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夫人把這筆賬算的是清清楚楚，李薇竹的心中雀躍，對著羅夫人感激一笑，不同于之前的笑容，含著真心的笑容，便似指頭簌簌而顫顫的花朵，風中搖曳生姿，“有抄本就很好了?！?/br>
    “你先回去休息?！绷_夫人拉著李薇竹的手，送她出了飯廳，“我同夫君還有話要說?！?/br>
    李薇竹離開了之后，就聽到了羅利的聲音從牙根里蹦出，“不過是個攀龍附鳳的，還敢瞧不起我們羅家？”

    這會兒羅利說什么都無法破壞李薇竹的好心情，一想到羅夫人的五本書能夠補充了自個兒在婦科方面的空白，眼眸彎彎如新月。

    第22章 定親信物

    “小姐，該給老夫人請安了?！毖诀叩穆曇羟宕嗤褶D。

    芙蓉帳內(nèi)伸出一只手，素白的皓腕綴著通透澄亮的碧玉鐲，坐起身子的時候，青絲灑在白色中衣上，說不出的清麗與秀雅。汲著木屐，便有丫鬟魚貫而入。

    周蔚悅比平日里早起了半個時辰，這會兒用手掩住口打了一個哈欠，眼角沁出了淚水，等到曲水用帕子替她擦了臉，整個人才陡然一清。

    周蔚悅見著曲水給她拿了翠綠色的杯子，便說道，“今個兒要見老夫人，穿熱鬧點的顏色?！?/br>
    “是。”更衣挽髻之后，那紅艷艷的絹花壓住了她身上清雅氣息，身上也是海棠紅的對襟褙子，下身是絳紫色的粽裙繡著淺黃色的臘梅。

    周蔚悅的容貌偏淡雅，這一身的裝扮不合她的氣質，卻和了老夫人的洗好，隨著老夫人年歲大了，便喜歡熱鬧的顏色。周蔚悅從昏黃的銅鏡之中看著身后人的動作，“用那根老玉簪子?！敝芪祼倢χ诀咔f道，“不要用這根?！?/br>
    “是?！鼻銚Q了簪子。

    這老玉的簪子并不是老夫人的心頭好，更像是隨意給她的，周蔚悅也時常讓丫鬟把玩這根簪子，久而久之生了潤滑的包漿，讓這簪子也不是那么丑了。形狀雖然不美古舊了些，好歹還有遇的通透。上了年齡的人格外執(zhí)拗，也不知道今個兒會從她身上挑出什么毛病來，周蔚悅只能夠盡力把自己的裝扮靠近老夫人的喜好。

    等到曲水收拾好了自己，周蔚悅也站起了身子要出發(fā)。

    等到周蔚悅出了房門的時候，天邊綻開的金色透過床費射入到了屋內(nèi)，把屋內(nèi)的一切擺設攏得明晃晃的。墻壁上貼著的是古琴，懸著的是前朝李尚的書畫，寥寥數(shù)筆勾勒出壯闊山河，狂草恣意而瀟灑。多寶閣上空空蕩蕩，只放了一盆崎嶇山石雕琢而成的假山石，屏風前則是書案，書案邊的書架上放著各式的書，大肚瓶里放著卷好的畫卷，房間里簡簡單單，若不是芙蓉帳的顏色，更像是男兒的書房。

    周蔚悅回頭看了一眼房間，這房間除了少了閨閣女兒的精致，無一不和她的心意，長長久久住下去才好。想到這里彎唇一笑，走在院子里的石階，便往姑媽的院子里去了。

    “表小姐?！毕氯艘灰恍卸Y，周氏正在梳頭，卻把表小姐引了進去，端坐在梳妝鏡前的正是周氏，如同周蔚悅一般的細長臉，長眉被修剪得彎而細，她的眼微微上挑，配上細長的眉，便覺得悍然，實際上姑媽也確實并不是溫和的性子，因為姑媽這般的性子，格外喜歡溫和而柔軟的人。周蔚悅這般的模樣，也是因為姑媽的喜好。

    “你來了?！敝苁蠈χ芪祼傉姓惺?，“替我選發(fā)飾?！?/br>
    周蔚悅自然而然站到了周氏的身后，選了釵環(huán)用篦子蘸了頭油抿了抿她的發(fā)絲，簪上了蝶戀花發(fā)簪，最后配了東珠耳墜。周氏滿意地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還是你的眼光好。”她這侄女性子好，又貼心。

    周蔚悅抿唇一笑，“都是姑媽教我的?！?/br>
    “你頭上這根是娘送你的簪子？”

    周蔚悅點點頭，周氏拉起了她的手，表情里有些憐惜，“我?guī)旆坷镉幸惶仔碌玫念^面，晚點讓桃紅給你送過去?！毙」媚锛壹业?，被自己養(yǎng)的是唇紅齒白烏壓壓的頭發(fā)偏生簪這樣一根沒什么美感的簪子。

    周氏見著周蔚悅應下之后，便讓其他人散下了，“我前些個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了？”周氏既為趙韶辰之母，她素來又是個聰敏的，便猜出了兒子的心思，她想到了老爺出門一趟就替她定下了長兒媳，一想到不知道哪家山溝溝里養(yǎng)大的女孩兒就要嫁給她精心養(yǎng)著的兒子，便覺得難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就有了讓自家侄女兒做了兒子妾室的盤算。

