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寧皇后，聲音竟然在抖，“您……您殺了父皇？”

    “是啊。”寧姝靜看著兒子，眼睛里只有暗沉。

    秦瀟還未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他步履不穩(wěn)地踏過了殿檻，看到自己的父親側(cè)臥在地上，脖頸間的血已經(jīng)干凝，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好似要將那個方向的什么東西生吞活剝，帶入煉獄不得超生。

    他只看了一眼就趕緊別開視線。

    寧姝靜道：“該做的，母后都替你做了。瀟兒，母后不怕死，也不怕?lián)@弒君的良心譴責(zé)。后面的路，你自己走吧?！?/br>
    冬日的風(fēng)吹起了她凌亂的發(fā)絲，寧姝靜昂起下頜平視前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秦瀟獨立于此，在吹了半晌的風(fēng)之后，后知后覺地回悟過來。

    屬于他的紀(jì)元已經(jīng)開始了。

    內(nèi)諸司的偏室內(nèi)，屈十九來問霍可討了一碗熱茶，小心地試探，“干爹，咱們可得盡快拿個主意啊。”

    霍可將茶碗蓋上，揣著手靠在椅子里不語。

    屈十九看他這個樣子，愈發(fā)急得不得了，“干爹，您說句話，總好讓兒子心里有個底啊?！?/br>
    霍可問：“謝常侍還沒回來？”

    屈十九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道：“沒呢，這次都有四五日了，之前雖然也會出宮，但最多不過兩日就回了?！?/br>
    “保太子?！被艨伤尖饬诉@么久，定下心來，“先以太子為上?！?/br>
    趙瑾自回了公主府之后，便坐在廊下望著天際出神。

    燕王在朝中毫無任何根脈可言，唯一的仰仗就是楚帝，若是要將巫蠱人偶的事情擺平，就得楚帝親自出面。

    秦惜珩已經(jīng)看了她許久，這會慢慢地過來陪著坐下，說道：“總會有辦法的?！?/br>
    趙瑾道：“我們都知道最終一定會有個結(jié)果，可煎熬的恰恰是這中間的過程。阿珩，我從沒有哪個時候像現(xiàn)在這樣害怕過。”

    秦惜珩抱住她，只能用這種方式撫慰。趙瑾簇?fù)碇鴳阎袦責(zé)岬纳碥|，心中膽氣一起，說道：“燕王若是從輕處置，最多應(yīng)該就是貶為庶民。等到來日回了梁州，我助他起兵就是?！?/br>
    “別渾說?！鼻叵х褫p輕一吻堵住趙瑾的嘴，“父皇還在宮中坐鎮(zhèn)，咱們還不到那樣山窮水盡的時候?！?/br>
    “公主，宮中來人了。”凝香領(lǐng)著個內(nèi)宦走近，那內(nèi)宦行了個禮，對秦惜珩道：“公主，太子說皇后今日一早就覺得身子不爽，請公主進(jìn)宮陪陪皇后。”

    秦惜珩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復(fù)命，我換身衣裳便去?！?/br>
    趙瑾隨著她進(jìn)屋，心中總覺得不踏實，道：“我與你同去吧，我去見見圣上?！?/br>
    “先別?！鼻叵х癫⒉毁澩?，“在五哥這件事上，你能做的才是真正地有限。先別急，等我的消息。”

    趙瑾思量再三，也只能這樣以靜代動。她在公主府外目送著馬車離開，返身便入府牽了馬，直奔侯府而去。

    鄒爍在云霓堂坐等了半日也沒等到有人回來，他正想著要不要去攬芳樓尋一尋沈盞，忽見外面進(jìn)來了一個人。

    他強(qiáng)撐著一顆心招待來客，開口就問：“您是要成衣還是……”

    謝昕道：“我找呂汀?！?/br>
    鄒爍不認(rèn)得這張面孔，搖頭道：“他不在，您有什么要求，對我說也是一樣的?！?/br>
    謝昕喉間動了動，正要開口，鄒爍便朝著門外一喊：“呂哥，你回來了！”

    呂汀嗯聲，在看清謝昕后愣了愣。

    “說點事情。”謝昕自顧自地往后院走，呂汀趕緊跟上，進(jìn)了屋子之后急問道：“主上，您這幾日去哪里了？”

    “先說重點?！敝x昕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問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呂汀將秦佑的事情完整道來，謝昕越聽臉越黑，問他：“懷玉呢？可有什么動作？還有，你們查出什么沒有？”

    “少主來過一次，吩咐屬下幾人去查燕王的事情，屬下回來是打算讓鄒爍先去侯府給仇二帶話的?！眳瓮≌f完，又想起什么，道：“還有一件事，內(nèi)宮的羽林軍今日好似增派了巡防的人手。屬下猜測，宮里多半出了什么變故?！?/br>
    謝昕的眼瞳一震，手掌下意識地捂住了心口。

    呂汀道：“具體出了什么變故，現(xiàn)在還沒打探出來。屬下正要去將這消息告訴少主，正好，主上您回來了，那就請主上先拿個主意吧?！?/br>
    謝昕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認(rèn)真地想了半晌后，對他道：“去給懷玉遞個消息，讓他不論用什么借口，一定要在今日離開邑京?！?/br>
    呂汀道：“可是……少主若要離京，得給圣上請辭吧？這一來一去的，只怕沒有那么快?！?/br>
    謝昕道：“若是有非常軍情，那自然來不及走這一道。這樣吧，就說劍西來了軍報，催著他抓緊回去?！?/br>
    呂汀點頭，又問：“主上，那您呢？現(xiàn)在回宮嗎？”

    “回的?！敝x昕話不多說便往外去，呂汀跟走來大門處目送他離開，鄒爍好奇問道：“呂哥，這人誰啊？找你做什么？”

    呂汀看了他一眼，道：“這是主上的另一張臉。”

    鄒爍一時之間傻了，“??？”

    呂汀拍拍他的肩，“事情查清楚了，我先去告知少主，你繼續(xù)守著，別亂跑?！?/br>
    趙瑾聽完呂汀所言，斷然拒絕，“我不能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