？”

    “玉面翠松?！壁w瑾給她打理一下鬢角的碎發(fā)，“好俊朗的小公子，比月亮還好看呢，是誰家的??？”

    “嗯——”秦惜珩拉長(zhǎng)著聲線，貼著趙瑾在她臉上一吻，然后說：“趙家的?！?/br>
    趙瑾回之一吻，道：“走吧。”

    她們從偏門悄悄地出去，混入人群之后，秦惜珩舒心地伸了個(gè)懶腰，“終于出來了，這幾天可憋死我了?！?/br>
    趙瑾問：“想去哪里？”

    秦惜珩道：“只要是與你一道，去哪里都好?！?/br>
    趙瑾故意道：“百花大街也行？”

    秦惜珩作勢(shì)要打她，“你敢！”

    趙瑾道：“我對(duì)邑京不怎么熟，要不是你五哥，我連百花大街也不熟，要不還是你帶著我玩吧。你之前都玩什么地方的？也帶我去去？”

    秦惜珩聽到這一聲“之前”，笑意便淡了些。

    在與趙瑾重逢之前，她把將近三年的時(shí)間都給了谷懷璧，那時(shí)候少不更事，她什么都聽谷懷璧的，去哪兒也都一路跟著。

    “我不想帶你去之前的那些地方。”秦惜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對(duì)她道，“那些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br>
    趙瑾大概猜出來一些，說道：“那些地方原本沒有錯(cuò)，阿珩，人有時(shí)候會(huì)覺得自己做了很多荒謬的事情，但事情既然都已經(jīng)過去了，再想又有什么用？是我來遲了，讓你錯(cuò)等了那么久。”

    秦惜珩咬咬嘴唇，心里泛起酸意，“你干嘛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明明是我自己眼瞎。”

    趙瑾道：“人只要無愧于心，那就沒有什么是不能面對(duì)的。過去的那些地方肯定有你真正喜歡的，你想去的話，我會(huì)一直陪著你，只要你一回頭，就一定能看到我?！?/br>
    秦惜珩道：“我不要你站在我的身后，我要你站在我的身旁，往后我擁有的一切，你也能盡數(shù)看到，屬于我的東西，也會(huì)是屬于你的?！?/br>
    “好?！壁w瑾笑笑，問她：“那阿珩要帶我去哪兒？”

    秦惜珩道：“我想晚上帶你去，那兒只有晚上的時(shí)候才最好看?！?/br>
    趙瑾還是說著那聲“好”，秦惜珩又道：“我想去我們?cè)谏显箍催^花燈的那幾條街。”

    “好。”趙瑾左右看看辨認(rèn)方向，牽著秦惜珩往邊上靠，“我記得去朱雀大街該是往這邊走。”

    一切仿佛是與舊日里的場(chǎng)景在一一重疊，趙瑾先于秦惜珩半步，替她擋下迎面過來的人群，甚至在說話時(shí)，也只是略略偏過半張臉。

    秦惜珩拽緊了趙瑾的手，生怕被人海擠散，她在鼎沸的人聲里緩步前行，記憶在似曾相識(shí)里重新回到了上元那晚的華麗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