    周氏剛開始對周蔚悅說這話的時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好好的女兒家做了自家兒子的妾，算是什么。而開口之后周蔚悅通紅著臉，羞澀而不見惱怒的神情給了她幾分底氣，越發(fā)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了。

    周蔚悅屏住了氣息，不一會兒就把自己面上憋得發(fā)紅，一雙長睫不住的扇動，最后甕聲甕氣說一句，“姑媽?！?/br>
    周氏見著侄女兒害羞的模樣，摟住了她，“小悅，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但凡你有一丁點的不情愿，我立即就止了這個念頭，好生替你尋一戶好人家?！?/br>
    周蔚悅稚嫩，一聽周氏這樣說，連忙抬頭，“姑媽。”

    周氏見著周蔚悅的樣子，便知曉她是肯了的，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絲，“韶辰是要讀書做官的，若不是如此，我怎肯會讓你做妾？做平妻也是使得的，只有有我一日，我便護你一日?！?/br>
    周蔚悅心中安定，也不枉她日日在姑媽面前表現(xiàn)，偎依在姑媽的懷中，“有姑媽替我做主，我心里很是安穩(wěn)。”

    周氏從梳妝臺拿起了篦子抿了抿周蔚悅的發(fā)絲，“老夫人還等著在，我們過去吧?！睋P聲讓人進來。

    周氏與周蔚悅走在一處，兩人心中都是愉悅，瞧著院子里的郁郁蔥蔥的花木心曠神怡。

    周氏和周蔚悅到了老夫人的宅院里，老夫人已經(jīng)在廳里候著了。如果說周氏一聲的裝扮是富麗堂皇，華貴優(yōu)雅，而老夫人則是簡樸似鄉(xiāng)間老太太了，絳色的上裳，下身是深褐色的裙，眉心配著藏青絨布縫制而成的抹額，繡著卍字不斷的花紋。

    “韶星我打發(fā)讓人喊他去了，一會兒就過來?！崩戏蛉俗钕矚g的便是趙家的一對孫兒，長子趙韶辰在立正書院進修，老太太不讓擾了他讀書，這韶星的年歲小，不過是在家里請了先生教他念書，老夫人要來，也自然就放了他的假。

    “等韶星來了，一塊兒吃飯?！?/br>
    周蔚悅知道老夫人并不喜歡她，收斂了裙擺靜靜坐在太師椅上，趙老夫人瞧著周蔚悅鬢發(fā)的那根簪子，也不似之前打扮的清雅到近乎素凈，也難得開口，“你這樣打扮看上去就好看的多了。小姑娘年紀輕輕就應該穿的活潑些?！?/br>
    周蔚悅仰起臉，“是老夫人的眼光好。”

    正說著話的時候，趙韶星就過來了，聽到了屋內(nèi)的對話，“jiejie，是什么眼光好？”府里頭趙韶星最喜歡的就是表姐了，生得好看，說話溫溫柔柔的，待他更是溫和。

    “說你表姐這身衣裳好?！壁w老夫人說道。

    趙韶星的嘴微張，剛想要說什么，就看到了表姐對自己眨眼，他就不說話了。老夫人沒有瞧見周蔚悅的神情，周氏卻看得分明，自個兒這小兒子，也就只有小悅能夠制得住這小魔星了。

    老夫人對著幼孫招招手，她這孫兒原本是最活潑調(diào)皮的，自從出了那一場事故之后，安靜了不少，可把她心疼壞了，幸好尋到了名醫(yī)，治好了趙韶星的一雙腿，趙韶星的性子才有慢慢活潑了起來，不過到底比不上之前跳脫。

    “祖母?！壁w韶星也知道老夫人喜歡他，便膩在她的身上。

    “乖孫，想不想祖母？”

    “想?！壁w韶星的聲音響亮。

    趙老夫人面上的周圍舒展看來，像是一朵老菊綻放，“祖母從鄉(xiāng)間帶了不少新鮮的果兒，給你嘗嘗鮮，前幾天下雨了，腿疼不疼？”

    “不疼?！壁w韶星想到春天的時候自己曾經(jīng)哭得死去活來的模樣，有些吧不好意思。

    剛治好的時候，春天陰雨連綿的時候，趙韶星曾經(jīng)哭著說腿疼，趙老夫人便一直記掛著，前些日子下雨了，恰逢又想她的乖孫，就巴巴地趕了過來。

    “真的不疼？”趙老夫人說道，像是在問著趙韶星，目光卻落在了周氏的身上。

    周氏開口說道：“春天陰雨連綿的時候還有些疼，夏天已經(jīng)好多了?！?/br>
    趙老夫人開口，“這樣不行，把他送去那個寨子里去請神醫(yī)看一看吧。這要是留了根兒了，可不好。”

    趙老夫人的話一出口，屋內(nèi)一陣沉默，周蔚悅的手不自覺握住了裙擺，如果不是忽然而然的這一樁婚約，她哪里會委身做妾？